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根拿起酒坛又给钱进宝斟满酒,“哪儿有什么声儿啊,喝酒喝酒。”
“没声儿吗?”
“没声儿,许是前边儿喝高了,来,咱门兄弟再走一个。”
钱进宝抓了抓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酒碗挨着唇正要入口,接连两声响伴随瓷器哗啦啦的声音,钱进宝丢下酒碗往禾轩苑跑去,“不对,是有声儿,我得看看去,可别出事了。”
“回来。”刘根气的摔酒碗,跟着跑了两步停住脚,世子的意思是不让禾轩苑请大夫,以及拦住三少爷死的消息,他在这儿守着不让人出去不就行了,四下看了看,搬了凳子横在门口,他大刀阔斧坐下,一边看着禾轩苑里面一边抓起烧鸡大口啃。
从门到院子的距离,路上钱进宝又听见两声巨响,进了院子,他一眼看见站在屋门口手拿花瓶一身喜服的三少夫人,以及摔了一地的瓷器。
“少……少夫人。”
依依眼皮都没抬一下,又砸了两只花瓶。
哗啦啦的声响吓的钱进宝腿一软跪了下去。
三少爷这是娶了位悍妻回来呀,以后可惨了,三少爷两腿一蹬去了,留下他们这些下人承受怒火。
依依转身又拿了两只花瓶出来,这个时候才有下人姗姗赶来,其中便有依依的三个贴身丫鬟。
为首的婆子看着满地碎片开口道:“哎呦,这是怎么了?怎么摔了这么多花瓶?少夫人你不满我家少爷也不应该拿花瓶撒气不是,我可怜的少爷哟。”
三个丫鬟绕过碎瓷片到依依生旁,“姑娘。”
绿萝低声打小报告,“姑娘,说话的婆子是姑爷的奶娘姓严,一直拉着我们吃酒不让我们走。”
依依挑了挑眉,主子在床上等死,奶娘倒是挺有闲情雅致的,这说出口的话也很有意思。
欺主欺的这般明目张胆她也是头一次见,稀奇。
“红袖你去把嫁妆里那只紫檀木落了锁的盒子拿来;绿萝去弄些吃食再备上热水,越多越好;紫霄随我进来。”末了她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其他下人,指着跪在一旁的钱进宝,“你们学他一样,跪这儿。”
“三少夫人好大的架子,刚进门便打杀我们这些下人,我可是三少爷的奶娘,三少爷是我奶大的,我要见三少爷让他为老奴做主。”
“来来来你快请,他一个人去地下挺孤单的又没人伺候,我瞧着蛮可怜的,奶娘好啊奶娘跟他有情分定是最会照顾他的,你进来正好可以去陪他,免得他还得去找你,来回麻烦。”
严婆子后背升起一阵寒芒,眼底却有兴光闪过,嘴角微扬乐颠颠转身往门外跑去。
有小丫鬟小厮反应快跟了上去,也有人不知所措,反应慢了回头严婆子已经没影儿了,又不敢溜走,看了眼钱进宝学着样跪下。
屋内,紫霄将依依头上的凤冠取下,简单梳了个适合睡觉的发髻。
红袖抱着檀木盒子进来,“姑娘,咱们是要给谁下药?”
刚刚在外面有外人在她没开口,作为姑娘的贴身丫鬟她自是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全是他们来上京时七爷给的药,各种药,大半有毒,姑娘怕人乱动所以一直锁着,都蒙灰了,可算有机会用了。
紫霄梳好头就退到一边,她自知比不得姑娘身边自小跟着的绿萝和红袖,只是红袖的话让她忍不住抬头,一度以为自己听岔了。
“别闹,救人用的。”
依依从脖子上取出钥匙打开盒子,半截手臂长手掌宽的盒子打开,里面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放的条理有序,拿出其中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把里面唯一的一颗解毒丹喂沈书尧吃下,绿萝已经提着饭菜进来,“厨房连个当值的人都没有,姑娘,奴婢让刘婶儿她们在烧水一会儿就送来,这禾轩苑下人太少了,奴婢让咱们的人暂时顶上。”
姑爷这日子过的实在惨,院子里的下人少的可怜,她找不到人只能用姑娘陪嫁的下人。
“嗯。”
成亲是件苦差事,坐在轿子里绕着上京城走了大半天,依依早饿了。
用过晚食,依依嘱咐红袖一会儿给沈书尧清理身子再上药,她便自己先睡了。
末世危机四伏,奔波的十年依依养成了随睡随醒的习惯,不管周围是什么样的环境只要有活物都能安然入睡,这个习惯一直保持至今。
沈书尧看着在软塌上和衣躺下呼吸已经平稳的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红袖拿着伤药问道:“姑爷,是让奴婢为你清理伤口上药还是让小厮来?”
沈书尧看了眼说话的丫鬟,“把药放下,让东岭进来。”
红袖出去没一会儿,屋里出现一人,来的快去的也快,软塌上的依依眼睑动了动,没睁眼。
红袖再回来身后跟着一叫东岭的下人,告知他如何清洗血污如何上药便退开,找了绿萝进来,两人搬了屏风横在软塌和床中间。
沈书尧在军营长大见的都是男人也不喜女子近身,屋内有女子在他还真不觉方便,红袖这一番操作把他的尴尬降了下去。
对他刚娶的妻子又添了几分兴趣,把下人教的很好,懂进退知明理,可比他院子里那些叛主的不知强了多少。
永安侯府嫡出大姑娘他见过,有上京第一美人儿的称呼,清贵骄傲一人,刚回上京那会儿他就知道永安侯府大姑娘看不上他这个边关回来的泥腿子。
娶亲前一日,他那位二哥好心来告知他新娘换人了,换成了永安侯府庶出二姑娘,不曾听过的一人,昨夜第一眼见时他也没有认出她是谁。
瞧着不像庶女,也不太像荆国闺中女子,闺中女子不会第一次见面就与男子有肌肤之亲,更不会看见血腥场面还一脸淡然。
闲来无事他也有过猜测,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不甘不愿怨怼的脸,或者是唯唯诺诺被推出来受罪的可怜人。
偏偏都不是。
他看到的是一张面上慵懒可内里却充满生机的脸,骨子里更是透着一股倔强。
她是光,驱散一切糜烂和腐朽。
一夜无梦到天明。
依依从软塌上起身,看了眼床上的沈书尧,“早,昨晚睡的怎么样?”
“尚可。”她给的药药效很好,体内的毒也控制住,中毒后一直折磨他的那股钻心疼痛没了,他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太医断言的只活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去他发现自己还活着,当时那股感觉不可言喻,仿佛劫后余生带着窃喜,又似乎是那般的正常。
而这一切都因她。
指尖落在沈书尧的脉搏上,毒没有再蔓延了,又往他体内输了些灵气,“晚上先帮你续筋脉,可别没撑到十五日就挂了,先声明我收费很贵哦,你让人准备好银子吧。”
筋脉是基本,得快些治拖不得,拖久了可就真废了,昨儿太累她实在不愿动。
筋脉还不算麻烦,想到几乎那碎成渣的骨头。
唉,接了个大麻烦。
依依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不要把人做了算了,当寡妇其实挺不错的。
也不知道昨儿晚上怎么就昏了头开口救他。
察觉到杀气沈书尧眉眼微眯,那股杀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等他捕捉便没了。
看着面前神色慵懒的女子,“好,多谢。”
听到动静以绿萝为首三个丫鬟进屋各司其职,开始伺候依依起床洗漱。
在三人之后还有一女子进屋,进来后直奔床去,趴在床栏埋头痛哭,“少爷,呜呜呜……诗画来迟了……少爷不要丢下诗画……”
哭丧式嚎啕,魔音灌耳。
依依透过铜镜瞥了一眼,“怎么回事?”
答话的是绿萝,“今儿一早我们在下人厢房发现这位姐姐被人下了迷药,解了药她哭着闹着要见姑爷,就……”
说好的等通传,结果她悄摸摸就跟着进来了。
不是说上京这些老牌世家最注重规矩吗?怎得国公府的规矩这么差。
“诗画。”沈书尧出声道,在诗画抬起眼表情震惊下,淡淡道:“去传东岭进来。”
诗画是以前母亲给他的,一共是两个丫鬟,还有一人叫琴棋。
诗画抹了泪,还想说什么在沈书尧冷漠的眼神下起身去叫了东岭进来。
朝食是刘婶儿做的,是依依喜欢的口味儿,看了眼同她坐一起吃朝食的沈书尧,“你喜欢吃什么以及不吃或忌口的都告知绿萝,让刘婶儿下次做几样你喜欢的菜。”
看在他开口说要陪她去敬茶,为了这个还带伤起床,便对他好点吧,炮灰小可怜没人爱也是可怜。
断腿还能面不改色从床上爬起来,是个狠人,在明知自己要死的情况下也没有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很好,值得欣赏。
沈书尧:“我不挑口。”
在军营能吃饱就行,吃什么还真不在乎,不过桌上的饭菜已经比国公府厨子做的好了,也合口。
用过朝食两人往主院去,沈书尧被东岭和另外一个下人抬着。
问了禾轩苑到主院的距离,依依果断选了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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