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他不认可女孩的名字，所以对于他来说，那个女孩是无名氏。

“不知道？”维姬笑着问：“那你们平时怎么喊她？”

“就喊，喂。”

维姬笑出声来，氛围突然轻松了许多：“她多大，你知道吗？”

她假装认真地思索，她本想摸摸下巴，意识到手上有泥土后便作罢。

“如果……她真的从那小棺材里爬出来，可能我都得喊她太奶奶——起码的。”

团子皱眉，他可不赞同。

小屁孩而已，有什么资格担得主人这般称呼。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呼喊：

“姐姐！大姐姐真的是你——你回来啦！”

桔子如一阵风冲过来，把团子挤开，一把抱住维姬。

“姐姐——你走了好久好久。我好想你！”她仰起头，一脸期待地问：“姐姐，我可以回家了吗？”

桔子等了一会，却没见维姬回答她，顺着维姬的目光，她扭头看到姗姗来迟的女孩。

“姐姐，这是小姐姐。”桔子把女孩拉到维姬面前。

维姬蹲下来，这是她们的初见。

女孩身着华服，金线勾边黑纹盘踞——典型的老古董风格。

她容貌独特，白发白眉，若非她有一对琥珀色瞳孔，维姬会认为这是个小羽人。

桔子与小女孩嘀嘀咕咕：“小姐姐，这就是我一直跟你说的大姐姐——她可厉害了。”

后者眼睫扑闪，警惕地看着维姬。

“我叫李维姬，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你叫什么？”

“姐姐——她不知道。但是她的身上有两个字，我说那是她的名字，可小哥哥反对。”桔子小声告诉维姬。

维姬对桔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期待地看着女孩。

女孩抿抿唇，她犹豫片刻，吃力地说：“将神。谢谢。”

维姬一愣，她重复：“将神？”

这不是某位尊者的封号吗？

团子在一旁插嘴：“主人，你不要信她的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桔子发现她身上有那两个字，就乱喊说是她的名字。”

“我没有乱喊！谁会在身上乱纹字，不是名字是什么？”

“你就是乱喊——她怎么可能是将神尊者，先不说将神尊者已经被规则散去因果，就是这女孩白发琥珀眼的特征——她根本不可能被王室认可。尊者就算是转世，都不可能是口吃，也不可能以那么骇人的方式出场！”

“我又没说她是什么尊者——就是两个字而已，你激动什么？难道这两个字是独家的吗？”

“这叫避讳！”

“哎呀，你好烦，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将神不将神的！我又不理解你们的信仰，我为什么要避讳。”

“你脚下的土地就是将神尊者打下来的！你无论如何都要对尊者有起码的敬意！”

“不用她名字里的字就是敬意了吗？这敬意真是便民工程！”

团子面红耳赤，他气呼呼地还要辩驳回去，维姬却搂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团子有些委屈，变扭地别过头。

“小将神，欢迎加入我们。”维姬笑着想摸摸小女孩的头，但后者机警地避开了。维姬收回手，“日后我们算是一家人了。”

“你看，我都说了姐姐人很好的，你不用担心会被赶走。”

桔子不及将神高，气势倒不矮。

“维姬你在这啊！”

哀法抱着一束桃花走来。

他黝黑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他环视一圈在场的人，“这么多人？还都是小孩，土著吗？”

他看到团子时，笑意加深：“小孩儿，我们又见面了。”

维姬没理他，心知哀法又一身精力无法发泄了。

她问桔子：“所以你们已经相处了很久，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助的吗？”

“没有！不过将神姐姐最近总是失眠。”桔子加重将神二字的语气，她瞟了一眼团子，神情好不得意。

在一边揪着花瓣的哀法一怔，他不确定地问：“将神？”

维姬点点头，算是回应哀法的疑惑。她先是向那群小孩介绍了哀法，然后转向将神，“过些日子我会带团子去看医生，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现在我们回如是观吧，这里风大。”

哀法的花瓣摘完了，他抱着光秃秃的枝干，愣愣地目送维姬他们，他还等着维姬给他机会跟小屁孩们互动呢。

他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没红包了。

他甩动树枝，风声肃肃，抬脚走向墓地深处。

“什么嘛，将神？同名？哪个人这么狂妄与尊者同名。”

他凭着记忆里的指引往目的地走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堆又一堆的狼藉。

“哦，******干！”

哀法抛开桃枝，大步跑起来。

他有种强烈种预感——伴随他长大的憧憬毁了，而且……

“李维姬！！！你干的好事！”

他一见那无名之墓的悲惨样，悲痛欲绝痛心疾首。

“李维姬！！！！”

李维姬转身。

哀法红着脸，两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你，你怎么能……能，人不能，至少，不该……那，可是你，祖，祖宗啊。”

维姬心下惊讶，哀法动作蛮快，他们还没走多远，哀法就参观完墓地了。她斟酌字词，评价：“你喘气的声音很嗯——有趣，我第一次听这么丰富的喘气声。”

维姬示意团子他们先走，但团子紧紧拉着维姬的衣袖没动，桔子则扯着将神的手跑远了。

哀法喘了一会，他缓过来，控诉道：“你怎么能挖尊者墓！”

“你哪只眼看到了？”

维姬捂住团子的眼睛，少年的眼睫搔着她的手心，痒意直达心底，令她有些许心虚。

“我是没看到！”

“那你叫什么叫……”

“就是你做的！根本不需要眼睛看！”哀法咆哮。“你怎么这么喜欢掘坟？！”

第一次见面她就在挖坟，现在还挖？！

维姬耸肩摊手。

“我以为你会喜欢——怕你换了个地不习惯，我思来想去给你找了这些，希望不会跟你睡惯的坑相差太大。而且这么多床位，总有个会合你心意。”

“这是合不合心意的问题吗？那可是尊者啊！生前是帝国的信仰，死后居然遭到这般侮辱……等等，你说什么？！我他妈在这睡？！”

这时团子向前跨一步，警告说：“图尔特先生，请你注意言辞！除非你想再次体验保卫塔上的风景。”

团子的话立即见效。

只见哀法凝固片刻，低头看这个灰毛小孩儿，不赞同地皱眉：“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边儿玩去。李维姬——你把话说清楚！你认真的吗？！”

维姬正问团子“保卫塔上的风景”是什么，团子还没回答，哀法的质问就转移了维姬的注意力。

见维姬笑着不语，哀法如炸毛的猫，他清楚这女人能干出这种事。他后悔当初脑抽睡坟墓了——关键是还被维姬看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哀法放出杀手锏：

“你别忘了我是带资进组！李维姬！”

一听到“资”，维姬立刻纠正：

“如是观待客有自己的道，这你放心。这些坑位只是您众多选择的一部分，这如是观的所有房间任君挑选。如果没有中意的，我陪你在王星上转，哪怕幕天席地，也要包君满意。”

哀法猜疑地打量她，“这么大方？”

团子还在气闷“小孩不能插嘴”的话，听到维姬的“大方”，脑中闪过某些画面。

他与维姬默契地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丝丝笑意。

维姬谦虚地抿嘴一笑：“那是，我好歹坐拥如是观。而且，客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哀法少爷啊。”

“哼，这还差不多。”

哀法注意到维姬和团子在偷笑，以为是在笑自己，但厚脸皮哀法永不脸红，作为反击，他说：“你还得护我——啊不，这群小孩周全。”

哀法眼风一扫，嫌弃地说：

“提醒你一句，这里有变异魔兽，看起来还很凶，关键是脾气暴躁。真不知道你有没有能力管控王星……我起码还有手环可以防御一番，但这群弱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跑也跑不快只会哭唧唧的小孩可就没什么保障了。”

某变异魔兽&只会哭唧唧的小孩·团子：……

维姬听此有些莫名：什么变异魔兽？

而且这些形容词不太恰当吧？虽说她还没见过这仨娃的应战模式，可但凡联系他们的出身：裂缝的桔子，尊者墓的将神，神眷的团子……无论如何都不该小看他们的实力。

思来想去，维姬恍然意识到哀法似乎才是那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事没事爸妈爹娘的那个。

“好吧，我会注意的。”

她手上揉着团子细软的头发，感受与兽毛不一样的质感。

发梢下，白皙细嫩的后脖子在阳光下特别亮眼，在强光的侵犯下似乎可以窥见皮肤下脆弱纤细的血管。

维姬将他的碎发拨开，一道黯淡的疤痕丑陋地盘踞在那羊脂般的颈项上。

玉生瑕不过如此。

团子打了个激灵，他把碎发拨回去，盖上那道暗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