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室门前。

小元正想扭动门把就见门把自动。

门开了，是山黎。

山黎见到他先是很惊讶，但随即挂上笑容，“呀，是你呀~”

小元面无表情，心想这条咸鱼的心情起伏是不是有点超乎寻常，昨天莫名其妙生气，今天又热情似火。她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山黎早已习惯小元的面瘫和失语，因而自顾地说：“昨天的事——我原谅你啦。当然也得感谢你的刺激，要不然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原谅昨天的事？

小元把目光移到山黎置于胸前的手。

先不说他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事，光说山黎的原谅……她能不能不要一边笑眯眯地说“我原谅你”，一边竖中指。

“份内之事，不足挂齿。”

小元语气淡然。他懒得同山黎虚与委蛇——虽然这事是他俩心照不宣的、体现“家和万事兴”的互动模式，但此时此刻，他是来找主人的，而非同这条死鱼虚情假意。

于是小元侧着身挤进房间。

山黎做了个鬼脸，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她还懒得伺候这尊大佛呢。

“来啦。”维姬正在收拾书桌。

化作猫形的将神趴在书桌一角，抬头看了来人一眼，态度慵懒像是风头正盛的宠妃。

将神知道小元对自己不冷不热，但出于本心的善意，她还是软软地喵了一声以作打招呼。

小元见此，自然而然地捞起将神，弯腰，放到地上。

将神：……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仰着头喵喵叫，但小元并不理她。

将神：唉，算啦。

拟态虽有方便之处，但不能在他们面前口吐人言……有点麻烦。

小元：早知道就不教她拟态了，天天化形跟主人腻在一起。

他怎么办？

维姬示意小元坐下，翻出一沓文件递给他。

小元开始翻看文件，余光注意到太极猫白光一闪化回人形。他太阳穴一跳，即使不看他也知道将神又钻进主人怀里了。

这将神……还真是离不了主人了是吧。

他突然意识到主人最近不是带着他到外星走动、就是待在图书室——而将神又是不离图书室的……不公平！这朝夕相对的时间占比不公平！

心中的小九九让小元忘记了时间，维姬见他许久不动，出声问道：“怎么了？这里面有问题吗？”

不应该啊，她花了很长时间规划的，如果一开始就出错了，那麻烦有点大。

维姬蹙眉，正想起身看看是哪一页，就见少年匆忙抬头：“不，刚刚想到别的事了……在发呆。”

她笑眼弯弯地说：“啊，那好吧——我还以为我这胎死腹中了呢。”

小元认真地翻阅手中的白纸黑字，虽然上面的很多信息都是他知道的，但这样一串联、条理清晰地摆出来，还是给他产生了不小的震撼感。

这是帝国蓝图，他的主人写下来的。

他放下册子，维姬正期待地看着自己。

小元犹豫了一下：“您……真的打算放弃奥尔系了吗？”

奥尔云中的行星的可用资源含量很高，算是帝国内非常富裕的地段了……若是直接放弃它的掌控权，那帝国的金库起码要少一成。

维姬沉吟一番，说：“不，只是目前的安排是把权利整合起来，现在的帝国太散乱了。而且防御裂缝的威胁也更为紧急，如果不把这个处理好，一切都人心惶惶的，帝国起不来的。奥尔云的情况不适合现在处理，我把整治的任务放在后面。”

小元翻到花名册的部分，“那这些人……是直接启用？”

维姬扫了一眼，颔首。

接下来小元又断断续续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维姬也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将神趴在维姬腿上，安静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好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说正事。

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呢？小元一定不会有异议——原本帝国旧有的军权就不好收回，帝国之刃也不是维姬说重启就能重启，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出重建军队的引子，然后逐渐渗透吞噬可用之军……

而引子——让小元进军校就能制造引子了。

将神打了个哈欠，她还有另一个疑惑，虽然维同她解释过，但她还是不能理解维姬的行为：为什么要把“底牌”透露给下属？直接命令就行了，无条件服从才是下属应该做的事。

当事人小元显然也有这样的疑惑——作为下属，他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于是他迟疑地问道：“我……知道这些，是不是逾越了？”

“啊……不会啊，”维姬一脸惊讶：“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可是我的眷属啊，代表帝国呢。”

拜托，难不成真的要她全权负责？虽说现在还有个哀法、日后也会陆陆续续进来一些核心成员，但小元无论如何都是她的肱股之臣。

她能预料到未来会有多艰辛，所以她得抓紧时间，赶在大批因果萌芽前让“果农们”就位：小元、将神、哀法……一个都别想跑。

“可是……我何德何能……”

少年低头，语气落寞。

他何德何能？自己一没有哀法的财力，二没有将神的智谋、三没有山黎的天赋……他唯一有的，只是“眷属”的身份——而这也是主人赐予他的。

维姬摸了摸小元的头，“首先，我不希望你这样妄自菲薄，其次，很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你一定要个缘由……”

小元抬头。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元宝——这便是最充分的缘由了。”

小元愣愣地看着维姬。他知道主人的这句话是真心实意，但他还是不能心安理得。他必须要一个实打实的独一无二，他必须成为那个不可替代的眷属。

他注意到维姬手边的一本书，封面上是一个徽章：抽象而简单的人首鸟身图腾，古朴大气的纹路却隐约透露出一丝狠辣和不羁。

小元心念一动，直勾勾地盯着维姬：“我要去参加双季赛。”

将神：！！！

双季赛——由帝国、联邦、亚特兰、无主之地等各大主要政治集团联合举办的、为数不多的项目之一，说白了就是军校的入学资格考。

小元话音落下，无人接话。

似是担心维姬不同意，他语气坚定地补充：“我打算进入军校。”

军校是他们目前距离军权最近的地方，只要进入军校，毕业就有名正言顺的军权了。虽然这有反军民法规，但是为了主人……

小元自觉自己的话有些干巴巴，他瞄到将神震惊的表情，自己也莫名有些心虚……将神也觉得自己是在异想天开吧。

参赛简单，但入学难：世人只看从军校出来的学生都是天之骄子，而忽略了那些能入学的学生本就是人中龙凤的前提——那么，自己是人中龙凤吗？

显然不是。

他们五个：主人、哀法、将神、山黎和自己——他一定是最为平庸的哪个。

沮丧、苦闷、无助等复杂情绪一拥而上，令他跳动的心疲劳不堪。

他害怕的其实并非平庸的自知之明，而是主人的态度：如果主人回绝了自己的参赛申请，即使他可以麻痹自己说主人是为了“人身安全”的考量，但他还是会因为这种好意感到自卑。

自卑于他的无能、自卑于他始终处于主人的庇护之下……

他还没有长大……

小元脸色惨白，嘴唇无意识地颤动。

主人一定不会同意我去“送死”。

可是……这是我唯一的可用之处了。

“你的目标是哪个？”维姬适时开口，打断了小元愈加苦涩的心绪。

小元正艰难地会聚那贫瘠的勇气从而表现出破釜沉舟的决心，听到这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维姬重复了一遍：你打算去哪所军校？

她没问为什么。

而是——

你要去哪个军校？

我能了解更多的信息吗？

是否需要我提供什么帮助？

……

这就是他的主人。

你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会全心全意支持你。

小元像是被烫了般狼狈地挪开视线。

“可是你不觉得……我是痴人说梦吗？”

他心跳如雷，一边庆幸主人没有回绝、一边忐忑地想要探明主人的想法——她为什么不回绝？

维姬有些不理解：“什么？”

小元怯弱地躲开维姬的目光。

“你不觉得我入学军校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吗？”

快承认吧，让我死心，让我知道自己有多么无能平庸一无是处。

少年的紧张样令维姬忍俊不禁，“怎么可能？我觉得你不但能顺利入学，而且能以优秀学生的称号毕业。”

诚然，进入军校者为人中龙凤，但能进入如是观、成为帝国核心成员、辅佐尊者的人，哪个不是少之又少的、受万人敬仰的风云人物呢？

更何况，李元可是所谓的“天命之人”、“至高神”，帝国说不定都得蹭点福利、沾点光。

“真的，我看人很准的。”

小元愣住了。

他后知后觉到是他在妄自揣测胡思乱想——主人怎么会否定他？

去军校本是小元的“一意孤行”，现在主人没有“如他所愿”地反对他，他反倒有些自责和退缩了。

——他舍不得。

他同主人才重聚不久，又得分开了……还是他主动提出。

小元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神色坚定，心中燃起一股对优秀学生称号势在必得的雄心壮志。

“玄女，”他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

“我会选择玄女军校。”

帝国举国之力供养了上百所军校，它们是帝国的骄傲、亦是帝国的底线：谁都不能亵渎这些神圣的领地，否则必有群起而攻之。因而帝国虽已名存实亡，各星主或结党营私或各自为政，但始终无人胆敢插手军校事宜。

而在这上百所军校中，隶属帝国的玄女军校是世界公认最好的军校。

从这里毕业的学生进入军队将直接予以一级军功。而若是以优秀学生毕业，少说也是要做将军——但评判标准并非固定不变，这也就使得优秀学生不是每届都有，一旦有，便是同届学生津津乐道的佳话与传奇……

听到小元的话，维姬面露惊讶，她拿起手边的书：“那还真是巧，我刚好在研究玄女军校。”

书上的校徽折射出银色的光芒，如同金属般冷冽。

将神瞪大了眼，看了看维姬又看了看对面的少年。

我的老天爷啊……

不应该是由维提出参军、然后小元同意吗？

怎么成了是小元主动提出来的？

难不成维早就料到小元有意参军、因而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他主动？

那一瞬间，将神想了很多，从人际交往小秘诀到御臣使民之道，但最后都转化为对维姬的崇拜和敬佩。

“如果是玄女的话……”大尊者迟疑道：“我可能得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