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姬突破层层人墙后,一个人精准地砸在她身前空地上,挡住她的去路。
她绕过这个从擂台上丢下来的败将,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足尖用力,跃上擂台。
就如穷圣贤说的那样,这里的人是无血腥暴力不欢的——身形瘦弱的维姬一上台便引的观众们强烈不满:
“下一个、快!下一个!”
“滚下去!”
“一拳挥过去、不要浪费时间!”
四方擂台宛若困于风暴之中。
维姬不为所动,她目不斜视,即使是踏上擂台时没站稳、脚崴了一下,她也一脸严肃。
对方是个铜浇铁铸的孔武莽汉,青筋盘在夸张的肌肉上,维姬真怀疑他那血管要炸开。
莽汉看着这个面目清秀的女子,脑海中闪过让其死得体面些的念头……这时,女子奇怪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她并步站立,左手成掌右手握拳,两手相靠置于胸前。
他不清楚这个动作的含义,猜测是什么礼节。
女子朗声解释:“我们家乡的抱拳礼,左掌为文,右拳为武,寓意文武兼学、虚心求知。”
她原地分脚、抬手抱架:“请前辈指教!”
台下的喧闹感染了莽汉的心情,他烦躁对手死前花里胡哨的言行,二话不说出拳,直接砸向维姬。
维姬敏捷地潜身躲闪,紧接着直拳击向对方腹部。
仅此一拳,她便知道自己只能靠技巧取胜:在对方一身坚硬如铁的肌肉面前,身无二两肉的自己毫无力量可言。
电光石火之间,维姬已经避开了莽汉发起的多次进攻,对方的掌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而次次击杀都落空的莽汉此时也恼羞成怒,不断逼近维姬。
维姬退到擂台边沿,眼看莽汉要扑过来,她一个侧空翻就来到莽汉身后,甫一站稳便飞身侧踹、一脚正中恰好转身的莽汉右肩。
没有把莽汉踹下台的维姬立刻撤脚,却被对方攥住了脚踝……
台下的观众被这意料之外的变故惊得许久才反应过来,但他们没有因为维姬的惊人表现改变对这个瘦小女子的偏见,相反,他们只当一种挑衅、一种示威,因而更加愤怒地咆哮,要求莽汉给女子点颜色瞧瞧!
“弄死她!快!”
被维姬耍得怒火中烧的莽汉听不到观众老爷的指令,但他的意愿也与他们的要求不谋而合:
“弄死她,让她不得好死。”
于是本可以通过将维姬甩下台来取胜的莽汉并没有选择结束比赛,他用力捏住维姬脚踝,另一只拳头直指她的面门。
紧急关头,维姬果断抬起支撑腿、踹过去——一个借力如同泥鳅般成功脱身。
可惜,技巧分拉满无法拯救身体素质上的拉胯:落地后的她试着动了几下那只被攥住过的脚,只觉得钻心地疼。
维姬顾不上那么多,没做过系统体能训练的她此时已经感到体力不支、气息紊乱,而对方却好似热身般愈战愈勇。
她便秉持着只守不攻、只避不迎对战原则:能潜身躲闪就不会曲臂格挡、能飞身回避就不正面迎击。
然而即便刻意保留体力,维姬的敏捷度还是明显下降。
有几次莽汉狡猾而卑劣地抓住她在打斗中散乱的头发,疼得她表情狰狞。也就在这种不可回避的关头,她才会主动出击以求脱身。
维姬明显的划水状态令莽汉怒不可遏。
维姬堪堪躲过对手满怀怒火的一击后,她趁着对方正在聚力、未加防守之时,宛若鬼魅般游走,在对方毫无章法的攻击下顺势近身,出其不意地后撩腿,脚跟砸击莽汉下颚。
毫无防备的狂妄莽汉只觉得头部一震、两眼发晕,有些呆滞地抚摸下巴。
观众们无意识地屏息,紧张的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不知是从那个角落开始喊话:
“砸晕他!砸晕他!姑娘!”
像是第一滴暴雨、随后是排山倒海的阵势。
人群油锅洒水般沸腾:铁打的胜利,流水的强者。
他们不在乎谁是强者,他们只会注视夺冠者!
逐渐扭转局势的维姬接收不到观众的鼓舞,对手狼狈、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汗湿的头发黏在头上,肺火辣辣地疼,脚踝也没了知觉……关键是心,心脏要跳出来了。
尊者许久没这么狼狈过——哦,没了法力加持的洪荒之力,维姬此时不是尊者。
她现在是以维姬、一介女子的身份在对战!
这转念一想令她亢奋异常。
“砸晕他!砸晕他!”外界的声音好像失去了距离般向她涌来,将她淹没。
莽汉彻底怒了,他挫败、羞耻、愤怒,他怒火攻心,冲向维姬。
维姬迅速后撤。
噗通、噗通……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好吵。
她感觉脸颊发烧、耳膜鼓胀、血液沸腾。
世界变慢了。
维姬看到他狰狞的表情、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他凶狠的动作,而她在心中倒数。
两人相差三步——三。
莽汉拉出拳——二。
出拳——
起!
立于擂台边沿的女子身轻如燕、敏捷如猫,她腾空而起,在空中给了莽汉后脑勺一脚。
这一瞬间,世界定格了般。只见女子若烟云若羽毛地点在那大块头身上,她舒展双臂,像是即将展翅高飞,那灰扑扑的衣摆在空中铺展,给了她无可抗拒的升力。
哗啦啦——时间恢复了流动之态:奋力出拳的壮汉本就重心前倾,加之维姬用自身重力给他一个助推,扑空的他就这样毫无意外地出场了。
这边大块头“砰”的一声笨重落地,那边维姬在空中滑出一个优美的弧线后轻巧着陆。
维姬潦草平复几下呼吸后、首尾呼应般再次施了个抱拳礼,颔首沉声:
“承让!”
……
维姬翻来覆去地数着桌面上的铜币。
一枚,两枚,三枚……
她守了多少场擂来着?
让她想想:第一场是那个血管快要爆的人,第二场是个豆芽菜……第八场是个“慕名而来”的家伙……十二场。
她打了十二场,收获了三十一枚硬币——连个银币都换不了,更别想什么金币了。
维姬:虽然说起来很掉面,但我亏了。
她收起铜币,吊着肩歪着脑袋,摊开手,面无表情地向老头展示自己的手掌。
老头赔笑道:“小姐,您先等会啊,我们管事的就来了。”
“剑。”
“对对对——管事把剑带给您。”
老头擦汗,他看走眼了,本以为是个中看不中有的瓷娃娃,谁知居然是个隐藏刺头。
这是哪家的小姐?没听过哪个家族女性擅武啊?
新生代都这般深藏不露低调行事吗?
老头见有人要来登记报名,他如蒙大赫地翻开本子,极力忽视维姬的目光,脑子和手像生锈般故障频出。
没人的片当,老头硬着头皮有心套话,又因尴尬而不敢表露出过多的热情。维姬有意打听,却怕老头暗搓搓搞她而只能装成兴致不高的样子。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内容磕磕绊绊。
突然,老头踮起脚,极力挥手,比见了亲妈还激动。
维姬扭头。
一群人向他们走来。
维姬打量领头人。
这就是他们等候许久的拍卖行管事。
管事先是单方面对维姬客套了一番,他邀请维姬到会客厅,维姬却找老头要回她的配剑。
老头尴尬地求助管事。
管事从身后的仆从那里拿来一个古朴的剑盒,打开向维姬展示。他说,为了表达对维姬的歉意,他们“热心”地将配剑清洗、保健、维修、美化了一下,并且为其挑选了一个与之相配的、含蓄内敛的、价值连城的、来历不凡的、百不获一的剑盒。
末了,管事还诚惶诚恐地恳求维姬不要怪罪……也不知道是怪罪他们的哪个举动。
维姬只来得及瞄了一眼焕然一新的贯日,盒子就关上了。她抬眼看向对方,管事笑得眯了眼,示意她接过剑盒。
特立独行的李维姬没如他所愿,她任由管事端着剑盒,徐徐打开剑盒,拿走贯日,合上盖子。
管事捧着盒子,强行挂着笑容。
维姬抱着贯日,面无表情地重复管事的说辞:“盛情难却,我也不好推辞……既然如此,这剑盒我就收下了。但不知这与之相配的、含蓄内敛的、价值连城的、来历不凡的、百不获一的剑盒,可否用于拍卖?”
在场的知情者都震惊于女子的不留情面,仆从和老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管事的脸色。
颜面尽失的管事脸上火辣辣地烧着,但他不能发作:不知为何,上头虽有意对剑主示好,却又暗示他给个巴掌……谁知这女子不安常规出牌,不但巴掌甩到他自己脸上、甜枣也干巴了。
“可以的、可以的……正要跟您说这事的,”磕到硬石头的管事立刻变了副嘴脸,他腾出一只手拿出一块令牌,“这是拍卖行的通行牌,日后您可以凭此入场、拍卖、竞拍……”
看维姬接过令牌,他补充:“若您有兴致,咱们现在就去拍卖行……”
“走吧,”维姬等的就是这句话,“剑盒的事、就你们来安排吧……记得把钱给我就行。往哪走啊?来个人带路啊。”
最后两句声调拉长,显得傲慢又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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