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沈泠

从艾弗伦州回来后,陈望月一边补上这段时间缺席的课程,一边准备着马上到来的考试周。

学期末,学院大幅缩减学术课程,以高昂付费活动填补空白课表,热带雨林探险、五星游轮酒会、私人庄园马术课,都是主流选项。

那些付不出报名费的特招生则在官网角落扎堆抢购廉价项目,有补贴餐券的社区图书馆夜班,或者时薪为一杯咖啡钱的养老院陪护项目。

他们挤在机房抢名额,而富家子弟正和升学顾问沟通新的寒假计划。

距离期末考越来越近,不过这间学院从来不缺寻欢作乐者,他们的步伐是不会为绩点而迟疑的,冬天越冷,各种明目的宴会派对越发层出不穷。

至于校方规定的公益时长,只需要花费一笔小钱就能雇佣到人选补足。

雪下了一重又一重,温暖如春的室内,茶歇会飘着马卡龙的甜腻,男孩们食指轻叩杯沿,讨论着新年帆船赛,与极地破冰船首航的入股事宜。

姐妹会的成员把美甲沙龙搬进了自习室,珊瑚色甲油在通用语课本边沿百无聊赖地敲打,不时抬眼确认刚发的动态里福利院探访照的点赞数。

冬夜,许幸棠和几个特招生坐在宴会厅的后门,刚结束会场布置的五六个身影围坐着分食保温桶里热乎乎的炖菜,不远处夜空里绽放烟花。

这场烟花是为庆祝高二学生团队自主拍摄的环保纪录片在校内首映,宴会厅里,侍应生端上银盘,上面鹅肝酱摆出了冰川消融的造型。

凌晨一点,周清彦从图书馆返回宿舍,听见螺旋桨的嗡鸣,他抬起头,看着凌家的私人直升机掠过月亮,大开的舱门飘落香槟塞和无数彩带,百米开外的泳池里,欢呼声掀翻屋顶。

考试的最后一天下午,钟楼每敲响一次,就有学生坐上家中豪车驶离校区,驶向家中庄园或者机场,彻底开始假期的狂欢。

陈望月一直到这天晚上才离校,她主动承担了外联部最后一天值班,和她搭档的是文娱部的沈泠。

上次咨询辛檀投资的事,沈泠大概也觉得过意不去,原本经常帮她在图书馆占座、讨论学术问题的人,没再主动跟她联系过,碰面往往也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简单寒暄两句。

叮咚。

一声提示音打破值班室的宁静。

是教务处发来冬季游学项目确认邮件。

得益于江恒的推荐信,陈望月顺利拿到了歌诺理工大学国际数学冬令营入营资格,为期三周。

近四十天的寒假,还够再塞下一个游学项目。

陈望月选定了海上授课的光明港游轮课程。

同行的还有顾晓盼和顾生辉。

至于辛檀,他的假期安排不作二选,是瑞斯塔德学院与多个国外顶级私立联合举办的“极地领袖计划”,为期二十天的破冰船之旅,学生将实地参与极地科考站扩建的督导。

这个项目不对外开放,而是由校方直接对校内最优秀的学子发出邀请,最终名单上全是各大跨国财团的继承人,据说连随行的侍应生都要翻三代家谱。

蒋愿没有寒假游学的计划,她正在歌诺的滑冰俱乐部特训,连期末考试都是校方特批线上远程进行,因为她已经进入最后备战期,为明年二月份的环球冬季运动会做准备。

在花样滑冰领域,含金量最高的比赛,莫过于四年一届的环球冬季运动会。

前几天,蒋愿刚摘得本年度花样滑冰总决赛的金牌。很多人认为这是环冬会的前哨站,蒋愿无疑占据了先机。

整个卡纳历史上还没有人拿到过花滑项目的冠军。

对这块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金牌,蒋愿是势在必得。

她前几天给陈望月发了一张自己在吃营养餐的照片,角落里颇为不经意地露出总决赛的奖杯。

陈望月忍着笑夸,看起来很好吃。

只是看起来很好吃?!

奖杯也很漂亮,蒋愿也很厉害。

那边半天没有回复,最后飘过来一个“哼”字。

陈望月回过神,点开邮箱。

几乎同时,办公桌对面,沈泠的电脑也响起相同的消息提示音。

陈望月问:“是教务处发的吧?”

“嗯,申请光明港游轮项目已经通过了。”

“这么巧,我也报了这个。”

沈泠的手一顿,“之前没听你说过。”

“考虑了很久,这两天踩着点报上去的。”

“……这样也好。”

她声音很轻,陈望月没听清,“什么?”

“我说这个项目挺好的。”

沈泠低下头,镜片遮住了正在神经质般震颤的眼皮。

她修剪整齐的指甲停在触控板上,半天没动。

对面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笔记本的后置摄像头始终是打开着的,右下角有一个最小化的窗口,放映着她的脸。

远处钟楼敲响。

“要锁门了。”沈泠说。

陈望月嗯了声,低头收拾钢笔,没看见对方凝视她的眼睛越发深了。

电子锁闭合的“嘀”声在走廊回荡,两个人走进电梯,下降的失重感让陈望月握紧了扶手。

不是预料中的冰凉,她握住了一个柔软东西,是沈泠的手。

她刚想松开,对方突然用力,反握住她手腕。

头顶灯管在此刻频闪,在陈望月视网膜烙下瞬间的黑暗。

再度亮起时,镜面轿厢壁上,两人的倒影被装饰玻璃的接缝切割成碎片,而陈望月的马尾辫在倒影里晃动,脖颈恰好停留在两块玻璃粘合处,留下像割喉一样的痕迹。

沈泠把手放到了她肩膀上。

陈望月心跳停了半拍。

某种不安的感觉悄然袭上心头。

呼吸拂过她耳际,好像只是在随意地聊天,可是靠得未免太近,这个角度在外人看来简直像亲吻,“望月,你闻起来好香,这个味道的香水我没见你用过。”

陈望月脊背隐约发麻,盯着楼层跳跃的数字,“金盏花的,你喜欢吗,回头送你一瓶。”

“用不上了,你不如送我一个天文望远镜吧,听说游轮上有专门的观星台。”

陈望月说:“我看天气预报说,我们去那几天,可能会有流星雨。”

“流星啊……”

她鞋子抵住了陈望月靴子边缘,“有些天体看起来在发光,其实早在百万年前就死了。”

像有人用针挑开了第六感神经,后颈泛起细微的刺痛,一种莫名的战栗感顺着陈望月尾椎攀爬,而来源正在向她微笑,美丽的脸在灯下时明时暗。

电梯门开了。

走廊拐角的自动贩卖机吞下了沈泠的硬币,她问道,“请你喝一杯吧?”

沈泠将易拉罐贴向陈望月脸颊。

陈望月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两个人在走廊尽头对饮。

“我分手了。”沈泠看着被自己咬出轻微齿痕的罐口,突然说。

陈望月错愕,“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别安慰我,本来就只是家里满意的对象,我一点都不伤心。”

“那你们之前一起合作的数据标记软件开发项目呢?”

“全送给他了。”

“咚”。沈泠把只喝了两口的易拉罐扔进垃圾桶。

陈望月没有说话,她知道沈泠和男朋友荆宇城是小学同学,两个人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双方家庭也都认可,正常人多少该有点留恋。

但沈泠看起来过于平静了,平静到陈望月都觉得诡异。

陈望月不好管她的闲事,何况她和沈泠也算不得多亲密,她举起易拉罐,“那祝你以后开心,我们游轮见。”

沈泠笑着跟她碰杯,“游轮见。”

她走开,衣摆带起一阵风。

一张印着光明港游轮游学的宣传单被带得飘落。

陈望月捡起来,翻到背面,发现上面是一副草稿。

线条缭乱的涂鸦,像某种大型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图。

她刚想叫住沈泠,问还要不要,但对方走得极快,身影迅速被寒冷的冬夜所吞没。

假期第二天,也是光明港游学计划第一日。

出发去光明港需要乘坐汽车转运列车,陈望月和顾晓盼都不会开车,但是顾生辉有驾照。

顾晓盼说要让哥哥当司机。

陈望月一如既往起得很早,和辛檀在餐桌边落座。

仆人将熨平的报纸送到主座的辛重云手边,他抖开油墨味的纸张,对身旁继子明显被咬破的嘴角视若无睹。

他当然知道,昨天晚上继子在谁的房间里过夜。

陈望月的手机嗡嗡振动起来。

是顾晓盼发来消息。

【盼盼法式软面包:还——要——多——久——到——我——家——啊——月——月——宝——贝——】

陈望月回了个马上,抬头,正好看见辛檀切开银叉瓷盘里的培根。

她微微翘了一下唇角。

“咣”。

辛檀的咖啡勺掉到了盘沿。

餐桌下,陈望月的赤足踩在他锃亮的鞋面上。

让他吞咽咖啡的喉结重重滚动。

始作俑者还在微笑,“快点吃,然后送我去晓盼家。”

又幸福了哥。

老陆应该是下下章返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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