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塔。
哀法盘腿坐在女墙上,两三酒瓶立在身侧。
眼下密林不见边际,远处风来,林子如水面般荡漾。
维姬登上平台,“你倒是会享受,酒味都飘到天际了。”
哀法也不回头而是对天举杯,“所以说,好酒!”
“出问题了。”
维姬摸清楚哀法的习惯了,只要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他就借酒消愁——不过也不是消极意义上的消愁,而是说酒貌似能激发他的智谋,从而解决问题。
果然,哀法坦言道:“我得回去一趟。”
“狮目星?”
“不是,我要回我母亲那里……有些事得请教他们。”
“要送你吗?”
哀法看向远处,答非所问:“你一点都不好奇是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你这种漠不关心到底是真的懒散还是胜券在握,我倾向于后者,虽然还没看到证据。”
他猛灌一口酒。
“但有的时候我还是会为你的态度感到气愤,显得你很自负……所以,你要送我?”
“随你。”
“还是算了吧,那算是我的秘密基地,哪天我要是把你惹恼了——我就没地方可藏了。”他一扫刚刚的沉重之情,嬉皮笑脸的。
“不过我蛮想体验尊者的传送术的——咻的一下,那玩意算是虫洞吧?可惜了……”
维姬:事实上我说的送是给你车票钱,没说要用术法……
“我的事说完了,你的呢?”
“哦,你这款酒里面好像有引起魔兽暴动的成分……下次别喝得这么招摇了。酒味飘到北边的原始林去,引得它们想突破结界来找你培养感情。”
哀法正一口接着一口地闷酒,听此话后默默点头。
维姬来意达成,也不久留,转身就走——她得看看那俩孩子处理魔兽暴动的情况。
“我走了,你也得出发了。”哀法悠悠提醒。
维姬脚步一顿。
“那个花名册。”
“行。”
“你要记得加持王座后的天火——身为尊者,保持天火不灭是最基本的责任。这天火可是帝国的信仰,你不能在这上面偷懒。”
几片叶子乘着旋风而起,落到他的身边。酒水在口腔中缓慢绽放出一股奇妙的醇香。
天空的浮云快速移动,他看到那些云朵的影子在林子里游弋。
哀法等待了十几秒才听到维姬的话:
“照你这样说,这信仰还被实体化了?”
哀法不置可否,又听维姬说: “我难道不是帝国的信仰吗?”
我难道不是帝国的信仰吗?
为何要将那团火焰作为帝国信仰的象征?
尊者本身不就是信仰的化身吗?
哀**住了——凝滞几秒后他才放下酒杯,说:
“前人担不起帝国信仰的角色,将此责任推给简单的自然现象。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天火不熄代表信仰不灭……”
哀法莫名地停顿了一下, “约定成俗,以假乱真……怎的,你要打破吗?”
“听起来,你倒是很激动。”
“哈——”哀法爆笑,笑得歇斯底里,整个人往女墙的边缘探,手打翻了酒杯。
酒水撒下塔楼,水珠颤抖着下坠。
他抹了抹眼角的生理泪水,“我当然激动了……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得被人口诛笔伐呢。”
大逆不道、离经叛道、偭规错矩……这些快要把他耳朵磨出茧子的词语,有朝一日居然能从他口中说出来。
“听起来……做正确的事也很难,”维姬假意斟酌了一翻,红艳艳的唇勾起,眼睛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但挑战规则的事,也很有吸引力——怎么办?”
哀法屏息敛声,听到她说:
“那就让他自生自灭。我本就是帝国信仰,何须他来代职。”
眼下突然狂风大作,密林沙哗作响宛若千百万只鸟儿振翅而去。
被风裹挟的叶子在空中身不由己,看得人惊心动魄。
维姬走了。
哀法沉默地面对这旷远的景色。
天边处,如是观的结界闪现着水面涟漪般的花纹。
他把酒收到空间钮中,动作有条不紊。
颤抖的手却表明他激动难耐的情绪。
扭曲的快感在心中沸腾,他佝偻起身体。
很多年后,经历了各种潮起潮落,当他立于金阶玉台之下,看尊者维姬持权杖、戴王冠、身披金袍、昭示天下时,他恍然想到了今天。
他到那时才敢断言维姬确实自负,而今他只能绝望地期望着:“李维姬……别让我失望。”
“不要像我一样,令我失望……”
……
“你好拉胯,”山黎抱怨,双手快速结印,“身为万兽之祖居然不能御兽?我有绝对的理由怀疑你这身份的真实性。”
“你除了能变成雪豹的原型,还有什么事是我做不了的事吗?而且,拟态,谁不行啊。”她知道少年不会理她,因而滔滔不绝地输出。
手边的结界裂开一道缝隙,她眼疾手快地贴上阵法。
阵法自动融入结界缝合了那道裂缝。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魔兽太多了,结界的自愈能力跟不上魔兽的破坏速度。
“哎——你要是会御兽,这些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还用我们苦哈哈地在这缝缝补补。”山黎一脸嫌弃:“你说说你有什么用?”
站在她身边的小元一言不发——当然不是因为哑口无言,而是他实在不想理会山黎。
就像路人不会理会那些在路边吠叫的疯狗。但是如果疯狗叫得太过狂妄,他还是有责任去维护和谐社区的……
“哎我哩个大皮球——”一只魔兽钻进结界的漏洞,差点咬伤山黎的手。她吓得破了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它它它它进来了……李老师!”
小元一个眼风也没给山黎,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按在那魔兽的头上。
“它待会咬你啊!你能不能长点脑……子,啊?”山黎见小元的动作,跳起来要阻止他犯傻,却见那凶残的魔兽居然乖顺地把头缩了回去……
缩了回去……
了回去……
回去……
去……
山黎:???
如果她没看错,那只要咬掉她的手的凶残魔兽,在与小元分离时,露出了眷恋不舍遗憾——她居然在一头野兽身上看到了独守空闺的怨妇之魂。
她的目光在结界外的魔兽和结界内的小元身上徘徊。
魔兽很不舍。
小元死鱼脸呸——无动于衷。
山黎:我怀疑我被双标了。
不行!是条鱼的都忍不了这种不公!
于是义愤填膺的山黎试着把手探出去。
小元侧目而视,不阻止。
山黎一边尝试抚摸那魔兽一边小声念叨:做个正经的魔兽哈,给我摸一下让我知道不是我的问题……
听到这些碎碎念的小元:……
那魔兽有一瞬间的疑惑,它瞄了一眼小元,见小元没做表示,当即翻脸对着山黎龇牙咧嘴。
山黎手比脑子快,她缩回手,不服地骂骂咧咧:“世风日下啊这年头、连魔兽都看脸是吧?!能不能有点德行啊、小心化形时化个丑八怪!”
那魔兽像是知道山黎在骂它般,对着山黎咆哮了几声。
震耳欲聋的吼叫令山黎两耳疼痛,她当即噤若寒蝉,怂了。
她抱着耳朵喊道:“小元,你管管啊!待会吵到姐姐了!”
这“姐姐”还没说完,那魔兽就不叫了,但心有不甘的它还是恶狠狠地盯着山黎。鼻息喷在结界上,产生一道道绚丽的光波。
山黎:马的。
她目光如炬地瞪着小元:“你会御兽。”
你他妈肯定会御兽。
小元扫了她一眼。
“你眼中的悲悯是什么意思?”
山黎撂下担子不干了——她今天必须好好理论理论。
“有意思吗?看笑话很有意思吗?啊?”
“你说话啊,你有本事玩阴的没本事承担是吧?既然能直接操纵它们、那直接让它们走不就行了,我们也就不用在这搞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修理工你爱做你做呗,你跟我说一声我立刻就成全你独享这泼天福气!你说话说话说话说话……”
山黎见小元完全把自己当空气,便要动手打断小元绘制阵法的动作。
神游在外的小元没料到山黎会动手动脚,阵法纹路一错,原本温和的补给阵直接变成火焰环。
小元被烫得手一抖,那火轮掉到地上,畅通无阻地滚出结界,在一地枯叶上留下星星之火。
火轮像是游子归家般急不可耐地往林子深处钻,灼热的气焰使得众魔兽纷纷避让逃窜。
眼见着火势逐渐变大、火情逐渐失控,山黎表演世界名画《呐喊》:“我草我草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闭嘴!”小元被山黎搞得心烦意乱,面前火光灼人,旁边还有个降智的物种在鬼叫。
“你不是会降水么、能不能干点正事?!”
“哦对哦,”山黎发动鲛人的技能来了个水漫金山,不仅扑灭了火还把那群看热闹的魔兽给泡了个透心凉。
她余光看到那头双标兽打了个响鼻、浑身毛发粘成一撮一撮的,落汤鸡的模样好不狼狈。
小样,跟我斗。
小元抖了抖衣服上的水,虽然没有湿透,但浅色布料一旦湿水,那加深的颜色便很明显。他表情愠怒:“山黎、你幼不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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