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黎紧张得说不出话，只是木然地瞪着哀法。

“虽然你的确心怀不轨……但其实就那样。说真的我还有点小失望——我以为会碰到什么惊天大阴谋呢。没想到只是个小女儿家的奇思妙想。”

他看向维姬，“原来你这尊者当的也不咋地，居然没什么劲敌。”

维姬假笑：“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拉点仇恨。免费，且高质量。”

哀法连忙摆手：“大可不必……话说，狮目星的那群人还没追过来呢。”

“你一脸遗憾是什么意思？”

维姬疑惑这男的到底是站在哪边的，怎的，他看到别人有麻烦了才开心是吧？

别说，还真是。

“这不是担心你吗？这么久了，他们还没动静，谁知道是不是在暗搓搓搞个大的。”

一无所知的小元更加疑惑了，他竖着耳朵听了半天，蒂法尼尼的事还没弄明白，现在又来一群人。

同样疑惑的还有山黎。

“你们不会处置我？”她问到。

哀法答：“为什么要处置你？就因为你想让人王给水王当牛做马？”

他翻了个白眼。

“你天真幼稚得搞笑就算了，还痴傻地认为我们也会跟你一起搞笑吗？听听这是什么话：让尊者背弃自己的使命、屈尊辅佐一个乳臭未干的海神王？

我说着都尬死了。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女的脑子里除了白马王子一夜七次之外还能想什么，天天做梦、还让一个人族去掺和你们亚特兰的事？你当这是过家家爸妈随便搞的啊？”

“而且你那白日梦一没损害帝国利益，二没对维姬造成人身伤害——有什么值得处置的？

你要是想借此机会脱离我们，随意。不过你要是留下——求你不要再如此搞笑了，并且既然吃了帝国的饭、就不要说帝国不行……”

山黎只感到恍恍惚惚，经哀法这般嘲讽，她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浅薄，是她先入为主地认为维姬会要求所有人绝对忠诚，是她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的动机不纯会引起如是观强烈的不满。

但其实，尊者维姬不在乎她的动机不纯，尊者关注的是，在她身上如是观、帝国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们要的不是感性的忠诚，而是绝对的利益。利益的绑定要比忠诚的关系稳固得多，在利益捆绑面前，是否忠心已经无关紧要。

忠诚只能充字数，而利益才是敲门砖。

如今的尊者收留她，并不代表自己就高枕无忧。

她必须经过他们的价值评估。

她当务之急并非证明自己的绝对忠诚，而是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可用之处，否则，这所谓的利益关系不过是她单方面的依附，他们随时都能抛弃她。

哀法看到山黎的眼睛亮了一下，心知对方是想明白了。

唉，日后还会有跟多人加入如是观……难道这些道理需要重复地说吗？

大家坦诚点、实际点不好吗？

弯弯绕绕的有意思吗？

他有些苦恼，虽然还是乐意观赏那些变来变去的表情和情绪，但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也蛮无聊的。他有必要制定一个招贤纳士的原则了，而原则的第一条是坦言所求，第二条便是忠诚不加分……

这边哀法构思得正热血沸腾，那边的山黎也终于冷静下来。克服了尴尬情绪后，她询问：“所以说，我还是可以成为你们的一员？”

正和小元嘀嘀咕咕的维姬颔首，纠正：“刚刚小元已经邀请你了呀。”

山黎若有所思地点头。她很想坦白得更彻底些，比如她的遭遇，蒂法尼尼的处境，亚特兰现状……但又觉得这些信息与其说是自白，还不如说是摇尾乞怜的示弱。

有展示悲惨以博取同情的嫌疑。

懦弱不是她应有的品性。

于是山黎作罢。

“我要学习术法。”她直言，维姬都明说她的术法很有天赋，自己的价值已经很明显了。

“嗯……我会尽快安排，需要找些书给你。你了解一下其间的整体架构，然后我协助你实践……”

“不行！”听到维姬要陪山黎，小元当即反对。但话一出口又自觉反应过度，便解释：“我也可以帮忙……我和她年龄相近，更能理解她的问题——所以我来协助她吧。”

维姬没有拒绝的理由，尤其是她还苦恼如何让两人多接触呢。小元能主动提出要帮助山黎，可真是太令她欣慰了。

清楚小元真实意图的山黎没异议。她有预感，未来的学习一定会很有趣。

……

接下来是哀法的日记摘要。

某年某月某日：

维姬在王星上探索，发现了几个神秘的洞穴，在洞口前观望片刻，见日色昏暗遂返回。小元同上。（岂有此理，两主仆真是游手好闲！！！他们为什么不进去！）山黎在图书室看书。桔子甚是欢喜（幼稚）。将神……没遇到。王星制酒果然名不虚传，吾之爱。

我先品品酒，过些日子再催促李维姬干正事。

今日无事。

某年某月某日：

维姬带小元前往邻星，日落而返。

震惊，那桃园居然是李维姬种出来的。

山黎尝试进阶，失败。烦死了桔子，她居然偷喝酒！还好李维姬没觉察到异样，要不然我酒神可就有神无酒了。

某年某月某日：

那两个又游手好闲！！！山黎把西北处的山炸崩了。

将神为什么是结巴？她不是尊者。一定不是。

某年某月某日：

一群人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就我勤勤恳恳！微斯人，吾谁与归？（好酒！今夜对影成三人！）

某年某月某日：

鄙人作为帝国要员有必要提醒尊者，当以国事为重！明天一定谏言！引裾折槛 ！

某年某月某日：

心情不好。只能借酒浇愁了。好酒。维姬真是不识货，居然不喝酒。山黎不错，慧眼识珠！缺点是酒量有点大。

将神居然不能出如是观，神奇，她化成动物就能出，更神奇了，规则要求不能说话——李元能兽嘴吐人言，她就不行。

神奇他妈给神奇开门啊。

某年某月某日：

裂缝裂缝裂缝！

李维姬在清理裂缝？！

某年某月某日：

时光飞逝。

李元是不是太没安全感了？维姬怎么带的孩子。

不知道什么事错觉，总感觉桔子和幸运有点相关。桔、吉、大吉大利——有道理。

将神应该是极度怕生，现在大家熟起来她也蛮正常的。

……

回到现实。

图书室。

哀法破门而入。

那门砰地撞在墙上，吓得将神整个人一激灵，化成猫慌忙蹿到凳子下面。

维姬翻书，眼也不抬：“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进来都这般声势浩大，那门撑过了几百年，在你手里却用不了几次……”

来人哐地把手按在桌子上，半个身探过来。

得，看不了了。

她放下书，抬头。

哀法愤愤地说：“我们还要这样毫无作为地活多久？”

维姬忖量一番，一本正经：“好哲学的问题。我回答不出。”

“正经的！”

“我很正经啊，”她从躺椅坐起来。

将神灵巧地爬上维姬的肩膀，尾巴一甩一甩地看着哀法。

“你记不记得你是尊者？！”

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是帝国掌权者？！”

犹豫。

维姬纠正：“目前是名义上的。”

哀法露出烦躁的表情，一边挠着头一边在书桌前焦急难耐地踱步，他喉咙卡鱼刺般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这里是书房——如果你想练声，滚出去。”维姬波澜不惊地提醒。

“那你就满足这个挂名皇帝了吗？”哀法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