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凉如水,清景无限。
钟粹宫,德妃所住的寝殿。
大殿之内,三足鎏金铜香炉飘出淡淡的香雾,精致的乌木几上放着两盏青瓷茶杯。
香雾渺缈,茶香袅袅。
此时的德妃已经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襦裙,高髻上只别了几只紫心木簪子,并数支银钗,半倚在软榻上,神色慵懒地打量指甲上镶嵌的各色宝石。
“青竹,本宫费心费力的安排你在杜玉楚身边,结果事情没有办成,还让杜玉楚嫁进镇北王府,你现在还被留在了侯府,你说你还有什么用?”
若是杜玉楚在此,便会认出这个叫青竹的小丫环,就是侯府宴会那日在她门口一个劲的推销盛淮安的女人。
跪在地上的青竹不敢直视她,只低头,唯唯诺诺道:“自杜玉楚上次落水醒来之后,她身边的庄嬷嬷防备的很严,奴婢根本进不了她的屋子,还有奴婢找遍了侯府很多地方,可以确认那枚符印并不在侯府。”
“本宫只看结果,不想听你的解释!” 德妃细眉微蹙,有些不耐烦,细指重叩案面。
“那奴婢等后日杜玉楚回门再另想办法?”青竹战战兢兢地抬头。
德妃讽笑一声:“寿昌侯府楚氏那个老婆子如今痊愈,你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出手,你是巴不得本宫栽在她手上吗?”
“奴婢不敢。”
“不敢?”德妃嗤笑:“你确实不敢。你若再有差池,本宫也留不得你了。”
青竹骤然生出危机感,连膝盖都在打颤,连连认错,“求……求娘娘饶命。”
德妃敛了容色,素手一挥,“你回去吧,先盯着侯府的动静,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不要往那个老婆子面前凑,有什么消息,及时按照老方法传信本宫。”
接着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大宫女剪秋,将一个拇指大的小瓶子递给诚惶诚恐的青竹。
“杜玉楚回门之日,给她用上。”
“奴婢遵命。”青竹当即起身离开。
看着青竹的背影,德妃的美眸里流露出深思。
……
次日,秋高气爽。
秋日里的天空似乎拉远了与人的距离,显得格外地高,格外的澄澈。阳光的温度也好像被冷却过似的,清凉之极。
而此时,碧落轩主卧里,床榻上一个身影悠悠转醒。。
鼻间充斥着一股素净的幽香,姜承昭睁开双眼,好像回光…呸,容光焕发,整个人神清气爽,也没了往日的胸闷气短。
低头凝视着怀中犹自沉睡的女子,昏暗的光线下,额前光洁如玉,眉宇静然,唇不点而朱。
这样近距离地望着她,眸光不由地暗了暗。二十五年来,他不曾欣赏过任何一位女子的容貌,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奸细确实生的极好。
说来也奇怪,这俩日晚上,蛊毒发作,在这小奸细抱住他之后,他竟然感觉舒服了很多,甚至比之前药还有用,莫非真如钦天监批命所言,她是他的福星?
可这个念头刚蹦出来,立马被姜承昭给否决了。
呵,无稽之谈!
五年前流云城那场事故,完美的可真像一个意外。不过他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其中就有宫中那位面慈心狠的德妃娘娘的手笔。
而杜玉楚是他那位好姨母钦点的人,留在她身边,暗中观察,或许能找到幕后主使。
太阳渐渐升起,原本昏暗的室内也渐渐明亮起来。
然而杜玉楚还在床上舒服的睡着,或许是昨夜里照顾做“噩梦”的傻王爷,以至于睡的不好,脸上是还有些疲惫和倦意。
隐约之中,她似乎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正落下她的脸上,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浑身不舒服。
她撑开沉重的眼皮,从一条小缝里面认真瞧了瞧,眼帘之处只看到一张俊美若谪仙人的大脸盘子怼到她眼前,眨眼不眨的望着她。
杜玉楚吓了一跳,猛地睁大双眼醒了过来,认出这张俊脸的主人正是姜承昭这货之后,这才快速想起自己这是在哪里。
无奈的叹息一声,她继而又迷迷糊糊地往暖和的被窝里缩了缩。
尽管隔着帐幔见到室内已经很亮了,但是杜玉楚还是不想起来,睡懒觉一向是她的爱好。
“娘子。”姜承昭见杜玉楚醒来了一点,顿时天真的扬起大大的笑脸。若是一般女人,定会被他此刻的摄人心魄的笑脸迷得神魂颠倒。
可杜玉楚却只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便合上眼,没去理会他。
“娘子!”姜承昭扁扁嘴,清浅地抿起唇弧,那模样看起来似哀怨十足,他不依不饶的晃着杜玉楚,小声嘟囔着:“娘子,你还不起床吗,太阳都出来了哦。”
话说完之后,见杜玉楚仍旧没有反应,他便伸出一只手去,玩儿似的捏了捏杜玉楚的脸。
杜玉楚不理会他的胡闹,甩开他灵巧的手,继续往被窝里躲,喃喃道:“别闹我了,你自己玩去吧。”
“不要,承昭只想和娘子一起玩!”姜承昭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轻轻推她,闷闷不乐的说道:“娘子,你快别睡了,尚章说睡懒觉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哦。”
“尚章是谁啊?”杜玉楚又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句,继续闭眼睡着。
“尚章是王府的管家大叔啊!”
“哦。”杜玉楚又是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继续闭眼睡着,下一秒却猛地抬头,叫道:“王府管家?”
姜承昭忙不迭地点头。
杜玉楚睁大双眼,瞬间回过神来。
是徐管家!今天是她“继承王府”计划的第一步,她约了徐管家要接受府中的账册的,她怎么能忘记这个伟大的历史时刻呢?!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立刻麻溜的起床——
有条不理的用过早膳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又用了一个时辰看了一遍从徐管家手中拿到的账册,指尖划过一页页的纸张,看到上面的一笔笔数目,杜玉楚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此刻,王府专门会客的花厅内,六位商人打扮的掌柜们,各个正襟危坐,没有丝毫因等待而出现的负面情绪。
“镇北王妃到。”
一声通传,七位掌柜的立刻挂起了招牌式微笑,起身相迎。
“草民见过镇北王妃。”
“无需多礼,诸位请便吧,”杜玉楚缓缓的步入花厅,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披风,云髻峨峨,斜插一支凤凰于飞步摇,几枚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使乌发更显柔亮润泽。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位好相处的主。
“本王妃今日传几位前来,也没别的事物,就是了解了解,近几年王府名下店铺的情况,毕竟,如今这镇北王府有了女主人,一切总要走个过场不是,所以各位不必紧张。”
几位掌柜的一听这话,不觉心头一跳,赶忙赔笑,“王妃蕙质兰心,我等岂敢造次,这几年的账目都在这了,还请王妃过目。”
“哦……”
杜玉楚意味深长的拉了一道长长的尾音,轻轻垂下眼帘,修剪圆润的指甲缓缓滑过桌上的几本帐册,红唇微扬。
六位掌柜低垂着身子,莫明有种隐隐的危机感,这五年来,镇北王不理事物,王府管家也甚少关注他们,所以早已养成了能贪就贪的习惯,一堆假账,恐怕连他们自己都看不过来了……这王妃就是有通天的本事,怕是也查不出什么。
“瞧这帐册厚的,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本王妃多看一眼都眼晕,这可如何是好?”杜玉楚貌似苦恼的喃喃自语。
那酒楼的莫掌柜,立刻笑呵呵的上前,肥肥的身材,一脸的肉被这么一笑,立刻挤吧到了一堆,活像煮熟了的猪头肉。
“王妃不必苦恼,这里有我们几位掌柜,这几年分别上交利润的明细表,您一看就明白。”
此刻,所有的掌柜以为这出自寿昌侯府娇小姐,根本不可能看出这账上的错漏,故,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也随之一松。
“早说嘛,”杜玉楚立刻笑着接过那明细单子,上下看了一眼,皱眉道:“成衣店的陈掌柜,今年为何只有一百两,去年还三百两?”
居然敢直接缩水三分之一,真是好样的啊!
那成衣店的陈掌柜一听点名,面色一变,赶紧躬身一礼,“回禀王妃,成衣店这几年确实业绩不佳,草民实在是惭愧之至,可是,这盛京城里的成衣店多不胜数,竞争激烈啊。而做出来的成衣,若无人问津就只好存库,同时,为了店铺的正常运营,又要从新购入衣料,在加上裁缝用人,绣娘等一些开销,店铺的盈利方面一直都是存在亏空。”
“原来这样啊,”杜玉楚无奈一叹,“一些高门大户都有自己的裁缝绣娘,如此想来,成衣店的日子也不好过,也罢,这不怪你。”
“谢王妃,谢王妃,”陈掌柜一幅感极涕零的样子。
“那下一个,米店的钱掌柜……去年还有五百两,为何今年就二百两?”杜玉楚一抬眉,瞥了眼那瘦的跟竹竿似的钱掌柜。
“王妃明鉴啊,小老儿实在惶恐,米店今年会如此下跌,主要还是因为去年的江南水患啊,米价被一些粮商大鳄上调,而且还久高不下,本米店是小本生意那里购置的起,就算购置了,也卖不过其他的几家大粮行,今年能交上这二百两,已经十分难得了。”
“江南水患?”杜玉楚一惊,随即猛的一下将帐册摔在桌子上,怒道:“这帮可恶的粮商,居然乘火打劫,怪不得这一年粮价只高不低,原来都是他们从中作梗,这事,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王妃英明。”
“下一个……”
一连问了好几个掌柜,各个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理由妥当,言论正常,可无论怎么听,都带着那么一股子虚假,连一旁的庄嬷嬷和清风都不信了,更何况杜玉楚,难得她从始至终都保持一脸的和蔼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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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继承王府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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