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居浅出,行事甚为低调的晋央国君,战复。
复而重,重即复。
晋央百姓只知道自晋央立国之日起,皇室正统一脉单传。
而今的国君战复十年前即位,但关乎他的消息少之又少。传言现任国君身体孱弱,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在休养身体。朝政大权,仍然把握在无上皇和太上皇的手中。国君战复至今未曾大婚,更遑论诞下子嗣,这似乎也成了国君身体不好的佐证,甚至还有传言现如今如日中天的王豹将军来日很有可能会继承大统。
寻常百姓却是不知,战复二字他们陌生,但对整个晋央王朝朝廷上下来说,绝对称得上是荡魂摄魄的一个名字。
又敬又畏,又爱又怕,又服又惧。
陛下看似淡泊深远,却又野心勃勃,平日里看着清雅闲适,可一旦出手,杀伐果断,狠绝无情。常人不知,但朝中有几分地位的人都知道,王豹将军战戟,是陛下手把手培养起来的晋央长戟,是陛下手中最锋锐的武器,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眼前的陛下,犹如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可一旦起风起浪,必定是滔天之势。
阿重脸沉如水,手一握,手中的那封信函竟莫名顷刻间化为灰烬。
若没有当初山洞一遇,他与金吉吉怕永远也没有交集。人生际遇就是如此玄之又妙。第一次相遇他弹出一颗石子替她解了危机,眉眼都未曾抬起,根本不知道所救之人是圆是扁,只记得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丢下一些药丸子落荒而逃。
终归还是有些良心,当时他心里想着。
以至于后来那杜若涵寻来,他随手就将她所练功法的秘籍魅妖典赠给她。江湖人如获至宝的东西,说实话,对于拥有数代王朝底蕴的他来说,不过如是罢了。
至于他与金吉吉的第二次见面,阿重至今想起那张在他眼前无限放大的妖艳的脸,没心没肺的笑容,还有那胡说八道的俏皮话,一颗心都会软得一塌糊涂。
常人都道,作为晋央国君,天下唾手可得,何况女人。
这么多年来,国事与武学,占据了他所有时间。
他有欲,重欲,却不滥欲。若说让他去享用女子的身体,阿重有时会哂笑一声,那个女子何尝不是在享用他的。
习武至今,他的身体可非寻常人可比。既是为了诞下子嗣,那这名女子自然要千挑万选才是。
女人,在阿重的心里,就像是他案前的玉玺,就像他藏宝阁里珍藏的兵器,只是一件值得让他花费一点心思收藏的器物,仅此而已。在遇到金吉吉之前,他的这个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
只是遇到金吉吉之后,所谓女人,在他心底,活了。
就像玉玺在他心底落了印,神兵利器在他身上留了痕。
一辈子怕也无法磨灭,就像他无法抹去金吉吉的笑容和那摇曳的身姿。
这么多人觊觎他战复的女人,他心里的不爽,简直达至顶点。
若然他与金吉吉的生命没有出现那一次交集,此刻的金吉吉怕早已被分而食之,思及此,阿重嗜血的冲动,简直无法压制。
“陛下”即便是宋进,此刻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小心翼翼,“金小姐的身份即便再特殊,也特殊不过她是陛下心仪的女子。血手令百年来未曾听闻,莫非此令,是冲陛下而来?”
申老冷哼一声,“冲陛下而来?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宋进沉吟片刻,“臣的意思是,请出血狱的人清楚小姐是陛下的人,但血狱的人并不知晓此事,若他们知道金小姐是陛下庇护的人,岂敢动手?”宋进冷哼一声。
“但,若他们以为小姐是战将军的人,有胆子接下来也可以理解了。”宋进接着道,“毕竟,五年前的那场搏杀,他们可真的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血狱是天下一个独立特行的杀手组织,集齐了天下十恶不赦,被各方通缉之人。血狱的狱中人,顾名思义,都是足以被投入牢狱的恶徒。
血狱传承至今已有百年,如今早已不是一群乌合之众,俨然已有一定的规模和组织。这颗毒瘤,因为不属于任何国家和江湖,且并未掀起何等血雨腥风,至今未曾遭遇重大的围剿,奇奇怪怪地生存了下来,暗地里接一些见不得光的,比如刺杀夺掠之事。
血狱接的买卖,鲜有以令命名,若以令为名,那便不是狱中人自个暗地里接的买卖,而是以血狱之名接下的买卖,这种买卖按等级分为三种。
血指令,断十指则弃。血指令的任务,血狱出动十名顶级杀手,若十人皆死,任务作罢,酬劳不退。
血掌令,断掌如断臂,血掌令的任务,血狱出动五十名顶级杀手。五年前,宋进登上姑颂城城主之位,便有人买下了血掌令。想起当年,宋进望向阿重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感激和敬畏。
陛下绝不允许有人挑衅他的决定,当年天罚雷门一系前往姑颂,替他拦下了无数截杀。
死在雷门手下的血狱之人共三百零一人,除了五十名杀手,还有其隐匿在晋央的其他助力,全数被连根拔起。
那一战,天罚雷门声名大噪。
江湖从来自诩高手如云,其他两国西宸,洌雁都需要跟江湖人示好。
雷门这一战,简直让晋央江湖,乃至天下江湖都哗然一片。
原以为以血狱的手段,那些穷凶极恶的狂徒,哪一个不是身负绝技,不借助江湖高手之力,仅凭朝廷这些寻常将士,如何低档得住?哪里想到,血狱在这一战中元气大伤,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宋进,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将这一干狂徒,全部吊死。
如今的武林中人,对宋进颇为忌惮,部分原因也出自五年前那场厮杀。
至于血手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血手令一出,只怕整个血狱要倾巢而出。
“吉吉此刻身边的人手?”阿重出声问道。
“陛下放心,整个清心楼都在白衣卫的掌控中,林雕和游隼都在。”申老应声道。
阿重重新落座,神情又恢复原来的心平气和,说的话却让宋进心一提,差点屈膝跪下。
“这一次,便让朕亲自会一会血狱,看看传说中一出手便血流成河的血狱到底有几分本事。”阿重淡声道。
“陛下”宋进脸色一变,“万莫冒险,那些茹毛饮血的魔头,岂能脏了陛下的手。”
申老不语,他下垂的双眸却闪过嗜血又兴奋的光芒。宋进这个小天真,他以为陛下跟他一样扛把刀都费劲?
赏兽宴那些日子,正是陛下音讯全无的日子。前些日子他与沈礼文聚了一回,两人意见相同,陛下身上那种坚不可摧,锐不可当的光芒已经尽皆收敛,只怕修为已有新的突破。想想真是令人期待,那些人,能死在陛下的手中,是他们这辈子最最荣光的时刻。
阿重看了宋进一眼,笑道,“血狱众魔游荡人间已久,朕出手,是功德无量的事。”
阿重转头看向申老,道,“你方才可是在金家那个丫头和小子的身上下了食骨蛆?”
申老躬身,“正是,那两人出言不逊,冲撞了陛下,该罚。”
“正好,”阿重凝眸道,“听吉吉爹娘所言,吉吉身上的封灵针,流星门脱不开干系。你的秘法与虫怵虽不同宗,却是同源,若要解开你的食骨蛆,势必要用上虫怵一族的门道。你去帮朕看看,流星门到底有谁精通此道。”阿重声音低沉,“天骥之墓解开吉吉的封灵针后,我会陪她回一趟流星门。”
“是,陛下。”申老对阿重的话从来不会质疑,“只是陛下这边的人手?”
“吉吉身边没有女婢也不方便,你传讯过去,把柳叶叫来。”阿重淡淡地道。
申老却是身形一肃,柳叶,确实比他适合,除了柳叶可以贴身照顾金小姐,再者,以暴易暴,血狱那些所谓的杀手,应该好好跟这位魔头嫡系学一学,什么叫做手段。
金吉吉辗转反侧,一直无法入眠,只觉得体内几处地方隐隐有些酸痛。
她还道是前几日的剑舞,因着太久没有活筋动骨,是以全身上下有些酸疼,可久坐之下,整个人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心跳加速,手脚竟然觉得渐渐无力。
金吉吉撑着床艰难地站起身来,想要喊话,却发现自己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身子不由一歪,砰地一声,倒地昏迷。
门外的两名所谓马夫,林雕和游隼一直关注房内的动静,两人互看一眼,没有丝毫迟疑,开门而入,见到金吉吉倒在地上,两人简直吓得魂魄欲飞,游隼几乎闪身而出,“我去通知陛下,你莫要乱动。”
林雕将手指凑近吉吉鼻子处,这一惊非同小可,吉吉的呼吸竟然已经微不可闻。
“陛下,金小姐晕到了。”游隼话音刚落,身边一道疾风而过,阿重已然消失在屋内。
申老疾步跟上,可怜的宋进,生平第一次招呼了两名白衣卫,让他们二人扛着他运足轻功赶去。
阿重将吉吉抱起,看着她摔红的脸颊,全身生机泛散的模样,心下一疼,手掌按在她的胸口处,掌心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涌进金吉吉的体内,直到申老赶到,金吉吉口中轻轻嘤咛一声,阿重的额头已经盖上一层薄汗。
申老掏出一条灰色薄绢,搁于吉吉脉上,细细听了会,看着阿重,轻声问道,“陛下可有与金小姐。”话音一顿。
“并无。”阿重的脸上不显任何尴尬,“封灵针还在她体内,更何况朕并未给她名份,如何会欺辱于她。情之所至,自然有些亲昵之举,也是点到即止,未曾累着她。她睡着的时候,朕亦会用内力为她疏导气息。”
申老沉吟片刻,抬头看向阿重,眼中多了几分敬慕之情,声音却有些犹豫,“陛下可是已经达到。”话音又是一顿。
阿重没有迟疑,意简言赅,“是!”
申老深吸一口气,声音因兴奋而微微有些颤抖,“陛下不可再给金小姐输送内力。陛下的内力精纯至极,金小姐体内的封灵针对此最为敏感,此番内力的输送,不但不能为金小姐疗伤,反倒刺激了封灵针。”
“竟有此事!”阿重眼中闪过一抹惊色,看着怀中的吉吉,脸上懊恼之色骤现。
“陛下无需过于忧心。”申老道,“金小姐暂无生命之忧,只需尽快到回魂池将封灵针逼出,陛下这些时日留在金小姐身上的内力对她接下来习武大有裨益。”
“让柳叶明日务必赶到,朕要全速赶往姑苏城。”阿重沉声道,“只有把吉吉体内的针逼出,朕才能无后顾之忧。”最后四个字,冰寒彻骨,杀意凛然。
拱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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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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