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人一向不是南意的强项，更何况要拒绝的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
南意穿上搭在椅背的开衫毛衣，浓烈的绿色映地她肤色更加惨白，她拢好垂在胸前的长发，拿着手机和耳机走了出去。
今天天气不错，公司楼底的石板路铺满斑驳的树影，一阵风吹过，石板路上的树影随风晃动。
南意踩着树影，身上沾满稀稀疏疏的阳光，慢吞吞去赴约，隔着空旷的小路，老远看见站在门口的姜情。
心脏又是一悸。
姜情有一头似海水波纹的长发，远远望过去仿佛瀑布垂落，头发长而密，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棕色，她今天外套了件水蓝色衬衫内搭白T，皮带勾勒出劲瘦的窄腰，下身一条黑色工装裤，裤腿拢不住脚踝，幸好被匡威高帮帆布鞋遮住。
南意一面数着心脏跳动频率，一面告诉自己不要紧张，虽然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紧张。
停在姜情面前，她咧起嘴角，笑的尽量不那么敷衍：“好久不见。”
话说出口，恍然惊觉，差点咬了舌头。
姜情永远落落大方，不计较不代表轻易放过：“不是昨天刚见过吗？”
刚才在同事面前巧舌如簧的劲儿已经散去，南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姜情也不难为，指着身后台沿的花说：“要不要看看我养的？”
尴尬劲儿终于散了，南意偏过脑袋这才注意到在姜情身后，足足有十盆绿植依序摆在台阶上，浓烈的叶子微微透着光，比她衣服的绿色更鲜活。
就像姜情的性格。
南意擦肩经过姜情身侧，走在枝桠纤长，仰首垂立的发财树前问：“怎么和变魔术一样。”她记得这里没有绿植。
姜情笑了笑，转身煞有其事地说：“你知道你们这栋楼有个故事吗？”
这还真没听说话。南意半弯腰，手指捏着树叶，细细数着上面的纹路：“什么故事？”
“你们这栋楼之前是搞房地产的，你知道吗？”姜情垂下腰时，头发散落而下，发梢轻抚过绿叶。
南意点头：“这个听说过。”
“那房地产老板是个十足的老婆控，一时半刻都离不开太太，当时建这栋楼时为了时时刻刻看到太太，特意划了片区域，专门腾出来给太太做花店，太太一直身体不好，老板每天中午过来陪太太吃饭吃药，晚上下班接太太回家。”
姜情声音像阳光下化水的冰棍，说话时暖融融的。
南意听入了迷：“之后呢？”
“之后太太还是没挺过去，早早就去世了。”
没料到故事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南意眼睛睁的有点大，眼神闪过一丝惊愕。
姜情直起身，眼皮垂下，眼底流露出一丝遗憾，这情绪转瞬即逝，如果不是南意一直盯着，肯定不会发现。姜情说：“老板伤透了心，早早把司交给小孩，自己经营这家花店，老板看着公司越做越大，因为这块地方不够用，小孩终于重新换了地方，公司临搬之前，老板在门口坐了一天，看着阳光升起，艳阳高照，夕阳晚霞，月亮高悬，最后扶着台阶终于站起来。”
南意捻叶的手一顿，心脏仿佛糊了层雾气，一股难以言喻的遗憾自心底升起。
察觉到对方情绪低落，姜情吭哧笑了声：“讲个故事怎么还心情不好了，走走走就，我请你吃甜点开心一下。”
话落，她拉着南意小臂走了进门。
中午来咖啡店的人不少，不过面孔眼生，应该是其他部门。
南意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歪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那排绿植，右手托腮。
其实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姜情。
比如她为什么会知道？
比如提起这件事她为何眼神如此难过？
可千言万语落在嘴边，嘴巴却像糊了层胶，无论如何都无法张开，怕提起那些旧事惹得眼前人伤心。
耳机换了首轻缓的bgm，南意抿唇，视线垂落，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排绿植发呆。
姜情从操作间拿了份草莓小蛋糕，这份蛋糕她私心很重，草莓不要钱往上贴，远远望过去这蛋糕好像草莓堆砌成的。她收好这份私心，将小蛋糕装进精致的盘里，缓缓走了过来。
发现南意在发呆。
她把盘子放在桌上，坐下时右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看对方回神她才问：“发什么呆？”
“我在想刚才你讲的故事。”南意没有见过如此实在的蛋糕，登时吓了一跳，不确定的问：“草莓降价了？”
秋季草莓刚刚出来，正是价格飙升的时候，如此不管不顾的放量，可见草莓降价的可能性还是挺大。
被错认了情意，姜情只是笑笑，屈起食指将盘子推至南意面前，大气道：“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反正买的挺多。”
南意立即摆手：“不用，你做生意也不容易。”
“你真当我每份草莓蛋糕都放这么多草莓吗？”姜情问。
南意右手拿起不锈钢叉，干净地可以反射出她无措的表情：“那我真是幸运。”
说完，南意飞快挑起一颗草莓放在嘴边，樱桃般小嘴微张，贝齿轻咬了一块，草莓上的奶油沾上了一点在唇角，草莓拿开，舌尖轻巧扫过那块地方，乳白色奶油卷进嘴里，唇角一片湿润。
姜情眼睛眯起，偏着脑袋看得仔细，直到对面人吃完一块草莓，黑色眼睫颤颤抬起，她才收回视线：“好吃吗？”
南意莫名脊背一凉，倏然想到捕鸟视频，先在原地洒上一层碎粒，用棍子支起很大的纸箱，待小鸟走在纸箱下放松警惕，等候的人再将绳子一拉，小鸟便得以捕获。
“好吃。”南意眨了下眼睛，紧张感再次席卷而来，她想走可浪费别人心意总归是不好的，只能任命往嘴里塞，吃的毫无美感可言。
等吃完后，嘴角也沾了很多奶油碎屑，桌上也没纸巾，南意正准备用手背蹭蹭时，对面适时递过来了一张。
“谢谢。”接过纸巾，她把嘴角擦拭干净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
“中午就在我这睡一觉吧。”姜情打断她的话，说的理所应当。
刚才紧绷的神经又再次紧张起来，明明温度舒适的天气却出了薄薄一层汗，手指无措地抓着衣袖。
想拒绝。
可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南意又恨自己嘴笨，又恼怒自己不争气，两个女生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
她这么紧张干嘛？
南意视线躲开，神色着急但说不出话，只能涨红了脸。
姜情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心里纳闷怎么人在网上那么胆大，现实中怎么一句话就紧张成这样。
“我，我想说。”南意终于憋出一句话：“昨，昨，昨天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中午得加班，先走了。”
说完，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仿佛洪水猛兽般逃开了。
姜情盯着那道背影，半晌低低笑了声。
刚接触的南意就像一块没有缝隙的鸡蛋，脆弱经不起一点冲击，现在这鸡蛋终于碎了蛋壳，算是进展很大。
南意是跑回工位的，她脾气是出了名的好，情绪自然也是稳定，很少见到她如此草率的时候，惊了好几个同事的大巴。
喘息声和心跳声一道压过一道，南意手掌撑在前额，闭眼缓和情绪。
等身体那股燥意终于下沉，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正想谁这么赶巧，发消息的人竟是罪魁祸首。
【q：宝贝，你跑那么快干嘛？没和女人睡过？】
惯常的姜情强调，自动播放般在脑袋里循环。
南意这次趴在桌上，六神无主，七上八下，那边消息又过来。
【q：胆子大点，你看沈倾和沈塘都搞一起了，你只是在我这睡个觉怎么了？】
脾气再好的人也经不起这么刺激，但又不敢发消息回怼过去，只能憋屈地把消息设置免打扰，然后趴在桌上，将烧红的脸埋在臂弯里。
一直到晚上，南意才打开微信，一眼就发现姜情的消息发了有二三十个，几乎每小时都会发几条。
她消息滑到顶端，一句句查看。
【q：宝贝，你怎么不理我了】
【q：宝贝，还要不要吃草莓蛋糕】
......
到了最后一条，是姜情发来的约会，约她出去玩。
南意犹豫片刻，每次和姜情出去身心都无比放松，正想同意时，微信小号嗡嗡震动了两声。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Q：晚上早点回家】
南意顿时陷入两难之间，不知道要赴谁的约。
南意：性取向为女的两个女的谁一起真的正常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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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