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意好不容易从大爷大妈买菜的队伍里落荒而逃，平整的长发凌乱散落至肩头，鞋面不知谁踩的布上了一个很大的很色脚印。

白色放大所有黑色的污渍，南意窘迫地站在瓜果蔬菜区的尾端，满脑子都是一会儿如何处理这片黑痕，以至于忘记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直到一双手拍上她的肩膀，南意先是一怔，被忽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然后转身，看向对面的姜情时，眼神有些意外。

超市人声沸腾，劣质音响传来并不清澈的歌声，摆在一旁的橙橘在灯光下泛着艳丽的光泽。

因为上次的事情，再次面对姜情，南意总是有一丝尴尬：“你怎么在这？”

“本来和朋友约着买点饮料。”姜情说：“都到超市门口了，结果被放了鸽子，然后我就只能自己逛了。”

超市本就是烟花味最浓的地方。

南意有些同情地看向姜情：“那怎么办呀？”

“朋友都是靠不住的。”姜情满脸苦恼的叹气，转而垂下视线，瞅着南意购物车厢：“你买这么多木瓜干嘛？”

南意脸唰一下红了，她的皮肤本就薄，稍微红一点别人都能看见。她避开姜情打量的视线，嘴笨的一句话都没有憋出来。

姜情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拖着音调哦了一声，嘴唇缓缓勾起，食指勾着购物车，眼神撇向南意胸部说：“也不小呀。”

如此被人在公众场合调侃，虽然周围没有其他人，南意仍是浑身不舒服，她垂下脑袋，一言不发地推着购物车就要离开。

可千算万算，姜情食指还勾在购物车的洞里，南意这么一推，姜情也跟在身后走了几步。

只是比起南意的脚步，姜情反而多了几分懒散，慢悠悠道：“生气了？”

南意没有说话，只是停下脚步冷静地看着姜情那根手指。

明眼人都能看见她的潜台词是让姜情把手拿开。

姜情看见了只当没有看见，反而得寸进尺，拉近和南意距离：“别生气，我道歉好不好？”

光天化日之下谈论这件事本就足以让南意羞耻，但姜情这暧昧的语气反而让南意反思自己，是否自己小题大做了。

公司不少同事也是如此，南意不止一次发现，有些关系好的女同事，是会互相调侃袭胸，拍对方屁股，另一个也会如此报复回去。

但这件事在南意看来却难以启齿。

假的不会在意这些，只有真的会害怕。

南意在公司尽量避免和同事之间的接触，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便不再和南意开这些玩笑。

“那一会儿我请你喝咖啡。”姜情放缓语调，最末加了一句：“我亲自给你做。”

南意拒绝：“不用。我没有生气。”

姜情视线全部放在南意脸上，一点都不肯挪：“如果你的嘴角不那么下撇，眼神不那么像良家妇女被人强占了便宜一样，那我就信了。”

就知道这个人没有一个正形。

南意不再说话，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

姜情继续说：“大不了我让你占个便宜。”

南意侧眸，不解地看过去。

姜情凑近，嘴唇贴着南意的耳廓，声音低哑沉醉：“让你仔细看看？”

南意：“......”

南意头也不回抓着购物车就离开，压根不管身后姜情的声音。

结账后，南意从超市出来，她买的东西并不多，轻轻松松提了个袋子就成，但无奈身后有个人大麻烦跟着，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超市门口种了颗很大的枫树，焦糖枫叶飒飒落下，为昏暗的天气平添了几分萧瑟。

南意走在公交站停下，对面前的姜情说：“你能别跟着我吗？”

“不能。”姜情直接拒绝。

南意从未遇见过如此不着调的人，在读书时候，刚开始班里同学会一视同仁搭话，但若交流没有反馈，便会逐渐疏远，顺带着自己的朋友。

南意便是如此，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姜情仿佛看见她的窘迫，趁着她不注意，一把抢过购物袋转身，惹得南意惊慌之际跟在她屁股后面。

“你快给我？”南意即使恼怒，声音也是很小的，仿佛有再大的脾气发不出来。

姜情不管这么多，站在公交站时，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在出租车停稳之际，她从后面拥着南意的腰说：“进去吧，一会儿补偿你。”

南意拗不过，半推着进了出租车里。

姜情紧随其后，和南意并排坐在一起，手里拎着的购物袋被堆在脚底，她冲着司机喊了南意公司名字。

南意傻眼，心里格外不情愿，没有任何打工人在休息日去公司是高兴的，那难受程度和上坟感觉差不多。因此难得提高了声音：“你干嘛？”

“咖啡店在那里。”姜情挽起衣袖，露出一截利索的腕部，微卷的长发停在前胸，笑说：“我带你去做咖啡。”

司机开的稳当，即使遇见红绿灯也不见丝毫颠簸。南意由最开始紧张变得放松，但最后昏昏欲睡，直到出租车停下来，意识才逐渐回笼。

姜情利索地扫码，在起身时推了一下南意的肩膀：“一会儿进去了睡。”

南意揉了揉酸涩的眼皮，嘟囔道：“你们今天不休息吗？”

“休息呀。”一缕长发自鬓间留下，勾勒出姜情更加精致的五官：“所以特意选了今天来玩。”

一听没有陌生人，南意松了口气，跟在姜情身后下车。

出租车直接停在咖啡店门口，姜情从口袋掏钥匙的时候，南意被忽然一股凉风吹的一激灵，脑袋彻底清醒过来，看到姜情手里的购物袋，下意识要去抢。

却被姜情一下子闪开了。

南意挫败地跟在姜情身后进门，小声说：“我自己拎就成。”

“也不重。”姜情将钥匙拔出重新塞进口袋里，随口说道：“谁拎都一样。”

这这么能一样。

南意心想：她们也没有熟悉到那一步。

咖啡店门没有阖上，姜情将手里的购物袋随意丢在桌上，交代了南意一句随意，转身去了后厨。

和上次来装修没有太大区别，南意踱步随意看着墙壁上的布置。她用脚一步步丈量这点地方，直到走到上次和姜情见面的地方，她才停下脚步。

今天是休息日，园区几乎没有人，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门卫处的大爷正抿着茶水，悠哉悠哉地躺着听戏。

想起上次因为发现姜情的微信和Q的头像一样，她慌了神，像只忽然暴露在阳光下的老鼠，难堪地从咖啡店落荒而逃。

推测出她并不是Q时，南意不止松了口气，庆幸的同时忍不住对姜情涌出一丝歉意。

可很奇怪，面对姜情她仍是觉得拘谨，似乎有根弦悬在胸口，触手锋利。

但不得不承认，姜情是个很好脾气的人。

若发生在姜情身上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南意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对那个人还能笑脸相迎。

但事实上她应该不会说太多，态度甚至也不会变。

只是无形之中会忍不住疏远。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么软弱。

思绪停在这，南意忽然想起被搁置未回的微信。她从口袋翻出手机，切换微信小号，消息仍是停留在Q发送的消息上。

【Q:那你愿不愿意见我一面？】

南意轻抿双唇，眼神放空盯着窗外。瘦长的指节搭在屏幕上，指甲泛出健康的浅红色。南意纠结再三，最后一头埋进手机里，指尖哒哒敲打。

【写意：不知道】

叮咚！

安静的空间，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一下。南意以为是系统消息，又点开通知栏，没有任何新消息。

那应该就是姜情的了。

南意给手机调了静音，迈起脚步走进操作台前，恰好姜情一只手掀开门帘，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把披散下的长发用一根皮筋扎起来，又在干净的衬衫外罩了一件深褐色围裙，棉麻衬衫熨烫妥帖，没有一丝褶子地压进裤腰里，胳膊上的袖子也折叠的一丝不苟，露出一颗清晰圆滑的腕骨。

“喜欢喝什么咖啡？”姜情垂下头，说话的同时折起衣袖。

她的动作缓慢，清晰的下颌线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得迟钝，站在摆满工具的操作台时，整个人有种游刃有余的居家感。

南意不敢多看，逃也似地移开视线：“随意吧。”

“那我一杯拿铁吧。”姜情说完，自然地开始操作。

操作台不大，南意将碾好的咖啡粉放进咖啡机中，她的手指很瘦，及其容易让人想到冬天自然折下来的树枝，带着淡淡的萧索。

咖啡机传来嗡嗡的声音。

南意坐在高脚椅上问：“拿铁和其它咖啡有什么区别？”

“拿铁因为加了牛奶的缘故，因此味道会有独属于牛奶的醇味，口感比较柔滑一点。你可以理解成拿铁是咖啡浓缩加了牛奶。”姜情手里的动作没有停，解释的很耐心。

店里咖啡香味越来越浓郁，带着淡淡的苦涩味，有种木香焚烧的感觉。

南意接过做好的咖啡，在姜情期待的眼神下，正准备抿上一口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女孩，瘦长的身型，但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光看那凶狠的眼神就知道不好惹。

是在超市不小心撞到的女孩。

南意正准备从高脚椅上起身，那女孩表情一秒钟从质问的盛气瞬间变得可怜起来。她身体仿佛失去支撑，手里拎着的购物袋坠地她倒在地上。

她冲着姜情的方向大喊：“你把我丢在超市，就为了和这个女人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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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