宋珥舒捻着花在指间转动,放空地盯着应慎微的练习本。
她的视线很专注,眼神明亮,发呆也仿佛在脉脉传神。
应慎微握着笔在同一道题上来回划,题目的每个字都仿佛是重中之重,只是选项的括号里迟迟没有落笔最终选项,他臭着脸抬头瞪着宋珥舒:“看什么?”
宋珥舒另一只手撑着脸:“没什么,你继续写,我就是发个呆。”
应慎微低回头没多久,又抬起脸,有些无奈地问:“是想走了吗?”
“没有,”宋珥舒心里对时间有数,但还是碰了碰平板确认了一遍,“你继续。”
应慎微没有继续,放下笔,默默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
宋珥舒眨眨眼,不解且礼貌地问:“你有事情要做吗?”
应慎微扯了下嘴角:“感受到了吗?”
“什么?”宋珥舒依旧困惑。
应慎微:“监考老师一样的目光。”
宋珥舒:“……”
她低头一笑,不走心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就是习惯性看过去,你继续吧。”
“写得差不多了。”应慎微收起书本。
宋珥舒眼尖看见练习题上大写生物二字,她转着手中的花:“你动手能力挺强。”
应慎微也不谦虚,嗯了声:“还可以。”
宋珥舒笑笑,挑了下眉毛:“还会别的吗?”
“真挑衅的语气,”应慎微学她挑了挑眉,“你随便说一个东西我折给你看?”
说完他补充:“和植物有关的最好。”
“还挺浪漫,”宋珥舒想了想,“四叶草?”
应慎微二话不说又去拿了一张便签,还特地挑了绿色的,在宋珥舒面前动作娴熟地折起来。
很神奇,明明在做着一件很有童真又极具耐心的趣事,应慎微身上散发的却不是宁静,反而有股奇异的劲。
是因为打扮吗?宋珥舒视线从他纤长好看的手缓慢在应慎微周身扫了一圈,确定与装扮无关,这就是一身普通的休闲装。
那大概是应慎微自身的气场,又在熟悉的领域游刃有余展现,非常自信,因此夺目。
很快一次次重复后,一个极其标准好看的四叶草折纸就在应慎微手中长出来了。
宋珥舒饶有兴趣伸出手接住他递过来的折纸,小心翻看,折纸的美感也在这些折叠标准而对称的痕迹之中,一切富有逻辑与秩序,宋珥舒看得心里十分舒畅。
“真强啊,”宋珥舒不吝称赞,“虽然魔术表演得很烂,但你折纸的技术弥补了这一点,下次安慰别人可以试试这招。”
应慎微啧了一声:“那个魔术不至于这个评价吧?我也有很用心在学,而且折纸的材料也不能随时随地拿出来。”
宋珥舒浅浅笑起来,好奇问:“你很喜欢植物?”
应慎微端起咖啡,点了下头。
“刚刚看见你在写生物,”宋珥舒小心把四叶草折纸夹进本子里,捻着玫瑰继续在指间转动,另一只手解锁手机,“我不负责任地猜猜,你应该也挺喜欢生物?”
“是。”应慎微很爽快地承认。
宋珥舒看到江绮很快给她发来的学校最新高三成绩专栏里,应慎微的照片出现在生物单科冠军的称号上,有些惊讶地抬头:“你生物……挺强。”
应慎微又“嗯”了一声,宋珥舒仔细看了看,遗憾没能读出任何情绪。
出于真心实意的好奇,她在校排名理科班的榜单里找了一圈,到了百名开外才找到应慎微的名字,217名。
附中对外一向只展示成绩排名,具体分数成绩单在各班班主任手中,是学校人文关怀的一种。
217名在附中属于中游的成绩,她奇怪地问:“你偏科这么严重吗?”
应慎微皱起眉,露出一副牙疼的神情:“……嗯。”
他郁郁地补充:“语文简直要人命,作文全靠挤牙膏凑字数,英语也差不多。”
宋珥舒更是奇怪:“冒昧问一下,你上次考试英语多少分?”
“……91。”应慎微垂头,闷闷地说。
宋珥舒欲言又止,挑练词语努力安慰:“……及格了也挺好。”
应慎微给她一个略带鄙夷的眼神,仿佛在指责不要这么虚伪。
宋珥舒无奈:“你这人真烦,我说实话你嫌我对你不够礼貌,不说实话你又嫌我虚伪,真难伺候……但确实,你英语成绩怎么这么差?”
且不说附中作为市重点之一,英语单科非常强悍,平均分都在一百三左右,何况按应家之前的情况应该挺注重英语教育,毕竟那片别墅区的小孩们打小上的幼儿园都是双语类的。
应慎微非常诚实,非常有态度地坦白:“基础不好,对英语也没什么兴趣。”
“一年级就开始打基础,”宋珥舒说,“你这地基也太难打了吧?”
应慎微笑了下:“那是你们,我是初中才开始接触英语。”
宋珥舒怔愣,她吃力地在模糊一片的记忆中翻找,结果一无所获:“……我们之前不是邻居?”
“是。”应慎微点头,“但我是小学毕业才搬到别墅里,之前一直在外婆外公家里长大。”
这些对于宋珥舒很陌生,不过仔细回想有关应慎微的事情,身边的人从没有给她详细说过,提及这个人都是一如既往的负面态度,最多会点一嘴以前是邻居,算有一起长大的情谊。
“……哦,”宋珥舒看着他,迟疑片刻问,“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应慎微语气懒散,不见多认真回忆的样子,“应该比现在差很多。”
宋珥舒:“……是吗?”
应慎微开始细数:“邻居关系、师徒关系、同桌关系……”
“等等,”宋珥舒无语,“这难道关系还不算好?”
“不算,”应慎微语气平静,“毕竟现在是雇主关系和未来计划一起出国读书的临时小情侣关系。”
“……”
宋珥舒扫过他的耳尖,啧了声,但很快又好奇追问:“师徒关系是怎么回事?”
应慎微:“你求我教你认识山里的野菜野花,还用零食威逼利诱,迫于淫威,我最终答应做你的老师。”
宋珥舒瞪他:“你编故事能不能走心?”
“这年头诚实的美德都要被说了吗?”应慎微也啧了声,眉尾微挑,“反正只要是我说的就都不对是吧?上次说我造谣,这次说我编故事还不走心。”
“你上次承认了造谣,”宋珥舒皱眉,“一会儿是不是又提一嘴别的变相承认自己在编故事?”
“啊……”应慎微拖着长音,表情很欠打,“真伤人心。”
宋珥舒忽略他这句话:“我们还是同桌?”
“嗯,你让我做你同桌,”应慎微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是不是又要说我骗你?”
宋珥舒不说话,眯了下眼睛。
“这句话是真的。”应慎微点头。
宋珥舒学他之前拖着长音“啊”了一声:“所以前面都是在骗我吧?”
应慎微抿了口咖啡,问她:“为什么那个老叔要请你吃饭?”
“好生硬,”宋珥舒吐槽,“暑假的时候他和女儿走散,我好心帮了个忙。”
“哦,”应慎微指间在杯柄上摩挲,“上次暑假他也说要请你吃饭,还挺执着,打着感谢的旗号并且坚持不懈可以约到你吃饭吗?”
“嗯?”宋珥舒不明白话题怎么又拐到这上面,她快要有些佩服应慎微对重点的抓取能力,“怎么可能?你不觉得这是在道德绑架吗?”
“你们家保镖吃干饭?”应慎微有些不爽地说。
宋珥舒转了好几个弯才反应过来应慎微的意思,好笑地说:“你还挺有说冷笑话的潜力。”
“不,”应慎微放下杯子,做了一个睥睨的表情,“我们这类学生不需要这种标签。”
宋珥舒摇头:“为什么要给自己设置框架?而且你情况特殊,还能凭借单科优势稳住排名,已经超越很多砸钱进来小姐少爷。”
应慎微盯着她看,专注得宋珥舒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嘴角有食物屑。
她犹豫着是不是需要纸巾时,应慎微才翘了翘嘴角说:“谢谢。”
“不过,”宋珥舒撑着脸,“你这身打扮真的没有被说过吗?已经是严重不合格吧?这是在国际部都得被老师拉出来说的程度。”
应慎微:“说过,不过我的情况特殊,后来老师门卫都见怪不怪,不管我了。”
“直接不管?”宋珥舒瞪大眼,心说莫非真是专属背景板路人的能力吗?
只考虑工具属性,塑造成宋女士最看不惯的形象拿来对温瑾宁施压,其余就不需要考虑逻辑,甚至还可以强化应慎微身上张狂的一面。
“对,”应慎微答得很平静,带点无所谓的调调,“带来了许多方便,比天天要上国旗台说一样的话要强。”
宋珥舒:“已经是点名沈墨尘了,你们关系很差?”
应慎微皱眉,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好半天才说:“就是脸熟的关系,我……”
他犹豫着,表情越来越凝重,这个表情复杂得宋珥舒读不懂,眉毛狠狠皱起,眼皮耷拉,长睫垂下,是他一贯不爽的神态,这个宋珥舒了解,但应慎微消下去的红霞再次笼罩在耳尖。
这是……
不爽地害羞?
宋珥舒茫然。
这两个形容词是怎么能放在一起的?
大概宋珥舒看得太认真,应慎微吞吞吐吐片刻,终于下颌绷紧,咬牙切齿一样说:“我单方面看他不爽。”
宋珥舒好奇追问:“为什么?”
应慎微飞快瞟她一眼,有些恼地偏过头:“别问了,就是单纯看他不爽。”
宋珥舒很有探究总结精神,按照礼节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即可,如果是往常她一定会照做,甚至会体贴地转移话题。
可能是咖啡厅音乐舒缓、氛围轻松,应慎微总是外冷内软,皱起的眉与泛红的耳让宋珥舒心里起了戏谑与捉弄的涟漪,她做出恍悟的神情,无辜地笑着:“是嫉妒吗?”
今日份闲谈。
宋珥舒:打破刻板印象。
应慎微:希望她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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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折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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