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轻纱帐2

并州四天前出了一桩命案,死的是忠义伯府嫡女,正是张叔面店里那两人所讲之人。

孟昀含刚入利城连并州府衙都没进就被带去了忠义伯府。

忠义伯府坐落在利城城东,侯府白墙灰瓦,朱漆华彩,高门大院,确实气派。只是府门上的白布和挂着的丧灯在这暮晚之下显得尤为阴森诡异。

无他,只因这桩密室疑案严查下并无所获,森严的伯府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囚笼。

尸体是停在偏院的,已经简单地设了灵堂,院子内丧幡飘飘,但灵堂内尸体却未入棺,而是放在了棺木旁一张黑漆楠木桌上。

楠木桌贴满了符咒,尸体上盖了符文白布,屋子四角也燃起了长明灯,忽闪忽闪。

进到屋内,大约是点了香,这尸体放了四五天可尸臭味并不明显,隐约的,竟还有些淡淡的药材味儿。

虽然已经入了秋,天气也更冷了,尸变自然也不会像夏天那般快速,可眼下这般轻淡的尸腐味儿还是让孟昀含觉得有些怪异。

“尸体当真是初八发现的?”孟昀含忍不住想再次确定。

“恩。”一旁的杨钊点了点头应道,“当日接到报案是李大人亲自带人来的,我们到时这尸体还挂在周二小姐的闺房内,最后是衙差们将尸体放了下来。当时仵作验出周苏苏是死在初八丑时,算上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咽下疑问,孟昀含将箱笼往地上一放,熟练地拿出将一片南姜入口,拿着验尸工具径直朝尸体走去。

孟昀含伸手撩开白布,面容未有丝毫色变,视线平淡无奇地扫过尸体,然后将目光定在了那张有着姣好容颜的脸上。

周苏苏面色十分诡异,双颊除了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色,竟没有其他变化,按理停放了四五天的尸体,面容多少有些发泡才对,可孟昀含用手指按下去却还隐约有些弹性。仿佛眼前这女子只是睡着了,随时都可能醒过来一般。

真有阴灵?

见孟昀含出神,站在一侧的杨钊忙嘱咐到,“大人说了,能验出越多东西越好,毕竟御宁侯马上就要到了。”

“恩。”收回思绪,孟昀含开始仔细验看周苏苏其他地方。

可初验下来,真如先前仵作查验的一样,看不出他杀的痕迹。且尸斑有些退散,除了背部较多外,四肢也是最为明显的,是因吊死后沉积而成,第一案发现场应该是周梦的房间也确实是没有错的。

顿了顿,孟昀含探向周苏苏的脖子处,那里痕迹最为明显,也是最容易找到遗漏证据的地方。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捏住周苏苏的脖子用力按了一下,明显感觉到了一些硬结样的东西,直起背,双手再次施力,孟昀含摸到了更多更宽的硬结。

这样大面积的硬结多是在有挣扎的情况下,又受到重力施压导致充血,才会出现。如果周苏苏是自缢,虽也会有硬结,但不该如此宽阔,所以,周苏苏当时一定有过激烈的反抗。

松开双手,她低下头再次仔细翻看着脖颈处伤痕,伤痕较整齐,整条勒痕宽度基本一样,而唯有脖颈前端的勒结痕迹处有一道呈现于勒痕上的浅白痕迹,看上去像是死后产生的,只是颜色很淡,不仔细当真看不出什么异样。

大面积的硬结加上死后产生的勒结痕迹,证明周苏苏确实是他杀的。只是这周苏苏手指干净,没有任何皮屑,生前没有与人抗争的痕迹。

看来凶手极有可能是周苏苏熟悉之人,她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了毒手,或者是在已经没有意识的状况下被人勒死的。

可能在伯府下手的,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孟昀含看向杨钊问,“杨从事,确定当日府内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杨钊点点头:“确实是,虽然府上人多口杂,可当时是丑时,人们都回了房歇息,所以谁不在一眼就能发现,我们问过府内所有人,皆有不在场的人证。而伯府是有府兵的,若是外人进入,也必然会被惊动,所以才觉得诡异呢。”

孟昀含面寒如冰,都有人证?难不成还真成阴灵之说了?路上就听杨钊说这周苏苏温婉贤良,她会和谁结仇?

这念头刚起,孟昀含就摇着头否定了自己,鬼神之论她是不信的,一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为奇怪的就是周苏苏尸体尸变程度不严重,这太不合常理。

孟昀含想了很久,还是不得其解,唯一的办法看来只有剖验才能知道其中缘由了,也许能发现更多的证据。她正准备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杨钊,就听见了外面繁杂的脚步声,来者甚众!

很快,一队人马鱼贯而入,然后整齐地分列而立,一位颇具气势,衣着华贵的男子走在最后。

紧接着,孟昀含就看见州府李恒也紧随其后入了偏院,哈着腰道:“侯爷,您这来也不跟下官提前知会一声,若是知道您今日来,我也给您接风不是?”

见着李恒这般,又听其称呼“侯爷”,想来此人定是御宁侯了,她不禁好奇起来。

一抬眼却正好撞上一那双寒意深深的桃花眼,其剑眉英挺,丰朗俊逸,身如玉树,着一身青蓝色圆领衮龙袍,腰带上绣着纷繁复杂的龙纹图案,一块浅白色的圆环玉佩悬于腰间,周身自有一种冷冽逼人的气势。

见势,院内之人忙地跪拜,孟昀含也忙收回目光,跟着跪了下去。

衮龙袍?皇族?原来如此,难怪李恒如此着急,不远路途迢迢将她找来,原来要接管这案子的人身份如此贵重。

孟昀含看书只在验尸时看得仔细,其他都是一瞥而过,且这御宁侯不是主角,自然就知道的更少了,现在才忽然想起来这位御宁侯好像的确是随皇族姓氏的,似乎叫萧玉峋,只在几个大案里出现过,是个极有手段的人。

“这就是你说的新叫来的并州最好的仵作?”与其迫人的气势有些不同,萧玉峋声音温润干净,听着很好听。

李恒颔首默认,忙道:“是,她正是我从——”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其身旁一身玄甲之人沉声道,“侯爷只问你是与不是!”

李恒吓得一头汗,后面的话是再也不敢说了,而孟昀含也深吸了口气,咬着嘴,把头低得更深了。

萧玉峋转了转食指上的白玉扳指,看着李恒悠悠开了口,“州府大人,你来讲讲这案件吧!”

萧玉峋是从南边奔袭到并州的,本来处理完南诏的事是打算回京的,路上却接到了圣上的旨意,于是便改道来了并州。

而他昨夜赶了一夜的路,今天才到,一进城便匆匆来了这伯府,一路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梳理案子,只知道一些大概,此时,正想再捋一遍。

听着那声州府大人,李恒只觉得背如芒刺,一脸的诚惶诚恐之色,忙地将事情仔细地讲了一遍。

周家有三位小姐,周苏苏为长,是正房所生,温婉孝顺,极受世家长辈喜爱,前不久才刚与南宁侯嫡子林修定下了婚约。

而周苏苏就是死在与林修小定的前夜。

那天,周梦在婢女的伺候下睡了后,期间未曾见任何响动,可第二天周梦一觉醒来,就看见了悬于自己寝房的周苏苏,当下便吓得半死。

李恒接到报案立马就来了,可发现门窗皆是锁死,衙差里里外外查了一天也没查出结果。

再后来,忠义伯周诚得知了此事,一封折子递到了圣上面前,委婉地表达希望能派其他人彻查。

本来这事远轮不上玄机军,可西北吃紧,为了安抚周诚,显出重视,这才差了萧玉峋来。

听完李恒陈述,院子里又是一阵沉默,萧玉峋此次去南诏是谈事,不是查案,身边没带仵作,他看向孟昀含,眼神有些阴晴不定,“李恒说你验尸技术不错,那你如今可验出了什么?”

孟昀含微微颔首,努力让自己镇定回话,可声音还是有些微颤:“从目前尸体来看,确有他杀痕迹。”

“哦?”这回答让萧玉峋颇感意外,“验出是他杀了?”

孟昀含将刚刚验尸结果大致讲了一遍,可提到剖尸时,萧玉峋脸上明显多了一种不可置信的情绪。

剖验并非每个仵作都会,且剖验的过程多少是有些恶心反胃的,即使是男子也需坚毅心性,何况是女子,可孟昀含说起剖验来,眼中却是毫无波澜。

“你有把握?”

“嗯,民女有把握,这必然有蹊跷。”

萧玉峋还没说话,先前领着孟昀含来偏院的管事立马就跪倒在了萧玉峋身前:“侯爷,这,这,小姐是伯爷嫡女,且还未出嫁,这剖验尸体实在是大大不妥啊。”

萧玉峋剑眉微挑,看向刚刚呵斥李恒的人道:“陆庭,去把庞氏叫来。”

很快,一位着一身灰色绸缎面料,绣着暗纹海棠衣裳的妇人随陆庭进了院,脸色略显苍白,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多日哭泣导致的,庞氏进了院先给萧玉峋行礼问安。

萧玉峋眉眼微抬,淡淡道:“仵作需剖验尸体,特地告知夫人一声,此事我奉命查案,若夫人想早日破案,还请理解。”

孟昀含心里一阵唏嘘,萧玉峋让陆庭去叫并不是请示,而是知会。

话说到这里,庞氏只得点了头,她同意是同意,不同意也是同意。

得了令,孟昀含朝萧玉峋福了礼便进了灵堂。她选了一把较薄的柳叶刀,戴上自制的简易手套,便要准备剖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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