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还真是不知死天高地厚。”顾夜凝站在楚子逸身后不远处,冷眼旁观。
只见楚子逸此举果真激怒了那断眉男子,一把拎住了他的衣襟,满目皆是毒辣之色,嘶吼般警告:“方才所言,你是听不懂吗?”
断眉男子额头上的青筋阵阵突起,瞥过头来,凌厉的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最后直直的落在顾夜凝的脸上。
这眼神,顾夜凝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宗门里那些个冷面的杀手,各个都有如此冰冷嗜血的目光。
未免引其怀疑旁生枝节,顾夜凝连忙装出唯唯诺诺的怯懦模样,低下了头。
此时蒙椋上前一步,咧嘴道:“公子我们回去吧,一个小仙女而已,您要多少,再去买便是!”
“那可不行!”楚子逸哪里肯轻易罢休,眼睛溜溜一转,突如其来的把矛头转向顾夜凝,指着她向断眉男子炫耀道:“怎么样,本公子的新欢,算得上天资绝色吧?”
胡言乱语之余,还不忘对顾夜凝抛了个媚眼,举手投足十分轻佻,其姿态,说是个地痞流氓也不为过。
趁断眉男子本能的瞧了眼顾夜凝的间隙,楚子逸紧接着又话锋一转:“可她连小仙女一根脚趾头的颜色都比不上!所以本公子今日,非捉了小仙女回去不可!这才好享齐人之福!”
断眉男子见顾夜凝脸上一阵红,估摸是起了羞涩之意,竟当真有几分信以为真。
殊不知此时顾夜凝心里头火光冲天,恨不能将楚子逸碎尸万段:[齐人之福,你怕是有命也无福消受!]
心想事成,那断眉男子果真突然手势飞快的从腰间拔出剑来,二话不说直接抵上了楚子逸的喉咙,吓的他面如土色,大声求饶:“别动气别动气,有话好好说嘛!这位大爷你要是喜欢小仙女,让给你还不成吗!”
身侧的林庭书见势暗中给了蒙椋一脚,蒙椋脑子出奇的跟上了节奏,当即跟着大声求饶:“大爷息怒,大爷息怒啊!”
[大爷息怒?]顾夜凝无言以对:[看不出这蒙椋五大三粗的,竟当真是个草包,昨夜对我耀武扬威,还以为有多大能耐,不想竟只是虚有其表罢了。]
她心里唾弃着,察觉那人的目光再次扫了过来,不得已只好跟着弯下腰来,随口嚷嚷两句滥竽充数。
看热闹不嫌人多,此时,宅中又踱出一人,沉着脸不怒而威:“是何人在外面放声喧哗?!”
断眉男子见了,顿时恭敬了不少,弯腰侧身让至一侧,低声解释:“不知从哪儿冒出几个市井小民,欲翻墙入院寻那小仙女,属下怕惊扰老爷,正驱了他们离开。”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顾夜凝悄悄抬眼窥去,发觉来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瞎了一只眼睛的曲免。
他比先前看起来越发森然了几分,警惕的走到楚子逸面前,对上了他的眼睛。
短暂的一番打量后,他微微的侧了侧头,示意断眉男子可以走了,转而问楚子逸道:“听闻这位公子是在找一位叫小仙女的白衣姑娘?”
楚子逸嬉皮笑脸立马承认:“是啊是啊,她进了这屋子,还望这位大爷放我进去,好让我捉她回去。庭书君,来,给这位大爷几张银票!”
“是,公子。”林庭书稳步上前,掏出大叠银票。
楚子逸伸手过来,整叠抓了数也不数,尽数塞进曲免怀里:“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多谢大爷通融。”
顾夜凝见了,扶着脑袋心头直滴血:[败家玩意儿,一给给这么多!早知今日,昨夜我就该把这些银票都拿走才是!]
银票上鲜艳的官戳印在曲免黑色的眼里,如火焰般明暗闪烁。
幽幽的,他竟诡异的露出了笑容,侧身让开去路:“来者皆是客,是我家下人不懂事,还请公子见谅。小仙女确实在屋中,公子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与我家老爷喝杯茶水先吧。”
“那敢情好啊!”楚子逸求之不得哪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欢欢喜喜的小跑过来,拉起顾夜凝一道昂首阔步的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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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宅院多以东西对开为格局,讲究对称规整二字,以彰显非凡气度和磅礴气势。
南方的宅院则全然不同,南方多水系,格局多因地而布,显得更加随性自由。
这种随性自由,又以阿里穆尔包下的这戏台后院为最。这方小院外表看起来破旧不堪,里头却是别有洞天,庭院之中贯通水系,蜿蜒曲折,将一方方小厅相互隔开又串联。
水岸之上虽无似锦繁花,到底也生了不少爬山虎,秋冬交替,化作枯萎的黄色,将座座小院覆盖,掩饰了原有的模样。
顾夜凝被楚子逸霸道的拽着,跟在曲免后头一路绕行,没多久便失了方向,难辨西东。
好在此行她不是来杀人的,无需记忆进退路线,再不济,也还有乔装的萧瑟可作接应。
此时的萧瑟,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裙,面覆轻纱,正拨着琵琶弦坐在湖中央的八角亭中,低眉弹曲吟唱。
在他对面坐着的,正是阿里穆尔。他浅闭着眼睛,跟着轻哼小调,似是十分惬意,与先前屋顶上窥视的肃杀之色截然不同。
[哟呵~想不到师兄撩人卖巧的功夫,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顾夜凝露出一丝不了察觉的笃定之色:[看来拿下阿里穆尔,信手拈来。]
正值心中得意,腰间突然伸过一只大手,将她揽了过去。
抬头起,恰好对上楚子逸笑嘻嘻的眉眼,将她按在胸前道:“如此出神,可是在想,一会儿要如何好好表现?你放心,本公子定会让你如意的。”
顾夜凝一脸厌恶正要挣脱,恰逢前方引路的曲免停下步子转过身来,不得已迅速换了脸色,笑里藏刀的点了点头。
“真乖。”楚子逸趁机捏了捏她的脸,看似十分恩爱。
曲免看在眼里,笑笑道:“请公子在此稍作停留,容我去通禀一声,我家老爷喜好结交朋友,见到公子,定会十分高兴,用心款待的。”
“太客气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本公子。”楚子逸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两眼发直的盯着湖中小亭。
“弹的好!”他指着萧瑟赞不绝口,绕过曲免径直走到亭中,拿腿勾过一张凳子直接坐下,丝毫没有顾及亭中还坐着阿里穆尔。
难得的是,阿里穆尔受此唐突,既没有太过不悦,也没有丁点诧异,只幽幽的转过头来,对上了正摇头晃脑的楚子逸。
后头的曲免疾步追了上来,弯腰解释:“老爷,此人……”
阿里穆尔微微抬手示意曲免退去后头,沉稳的站起身来客气笑笑道:“在下莫有前,郸阳人氏,并不认识小兄弟,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有何指教?”
[莫有钱?这汉名也是够难听的。]顾夜凝腹诽。
楚子逸却不觉得,反而自来熟的张口便自我介绍起来:“原来莫大哥是郸阳人啊,在下楚子逸,大兴人氏。”
阿里穆尔:“哦?小兄弟竟是皇城人氏,那怎的来了这偏僻的大沥城?”
“还不都得怪那老皇帝,好端端的出去打什么仗,自己翘辫子了不说,还搞得大兴城鸡飞狗跳的,害本公子喝花酒都没了去处,听说大沥城多的是美人,这才特地过来的。”
楚子逸想也不想,一张口便把自己的情况交代了个底朝天。
“今儿实在是不好意思,本公子的小仙女闯入了莫大哥包下的这座院子,这才不得已进来抓了她回去。”
楚子逸嘴上念着小仙女,目光却游移着未落到她的身上。
[小仙女近在眼前,他怎的视而不见?莫非他根本不识得小仙女是谁?]顾夜凝察觉端倪。
现在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她与他现在坐在一条船上,死一个人翻的是一整船,恰瞧见桌上果盘里摆了几枚枣子,抓起一颗便塞进他嘴里,假意撒娇调笑起来:“公子你可真坏,又玩欲擒故纵视而不见的把戏。”
楚子逸在她腰间的手游上她的下巴处,戏谑的来回勾拨着,反问道:“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我有么?]
顾夜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弯着眉眼,越发矫揉造作的对视着他。
天气寒冷,冻的她小脸微微发红,在白皙肤色的映衬下,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显得无比妩媚。
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远不过一寸,彼此温热的鼻息吹在脸上,轻轻吸进肺里。
楚子逸:[挺会演啊。]
顾夜凝:[你也不赖。]
楚子逸:[那继续啊。]
顾夜凝:[请便啊。]
两人仿佛心意相通一般,对视中不约而同的轻笑了起来,眼神交汇处,皆是旁人不可言喻的含义。
演戏罢了,小菜一碟。
眼前是俊俏公子,耳边是丝丝琴音,顾夜凝本是无比从容笃定,不曾想那琵琶音突的嘎然而止,“小仙女”耳根赤红的从蒲团垫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楚子逸怒吼了一声:“你他妈给我注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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