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班的后院里,藏着个地下密室,阴暗逼仄,潮湿闷热,十几个妇孺挤在小小房间里,空气都是污浊的。
古韵靠在墙壁上,她身材瘦小单薄,长发散落在肩背,苍白的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一双眼睛却沉静狠厉。她被关到此处不过三天,却已经成了其他女人的主心骨,在头顶密室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朝着她靠过去,互相依偎着报团取暖。
又一个女人被送进来,几个打手动作称得上小心翼翼,将女子搁在角落里,全程托着她的脸,生怕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有半点损伤。
他们对关押在此的其他女人视若无睹,将人放下后捏着鼻子攀上木梯,赶紧离开。
古韵在看到那女子的身形时便僵硬了身子,待看清她的脸,更是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愤怒让她一双眼睛更加明亮,她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拖着沉重的锁链,勉强往过爬。
一双温热的手扶住她肩膀,古韵抬头,对上卫琼心疼懊悔的眼神。
古韵脸色苍白身上都是血污,背后的伤口只是简单包起来保证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屋子里闷到发臭的血腥气几乎从都是她身上发出来的。
卫琼看着都要心疼死了,她怀里藏着药,有止血平气修复内力之效,扶着古韵喂她吃了两颗,又拉着她的手,为她灌输内力,梳理纷乱的血脉。
一阵暖流顺着掌心涌到四肢百骸,古韵面上多了几分气色,她软软靠在卫琼怀里,一张口就是委屈:“宫主……”
“嘘。”卫琼撩开她凌乱的头发,轻拍在她肩膀上,“我来了,你可以休息了,我会带你回家。”
“不只是我,合欢宫里能来的都来了,明日便能到,你会没事,那些姑娘也都会平安无事。放下心来,休息吧。”
古韵重伤过后失血过多,本就是强撑,再加上那药有安神的功效,她听着卫琼的保证,嗯了一声缓缓睡去。
直到她昏睡过去,卫琼眼底的杀气才逐渐显露。她用力一扯断开古韵手脚上的铁链,又用帕子擦拭着她脸上的伤口血痂。
古韵脸上的是十四岁时的旧伤,早就成了疤痕,此次又被割伤,定是马家班被她重创,为泄愤羞辱才划破她的伤疤。
“你……你是古姐姐的……朋友吗?”有少女怯生生开口,“就是她说,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人?”
“是我。”卫琼点头,“你叫什么名字?被关进来多久了?知道其他人被关在哪里吗?”
古韵对卫琼的信任和依赖,让这些姑娘对她也下意识信任着,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叫李青青,是和古韵姐姐一起被抓进来的,我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哪儿。”
卫琼点头,“她的脸是被谁伤的?”
“是班主!”李青青提到他就害怕,肩膀不停抖,“他本来想抓古姐姐做白骨精,结果发现姐姐脸上有疤,姐姐还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好多人,班主生气了,就划开了姐姐的脸。”
卫琼听得拳头都硬了,李青青哭到一半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低头一瞧,手腕粗的铁链被她捏断了,一截一截摔在地上。
李青青哪见过这么凶悍的人,连哭都忘了,泪珠挂在脸颊上,目瞪口呆。
“别哭了。”卫琼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最迟明天,我带你们走。”
她话音落下,李青青这种刚被抓没几天的还激动兴奋,剩下那些被关了许久的,早已被磨灭了心气,只剩下麻木。
“出去又怎样呢?出去就能活了吗?”角落里的女人忽然开口。
卫琼顺着声音看去,见到的是一双白骨森森的手。
她是整个屋子里最漂亮的女人,哪怕是李青青这种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女,在死气沉沉的她面前,模样也是略逊几分的。
她是上一个被挑中的白骨精,也是一个失败的改造品,她虽然保持了白骨的状态,周围的肌肤却被腐蚀发黑。说话间她发黑的皮肤崩裂开来,鲜红的血水渗出,顺着白骨滚滚落下。
她的麻木冷淡,在伤口崩裂那一瞬间变成了厌恶痛恨,她问:“我还像个人吗?你不觉得我恶心吗?”
“你若不像人,那天生残缺之人,岂不是一生下来就没个人样?”卫琼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伤口确实有些难看,可你还是很漂亮。你若实在觉着自己的双手恶心,我倒有个法子。”
“谁剥去了你手上血肉,你便用这双手斩断他的双手,若是不够便再斩四肢,再不行就碎尸万段,直到你消气为止。”
被抓到这里的大多是普通女子,若不是遭此横祸,一辈子都想不到还有这样血腥的处事方法。
女人一怔,有些犹豫,她看着这双恐怖的手,问:“我能做到吗?”
“只要出了这扇门,没有什么做不到。”
卫琼掷地有声:“他们想要困死你们,我偏要带你们走!”
她话音刚落,脑子里边叮的一声响,是系统检测到她的事业线动了。
猫猫头系统宛如打了鸡血,瞬间跳了出来,【我就说你最适合做大女主了!快点抛弃情爱,放下男人,走上独立自主新道路!】
“可我行事一直如此,从未变过。”卫琼道,“我还是不懂你所谓的大女主,但我一直清楚我在做什么。”
练武,救人,做好一宫之主。
系统知道卫琼脑子轴的很,哪怕勉强接受了它的存在,也压根没信过它的说法,因此它只是出来报了下数值又飘回去了。
卫琼出发时虽然仓促,但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不仅怀里袖中有很多必备救命的药,发簪绒花里也都做了备份。她是为了以防万一,结果马家班从上到下都没将她一个带着残疾夫君的女人当回事,连搜身都免了就将她扔下来。
这倒正好让她将药分给屋子里的姑娘们,她们都被折磨了很久,药不能让她们脱胎换骨,但足够她们恢复力气,和她一同做好离开的准备。
李青青是被关押时间最短的,因此她恢复的也更好。被关在黑暗中她早已分不清时间,三天时间在她感受来比三年还难熬。
她有些紧张的咬着指甲,紧紧靠在卫琼身边,“姐姐,你的人真能及时赶来吗?”
卫琼只当她是在害怕,柔声安慰道:“放心好了,古韵和我情同姐妹,没有万全准备我不会来的。”
“不是,我是在担心你啊。”李青青说,“白骨精是良西府太守点名要看的,马上就是他的寿辰了,若是你的人不能在此之前赶来……”
卫琼拉长声音哦了一声,明白了。
难怪一天都等不得就把她抓来,原来是要巴结官老爷,生怕耽搁了。
难怪马家班这么嚣张,原来是官商勾结,太守是个喜欢凌虐女性有怪异癖好的变态,班主是个投其所好灭绝人性的渣滓。
“这么看来,应该等不到明天就会对我下手了。”卫琼看了看还在睡的古韵,“是我的错,该了解清楚再让你来的。”
同一时间,成许和她面对的境况差不多,他房间里基本没有成年男子,身量还没长开的男孩占了大多数。有些身上都是烫伤,连快好皮都找不出。
先前被卫琼点的穴道已经自动解了,成许正要去问问年纪最小受伤最重的男孩,木板门便被打开,两个男人进来粗暴地抓着男孩就走。其他人像是已经知道男孩会经历什么,面露不忍。
撕心裂肺的痛喊想起,凄厉又声声泣血。成许能清晰听到热水泼在身上,那皮开肉绽的声音,他脸色发白,胸膛里怒气翻滚。
哪怕他有一分武功在身,都会冲出去救下那个孩子;哪怕没有武功,他若是孤身一人也会毫无顾忌挺身而出。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废人,可他此行是和卫琼一起。
成许只能反复告诉自己,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他贸然行动除了打草惊蛇没有任何作用,只要等合欢宫的人来了……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无能为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合欢宫这个魔教上。
又是一次热水浇身后,男孩被扔了回来。他已经成了个血人,绽开的皮肉被狗皮覆盖,不知那些人给他用了什么药水,狗皮竟然粘在他身上,恶臭刺鼻的味道叫人几度欲呕。
成许从前只知道采生折割这一丧尽天良的手段,今日是第一次见识。他想起装作昏迷时,他们对卫琼的评价:
“成色不错。”
这满屋子的人,在他们眼里只是货物,可以随意处置,待价而沽。
被披上狗皮的男孩连痛呼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瘫在地上抽搐,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成许闭了闭眼,禁欲淡然的脸上是压制不住的愤怒。
他想杀人。
被抓来的男女虽然分别关押,但采生折割却是两边一起动手。女子那边,要被带走的是卫琼。
门再次被打开时,古韵立马清醒,她一睁眼便进入戒备状态,警惕地挡在卫琼和一众女子面前。
卫琼轻拍着她的手,主动走出去。她看着冷静淡然,来带她的打手不屑道:“我劝你听话些,也能少受点苦。班主很是看重你,你若是得了太守大人的喜欢,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要见班主。”卫琼说着,拿出藏在腰间的软鞭。
卫琼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个力气蛮大的女人,之前还被药放倒了,在打手眼里根本不惧威胁力。两个打手见状对视一眼大笑起来,“拿根鞭子还耍起威风来了,怎么要用鞭子抽死我们两个……”
男人的话音尚未彻底落下,软鞭便以破空之势将他咽喉捅了个对穿。另外一个还在大笑,就被喷了满脸血。
他愣了好一会才僵硬回头看向卫琼,只见她的软鞭之上坠着一个银色枪头,她一用力,鞭子收回,带出的碎肉血浆又喷了打手一脸。
她还是那副冷冷淡淡样子,问道:“现在,我可以见见班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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