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店对一个样貌出众、极度缺钱的人来说,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深渊般的诱惑。
无论男女,不计年龄。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世界里。
应慎微曾为护住继母,第一次动手揍了莫哥的手下,宋珥舒口中的“黄气球”也是那时候和他结怨颇深。
本来已经做好被回打得狼狈不堪的准备,却没想到莫哥惊奇地注视他,问他缺钱欠债,考不考虑跟他干一份新工作。
钱……
应慎微非常缺钱,应家借贷破账滚雪球一样压得人受不住,外公骤然离世、外婆又重病住院,种种费用也压得人喘不过气。
据说莫哥对手下人出手向来阔绰,如果做打手……
应慎微沉默。
莫哥却看穿他的想法,大笑起来:“你这样的样貌和气质只做打手就太浪费了。”
简单说了几句,话里话外是让他到手中的酒吧产业里做陪酒,并一再保证不会有很过分的事,而且提成高,工作时间灵活,比他手中忙得脚不沾地的各类兼职好上许多。
应慎微想也不想拒绝。
莫哥十分遗憾,眼神在他脸上流连,没有被拒绝的恼怒,只摆手让他回去好好考虑。
应慎微回到破败的出租屋,笨拙地学着给自己一瞬喘息的时间,利落收拾好伤口便全副武装出门工作。
学校、医院、工作地,每天三点一线,应慎微生活及其规律,像时钟似的走动,偶尔在翘体育课时绕路到国际部远远看一眼那个身影,便又能多一口气继续赎罪一样的苦行,以祈求上天垂怜。
本来一切都很平稳,应慎微选择接受无可奈何的命运之后,自觉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然而显然没人肯放过他。
继母被迫一滑到底,还染了赌瘾,本就亏空的家底更是叮当响。
莫哥又在此刻蹦出来,应慎微觉察到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已经无济于事。
他在莫哥面前强撑,平静回到破烂而简洁的出租屋。
手机里连续跳出医院和房东发来的缴费信息。
应慎微握紧手机,喘着粗气,想要大喊一声,却没有力气,想发泄地哭一场,又挤不出眼泪,情绪在身体里兜兜转转,最终他只是在厕所干呕半天,洗了把脸,喃喃:“我真的没办法了,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办吗?”
自然没有人可以告诉他。
他疲惫地重新点亮手机,答应了莫哥。
第一天培训上岗应慎微就遇到了江绮,他和江绮关系不好,或者说是江绮单方面厌恶他。
对应慎微而言,江绮的厌恶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在最近这个时段,江绮越对他表现得糟糕,反而越发验证一个让应慎微窃喜的事实,因而他十分有底气地对江绮展现彬彬有礼的大度。
有时候在站班走神时庆幸宋珥舒不喜欢这种地方。
她被母亲雕刻得极好,厌恶烟味、吵闹和无序,所以应慎微不担心会遇到她。
他艰难学着如何在混乱的夜场游刃有余工作,还没彻底熟练时,轰然遇到了宋珥舒。
应慎微一整晚都在愣神。
尴尬、害怕、坐立不安,鬼一样死死缠住他。
而这所有情绪酝酿,在听到她笑着说那句“工作顺利”时,伴随江绮嚣张的大笑,应慎微这一刻突然尤其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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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够了吗?”宋珥舒问。
江绮抹去眼泪,愉悦地摇头,拍拍宋珥舒的肩:“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我们和好吧。”
江绮向来思维跳跃,宋珥舒也摸不准她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她说:“既然如此,坦诚一些,告诉我应慎微的事情。”
江绮立刻挂脸,又将手收了回来,抱在胸前形成一个防御的姿势,不再开口,但也没有半路溜走,倒也很乖地跟在宋珥舒身旁。
宋珥舒有些好笑,但对那段过去也并没有那么执着,只是单纯想知道作者这么做的原因。
她带着江绮一路无言,躲开一具具狂欢中贴近的身体,和早就沟通过的温恬恬在门口汇合。
只是还没走近,就听见一声压抑的呵斥:“……你怎么在这里?!”
温瑾宁意图抓住温恬恬,被保镖挡了挡,不由喝道:“你是谁?我是她哥哥!”
保镖不语,动作丝毫未动。
温瑾宁更是怒不可遏,可他性子一贯温和,即便生起气也只是胸前大幅度起伏,冷冷瞪着保镖,嘴里对温恬恬说:“和我回家。”
温恬恬很少见到哥哥盛怒,因此讷讷不敢言,哆嗦了一下,几乎可以预料回到家的风暴。
正不知所措时,她感到自己肩膀被扶住,温热的温度传来安抚她狂跳的心脏。
扭过头看见果然是宋珥舒那张明媚的脸,莫名温恬恬轻轻松了口气。
宋珥舒让保镖走开,直面温瑾宁怒意而僵硬的脸,笑了笑:“叔叔。”
温瑾宁眼底浮现不可置信:“……小舒?”
“好巧啊,”宋珥舒说,“我们玩够正准备回去呢,你怎么在这?是担心恬恬吗?没事儿,这片我们熟,不会出事,还特地带了保镖。”
温瑾宁所有话堵得不上不下,他努力回想梦境中“宋珥舒”羞涩又纯净的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人和眼前的女孩对上。
一时之间他甚至觉得那些确实是一个个虚无缥缈的梦。
“你们,”温瑾宁艰难说,“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视线在江绮身上停驻许久,似乎在评判什么。
宋珥舒挡住这份视线,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因为很有意思啊,我们聚会经常来这里。”
“如果不是有意思,叔叔为什么也来了?”
温瑾宁眼神躲闪:“……我只是路过。”
说完,他似乎找到某种底气,严肃地扶了扶眼镜:“你们这么晚了为什么还在这里?夜店这种地方对你们来说非常不安全,温恬恬,这次我就放过你,不告诉爸妈,快点和我一起回去。”
“哇,你哥哥真凶。”宋珥舒撞了下温恬恬的肩膀,“得亏我拦着你,没让你体验到男招待的快乐,就点了些酒水……”
“男招待?”温瑾宁声音提高。
“嗯哼,”宋珥舒模仿着陈九妹,“既然你哥哥来了,快回去吧,乖乖女,我们还有后半场体验呢。”
推温恬恬之前,她含笑和对方咬耳朵:“以后有机会带你认真体会一次。”
温恬恬吓得恨不能捂住宋珥舒的耳朵,心里祈祷这里的嘈杂声能够掩盖宋珥舒胆大妄为的发言,小跑到哥哥身旁时,她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哥哥的神态。
这一看有些讶然温瑾宁表情凝重,似乎有些走神,看着不像听到刚刚宋珥舒的话生气,反而在纠结什么东西,犹豫片刻,温恬恬小心问:“哥?”
温瑾宁缓慢眨了下眼,皱着眉失望地看着宋珥舒:“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句话说得真奇怪,我不一直是这个样子?难道说……”
宋珥舒笑吟吟,眉尾轻轻挑起,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我还有别的全然相反的样子吗?”
“不是,”温瑾宁抿抿唇,既有困惑、犹疑,也有苦口婆心般的劝慰,“小舒,之前相处的时候,你不像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宋珥舒歪了下头,脖颈微痒,视线往下瞥了眼,是江绮懒洋洋靠了过来,“哎呀,那可能是你对我有误解,我呢,就是一个普通的二世祖。”
江绮咯咯笑起来。
“别笑,你也是。”
江绮点头:“是的,我们二世祖就是喜欢泡夜店、点男模、玩赛车的。”
温瑾宁:“……你这样做就不怕伤害到小应吗?”
“我们喜欢做这些,管他什么事?”江绮眯眼,“他自己还……”
宋珥舒伸手环住她捂上那张不爽地巴拉巴拉的嘴,说:“他是个好人。”
“我呀,毕竟付出了那么多物质,对等的情感总要还给我,”宋珥舒看向一旁灌木,细细簌簌声里有只麻雀正歪头歪脑往前蹦跶,它身后草色安静,“你说是吧?”
“他……”宋珥舒半垂眼,眼神明明落在地面却显得悠长,晦暗不定,语气还是佯装出来的欢悦,“长得好看,又听话乖巧,可比一般的——既想要我奉献心、又想我奉献财富的——人好多了……”
温瑾宁再次僵住,烫到一般收回与宋珥舒对视的眼,脸瞬间白了不少。
噌——
刹那间震耳的音乐止住,飞鸟被卡在猫嘴之下,温瑾宁的心虚、温恬恬的困惑好奇、江绮的漫不经心如同按下空格被静止。
宋珥舒没忍住笑出声。
兔子的怒吼姗姗来迟:“你放屁!”
“他应慎微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温瑾宁?!”兔子跳脚,毛发愈发稀疏,“要不是、要不是你!他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宋珥舒愉悦冲兔子眨眨眼:“终于舍得出来了吗?”
兔子阴沉着脸:“你是故意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都提前给温瑾宁剧透,他的行为放在前期有种油腻的OOC感,我就算设定完全是你贴上的‘无脑’属性也该意识到不对劲。”宋珥舒叹道。
她笑笑:“下一步你又打算怎么做呢?”
今日没有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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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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