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兄长。”
“大夫请来了!”
沈稚宁听见动静,从迟迟没有缓过来的吻中收回神思,起身进了卫凌州的屋子。
来者是位胡子花白,上了年纪的大夫。看着,像是花甲之年。
老大夫弓身,为其把脉。
“这位公子的眼睛是被毒瞎的,待服用解药,毒性褪去,自可复明。”
大夫上前,用手指撑起卫凌州的眼皮,问他:“现下感觉如何?”
“可疼?可痒?”
卫凌州摇头。
沈稚宁看过去:“您这里可开得出解药方子?”
“自是能的。”
那大夫摸着花白的胡子一笑:“姑娘不必太过担心。”
沈稚宁闻言,笑了一声:“那便好。”
听着沈稚宁的笑声,卫凌州不禁勾了下唇角。
说罢,那大夫话音一转,便道:“只是解毒之事并非一蹴而就,需长期服药,方能见效。”
长期服药,也就是说,他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复明,并没有准确的日子。
沈稚宁看向卫凌州,只见他神情平静,并未有任何失落。
也不知是他本就耐得下性子,还是他当真不急。
为卫凌州瞧过眼睛,大夫留了一个解药方子,便离去了。陆巧着人跟着出去,到药房抓药。
“阿姐,兄长,你们不必担忧。兄长的眼睛必会好的。”
“多谢陆姑娘。”
“阿姐不必客气,你可以直接唤我陆巧。”
沈稚宁与陆巧言谈之间,从外院闯进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二人。
“陆巧!”
陆巧回眸,看向沈兰安,“怎么了?”
沈兰安眸子在沈稚宁身上停留了下,又看了一眼坐在屋子里的卫凌州,他面色一滞,同陆巧招了下手:“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哦。”
陆巧同沈稚宁点了下头,随即朝着院外走去。
沈兰安觉得还不够远,折过曲折,带陆巧到了另外一处院子。
陆巧疑惑:“要和我说什么事情?”
沈兰安拧眉:“你可知道他二人是何身份?”
陆巧摇了摇头,不当回事。
“就这事儿你要拉着我到这儿来说?”她想了想,便道:“瞧着他们都是和善之人,能是什么身份?”
看到陆巧这般没心眼的模样,沈兰安蹙眉:“他二人是前不久从永安城牢狱之中逃脱的罪犯!”
陆巧原本心不在焉的神色顿时怔住,她张了张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兰安:“你怎知道的?”
“从永安城来的追捕令,现下已在我父亲手中。”
沈兰安看到追捕令上的画像,一眼便确定了,那二人便是沈稚宁与卫凌州。
他们离开永安城牢狱之时,确实一把火将那里烧了。被人发现时,虽已无活口,但并非全无痕迹。仵作验了尸,对上名单上的人,确认少了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
“你不能让他们再住在陆府。”
陆巧却沉默下来,没有立即说要将人赶出去。过后,她又问沈兰安:“你可知他二人是何罪名?”
沈兰安听罢,便明白了陆巧的意思:“你不打算将他们送出去?”
陆巧说:“我们深夜去义村买禁药的事已被他们知晓。若此时将人供出去,你我也难逃牢狱之灾。”
沈兰安觉得掣肘,从一开始他便不同意将沈稚宁与卫凌州带回,是陆巧生性良善,瞧他们无处可去……如今倒好,为了陆巧,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捅出去。
“你还未与我说,他二人究竟犯的是何罪名。”
沈兰安只说:“杀人。”
陆巧当下脚步有些不稳,她看向沈兰安,“我们与他们无冤无仇,还为那位公子请了大夫,他应当不会发难于我陆家罢?”
沈兰安面色凝滞,摇了摇头。
-
陆巧与沈兰安离去,沈稚宁收回视线。
少年静坐于室内,不言不语,看不透喜怒。
沈稚宁问他:“你为何会答应陆巧来陆府?”
沈稚宁坐下去,递上一壶茶。
卫凌州闻见茶香的味道,眸子动了动。
他说:“为了等一个人。”
等人?
沈稚宁不明白,从离开永安城牢狱到现下,每一步,好像都是他计划好的。只是她看不透。
倏然,卫凌州问她。
“沈稚宁,我教你用刀罢?”
“你如何教?”
沈稚宁没直说,卫凌州却笑了:“你笑我是个瞎子,教不了你?”
“没有。”
她哪敢笑他,只是疑惑罢了。
“古人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便是没有眼观六路,我的耳朵,教你也够了。”
说罢,卫凌州摸向刀柄,甩给沈稚宁。
沈稚宁接过。
她只是幼时学过跆拳道,赤手空拳还能打几个人。但武术,或是用刀,她一窍不通。若说有什么启蒙的话,随她爷爷学过一些太极。
沈稚宁提起刀尖,挥舞手臂,大开大合,动了两下。卫凌州明眸含笑,唇角勾了勾。
“如此怕是无法杀人。”
“倒是能把你自己给杀了。”
听出卫凌州言语间的嘲讽,沈稚宁扯了下嘴角,恭维道:“有卫公子在,小白也会变大侠的。”
卫凌州不置可否,笑了声。
骤然上前,用力握住她的手腕,沈稚宁的手腕被他转了个圈,刀尖被迫指向她自己。
沈稚宁低睫,看向对着自己的刀尖,喉头不禁滚了下。这人未免太小气了些。
说话间,沈稚宁喊他:“卫凌州……”
听到沈稚宁的声音,卫凌州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真是个怕死的胆小鬼。
抬手,他打了一下她的手背,沈稚宁嘶痛了声,握在手上的刀掉下去。
“咣当”一声。
最初离开牢狱之时,他问她为何不杀了他们,她说她没有刀和剑,杀不了人。
如今,她有刀了。
沈稚宁茫然,不知卫凌州为何要打她。
随后,她便听见卫凌州说:“学刀,刀术如何厉害,第一要义先是握好自己手上的刀。”
“就像现在这样,若我不是拿手打你,而是用剑。你的刀掉了,我一剑便能杀了你。”
这道理,沈稚宁自然知道,学刀却拿不稳刀,便是将命主动送了出去。
“从我手上过几招,直至你能拿稳刀为止。”
沈稚宁抬眸,看向卫凌州含笑的眼睛。
心中隐隐有些怕,但她依旧将刀从地上捡起来。
卫凌州侧眸,食指与中指夹上剑锋。风吹过他额角发梢,身后簪起的发尾随风扬起。
少年眸中的光随着剑光闪过,轻轻一笑:“我要出剑了。”
锋利的剑直指向她。
沈稚宁眼神一凛,迅速横过刀锋,挡在身前。
她蹙眉:“你真想杀了我?”
卫凌州勾唇,未言,以极快的剑刺过去。沈稚宁用刀不灵活,只能用自己的身体灵巧避开。
她的额头染上一层薄汗,寒风自屋外吹过,竟不觉得冷。
直至,剑锋指向沈稚宁眉心。
沈稚宁认命似的闭上眼睛,直至少年声响:“我还不想杀你。”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有那么一瞬间,她当真以为卫凌州想借机杀了她。
卫凌州的剑还未收回,直指向她。
沈稚宁直觉后背冷汗直冒。
而他眼中的笑意不散,脸上露出一个极温和的表情。
“还不错。”
夸她?
沈稚宁不禁扯了下嘴角。
是夸她的刀法,还是夸她躲他剑锋的灵巧?
卫凌州收了剑,将剑负在身后。
心情还不错。
他勾着唇角笑了一下,便说:“今天先到这儿。”
听罢,沈稚宁松了一口气。转眸,她又听见卫凌州说:“刀拿稳了,改天教你杀人。”
沈稚宁眼睛不禁瞪大,他又想拿谁开刀?
“卫凌州……”
她担心地望了一眼院外,沈兰安唤陆巧出去后,他们二人便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二人收留了我们。”
闻言,卫凌州好笑地看着她。
提及教她杀人,她便只想到这个?
卫凌州敲着手指,“沈稚宁,离开永安城这几日,你就没有好奇过,为何路上不见有追兵?”
说罢,卫凌州提醒了她一句。
“我们是逃犯。”
沈稚宁怔住。这件事她不是没有想过,而是眼前的卫凌州更加危险,为了保命,获得卫凌州的信任,还没功夫去想。
如今想来,卫凌州选择义村这条路。
便是为了躲追兵。
因为这种地方,追兵也觉得晦气,必不会去。
而卫凌州也能趁此,买到自己想要的兵器。
等追兵到时,可用来防身,逃脱。
那来临州,又是为何?
沈兰安和陆巧与他无冤无仇……
他们只是过路人。
卫凌州听到沈稚宁沉默不言,眸子中的笑意愈深。
如若他所料不错,追捕令比他们更早到达临州。而沈兰安方才来寻陆巧,要与她说的事情,应当也与追捕令有关。
“你猜,他们看到追捕令,会不会选择把我们供出去?”
沈稚宁顿下,眼神闪烁。
没有人愿意包藏罪犯。
与此同时,卫凌州向她提了一个问题:“若他二人想杀了我,我也想杀了他二人,你会选择站在谁身边?”
闻言,沈稚宁眉心一跳。
她说:“我选你。”
听到沈稚宁的答案,卫凌州嘴角翘起。
有意思。
哈哈哈哈死亡问题(一起掉水里你先救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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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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