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听得响动的时候，萧玉峋就打量着过来了，见着孟昀含手里的册子，大概也猜出不是什么敞亮的东西，不然也不会放在这样的暗格内。

孟昀含伸手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侯爷，这上面像是记着一些阴诡之法。”

萧玉峋接过来，翻看之下，脸色是越变越黑，“这么个小小的村落，居然有这等邪祟之物，本侯还真是小瞧了这兰村。如此看来，村里死人怕是都与这本子上记载的东西脱不了干系。”

萧玉峋关上册子，将其丢还给孟昀含，“依着你的想法，你觉得这红娘究竟死没死？”

孟昀含再次低头将那书翻开来，“这上面说祭祀蛊雕以女子活祭，依着民女看，或许红娘真没有死，有可能是村里人想用红娘活祭，为了逃避这样的灾难，她故意自缢而亡，实则是假死来逃脱这样的祭祀之法。不过总归是推测，这册子民女还得好生研究研究。”

孟昀含看着那地上的血印子，又道：“侯爷，您说这大巫师行活祭之法想来也是以村里的人活祭，这样大的事情，族长当真不知道？”

萧玉峋面沉如霜，“看来他是还没尝够拧子的痛，回祠堂去！”

孟昀含本还想问问拧子究竟是什么意思，见着萧玉峋面上难看得紧，还是暂且收了口。

因着先前萧玉峋已经吩咐了人到祠堂查探，这会儿的祠堂灯火通明，见着萧玉峋来，一个玄机军立即上来报了查探的情况，“侯爷，将祠堂前前后后都查遍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也没查出什么可疑的痕迹。在孟仵作住的房子后捡到了这只乌鸦。”

那乌鸦正是先前孟昀含见着的那只。

萧玉峋表示知道了让其退了下去，人走到一半又被萧玉峋叫了回来，“去将村里的长老都叫来祠堂，本侯有话要问。”

孟昀含知道，萧玉峋这是要查问活祭的事情了。

很快，除了已经死了兰枫和兰协，剩下的三位长老都被带来了祠堂，几人年纪差不多，面上有些浅浅的睡意，应该是从熟睡中被叫了起来。见着萧玉峋和祠堂的玄机军，有些惊骇之色，想来是被这阵仗有些吓到。

三位长老大概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萧玉峋已经命人直接将三位长老押到了供奉排位的地方。

而萧玉峋却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叫人将房门关住，熄了屋内的烛火，只留了一盏烛灯，安放在那几个红字排位前。

祠堂的氛围一下就变得诡异起来。

从先前伯府家的案子，孟昀含就看出来了，这位御宁侯善于攻心，所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如今红娘的事情已经闹到如此的，想来几位长老应该也都已经知道了。将三位长老带入供奉排位的地方，时时看得那几个醒目的红字牌位，倘若心里有鬼，多少会害怕。

说实话，她觉得这御宁侯的方法是真的有些损，与他那倾城之貌有些不符。不过这也是一种手段，没准儿还真能问出些不为人知的话来呢。

果然，连半个时辰都没到，里面便响起了长老们的叫声，“官爷们这把我们几个困在这里是要干什么？难道官爷们要用这样的方法对付我们几个半入黄土之人吗？贵人若是有话大可以说明啊。”

萧玉峋并不理会，连门外的灯也撤了，只远远地看着。末了，一个玄机军拿了那只血澄澄的乌鸦来，“侯爷。”

萧玉峋一点头，那人直接将乌鸦从天窗的口子丢了下去，屋内顿时一片惊惧之声，一个个拍着门要出去。

他什么时候让人去拿乌鸦去了？孟昀含看了眼萧玉峋，只觉得他云淡风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约摸又过了一会儿，萧玉峋使了眼色，一个玄机军才踏着步子往那屋子去。

门一开，三人飞也似的往屋外奔，谁能瞧出他们都是年纪过来半百的人，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半分都不想在那祠堂里待着。

陆庭这会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拖了一张椅子过来，萧玉峋往那红漆椅子上一坐，一副耐人寻味的样子。

几人见着忙地跪拜下来，“贵人饶命啊，小的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见这话，萧玉峋不乐意了，“如此说来，你们几个是还没有关够？来人——”

听见命令，几个孔武的玄机军立刻应声。那几人忙地摆着手，其中一个着褐色长衣的人道：“贵人，您，您有什么，尽管差遣，我们这把老骨头一定尽心尽力。”

萧玉峋这才收了脸子，又开始摩挲那只白玉扳指，“红娘究竟有没有自缢？那蛊雕又是怎么回事？村里有没有活祭人这回事儿？”

几个问题，个个切中要害，孟昀含站得不远，打秋的天儿，竟然见得刚刚答话那人鬓角处居然有了汗，看来是被吓的，这期间必然有猫腻儿。

可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敢先说的，萧玉峋俯身过去，“几位只是村中长老，现在说清楚，本侯或可酌情处理，倘若要是被我查了出来，那几位可就别怪我依着律法该如何便如何！”

一抬手，已经有人捧着纸和笔过来，“你们把知道的各自写在纸上，但凡有人说谎，本侯自会亲自过问。”

亲自两个字，萧玉峋说得尤其重，当下三人便领着纸和笔各自写去了。

孟昀含没想到萧玉峋还会这招，三个人在彼此都不知道对方会写什么的情况下，难免会猜忌有人会先开了口子，倘若别人说了，自己却没说，那自己就成了那个说谎之人，先前的手段也见识了，后面怕是就不会是吓吓这般简单了。如此这般，他们为了自保，怕是个个都要说干净了！

待几人写完，陆庭将三份叠在一处，交了给萧玉峋。萧玉峋看完，转而又将那几页纸递给了孟昀含。

孟昀含忙地双手接了过来，细细地看着，三份内容写的都相差不多，可都说村里虽有活祭的规矩，但对于活祭的事情并不清楚，都是族长和大巫师亲自操办的。而且，只会拿阴阳命格的人活祭，凡阴阳命格之人过了及笄后，便会交由大巫师处理。

而对于红娘，他们知道的很少，只说红娘今年正好是十六，又是阴阳命格之人，按理说是要交于大巫师处置的，但是从来没听说过她自缢啊。

如此来说，那族长确实有了隐瞒，红娘应该是被族长和大巫师用来活祭了，但村里又有人说见过红娘，看来活祭时一定发生了事情，才使得红娘逃了。

孟昀含这边刚看完，那边便有人来报说寻着了昨日的婆子，已经带在了门外，就听萧玉峋示下。萧玉峋转过身，对几位长老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到跟前来，又让人将老婆子带了进来。

老婆子见着族中长老，眼里有些惊讶，估计是没想到几位长老也在，一时间倒没有了先前的刁横，欠了欠身算是对这三位长老打了招呼。

对萧玉峋还是先前那副样子，你说你是官，我又不识字，管你是不是我都不当个人物看。

这般看来这兰村平日里封建迷信的教诲可是不少。

萧玉峋带她来，自然是想问清楚昨天的事情，老婆子却闷着头不说话，萧玉峋看了一眼长老，几位立刻会了意，说道：“这是京都的官爷，贵人问话，婆子还是照实说，别不知好歹误了大事。”

老婆子这才抬了抬头，“老婆子我不知道官爷们想知道什么？”

“你那孙女——”

萧玉峋话才刚出口，婆子便朝着几位长老奴了奴嘴，“几位长老不也清楚我孙女的事情吗？无非就是说她是阴阳命格的人，这些年，哪年不是垫着心子过日子，村里让老婆子我看着，说不能出了村子，等再过两年——。”

话说到这里，再往后就是剜心的话了，老婆子没有说下去，看来虽然被教化影响得深，可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儿，心里还是疼的。

孟昀含记得那孩子当日见着时，眼中有泪，估计怕也是知道了自己命运，想着能不能逃出这村子吧。

“红娘的事你可知道？”萧玉峋问到。

老婆子眼里明显有惧怕，但这惧怕不是冲着萧玉峋，摇着头，“不知，自家的闲事还管不过来，哪有闲情管别人的？”

孟昀含见她眼里有闪躲，明显是有隐瞒，“那你那日说她是苦命人又是什么意思？”

老婆子低垂着头，并不看孟昀含，“都是阴阳命格，难道不是苦命人？”

这话虽然不错，但孟昀含还是摇摇头，“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这世上什么阴阳命格不命格的，那都是说来唬人的。今日有御宁侯在这里，你若都不愿说实话，让侯爷替你们分辨是非，做主撑腰。那过两年，你孙女及笄之后，怕是也逃不过那活祭的命运!那时谁又能阻止呢？你可要想清楚了，是你孙女的命重要，还是那些害人的旧制重要！”

沉默了半晌，老婆子才抬了眼，看着孟昀含，眼里有了些波动，似乎孟昀含这番话很有成效。

老婆子看看几个长老，又看了看萧玉峋，终于伏在地上，颤颤地道：“我见过红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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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血色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