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问道:“姑娘可是蒋家蒋芙?”
蒋芙疑惑,点头:“是,怎么?想要找我家老头告状?”
蒋芙和沈晏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眉目清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着淡淡粉色,樱唇琼鼻。唯独一双眼睛透着寒意,倒与边疆行军打仗的军人相似。
沈晏摇头,拉着他妹妹离开,身边那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姑娘却留了下来。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书玉一身水蓝色坠地长裙随着她的走动轻摆,一支羊白玉手镯将其皮肤衬得越发白皙。看向宋禅的时候,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悲悯,柔弱可人。
宋禅与她近十年没见,刚开始也没认出来她,此刻也是惊讶。“书玉吗?”
“是我,堂姐身体还好吗?”
宋书玉是宋家小叔的嫡女,面子功夫做的足,即便宋禅父亲与家中关系并不好,她不论何时见到他们都是笑意满满。可宋禅总觉得二人气场不和,每次与她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都会心里发毛。
宋禅道:“我如今身体还不错,多谢妹妹关心。怎么不见家中小厮?”
宋书玉解释道:“今日母亲与沈伯母一同前往城外常乐寺祈福,我与悦儿便相约一同出来逛逛,没成想会遇到姐姐。”
她凑近宋禅,伸手挽住她的胳膊。
宋禅莫名觉得难受,悄悄往蒋芙那边靠了靠,看了她一眼。
宋书玉没看见,拉着宋禅道:“姐姐既已回来,改日来宋家做客,祖母念叨了许久你。”
宋禅只想赶紧离开,点头:“嗯,我晓得了。”
蒋芙看出宋禅的不自在,借口为她带回来了礼物拉着她离开珍宝阁,走之前宋禅让小二告诉徐青竹她晚些时候自己回家。
街上小物件琳琅满目,食物的香气交杂着顺着风飘向远方,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往出爬。
宋禅看见拐角处有一家卖红糖小汤圆的糖水铺子,满脸开心地拉着蒋芙要了两碗汤圆坐了下来。
老板是个干活利索的阿婆,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就被端上小桌。汤圆是用糯米粉搓成的,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软糯的豆沙,点缀了点干桂花。
汤里红糖没有加很多,宋禅尝了一口,入口反而是红豆的香甜和汤圆的软糯,很对她的胃口。
蒋芙取笑宋禅道:“我还从未见过你这般模样,大名鼎鼎的女魔头居然怕一个……”她皱眉沉思该怎么形容宋书玉,她一步一行与刚才那个沈家姑娘不同,挑不出任何错。
“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宋禅垂头丧气,她也不明白为何。
祖母素来疼爱小叔,对于长房一家却十分严厉。当年宋淮文执意要娶身为商贾之女的徐青竹,祖母直接将他赶出家门。后来又不知何故,松口将徐青竹抬进家门。
宋淮文为了防止自己媳妇被磋磨,特意寻了由头迁出祖宅。
宋禅从小时候便不受她待见,又怎么会念叨宋禅。
“不说我了,你怎么回都城了?”宋禅放下勺子,问道。
蒋芙叹气道:“回来退婚。”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蒋家世代驻守边疆,蒋父被封大将军驻扎南边海岛,而蒋母身为家眷被留在京城做质子。蒋芙从军之后,皇上对他们家越发忌惮,蒋芙的婚事须得低嫁才能保全蒋家。
奈何蒋家有一位拎不清的老夫人,她出身卑微,不了解上位者的心思,只想着能攀多高就攀多高。
沈晏的父亲是文官,与武将之家联姻为的便是她家的兵权。
若两家联合,只会死的更快。沈家尚且可以存活,蒋家军功起家却无一丝生机。
宋禅也见识过蒋老夫人的本事,安慰地轻拍她,话题一转道:“除夕夜宴,你入宫吗?”
大齐自开国以来有一传统,除夕时皇上会在宫中召开宴席,犒劳今年一年中为国辛劳的官员和将军,同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去。”今年年中,蒋芙因抵御南蛮有功被封为校尉,她爹不在,她得为她母亲撑腰。
“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宋禅问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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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王府,池靖安书房。
古朴的红木桌子上面堆满信件,有他派去调查柳青山去向的回信,也有关于王洛川这些年的情报。
玄衣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眼底乌青的池靖安,还有燃了一夜的蜡烛。
池靖安揉着麻木的脑袋,“有消息了?”
玄衣恭敬道:“夜莺传回消息,柳青山暂不知踪影,余姚的探子离开后回了安王封地。”
“安王?”
安王当年被他父亲用计拖住回都城奔丧的脚步,是以皇上才得以稳住都城局面。打那之后,永安王府便是安王的眼中钉肉中刺,难道安王也参与了柳青山一事?
他拆开桌上的一封信,明白了为什么安王的探子出现在余姚。柳青山攀上的那桩婚事是安王门生的外甥女,他是来参加昏礼的。
“再查,安王手下的产业是否参与柳家的事。”
玄衣看着他不断打着哈欠,劝道:“世子,这些折子明日再看,王妃从别院回来了正安排着厨房做饭。”
“您歇息会,要不一会王妃看见又得心疼。”
池靖安想起母亲看到他瘦了之后心疼的神色,点头:“桌上这些先收起来,派人去买明月斋的点心,不要太甜。”随即又想起几日未联系的宋禅那日念叨着要吃明月斋的桂花糕,结果明月斋关门她蹲在门口画着圈恼怒。
池靖安噗嗤笑出声,然后吩咐玄衣:“再买些桂花糕,让府里厨子做份桂花糯米藕送去宋府。”
玄衣:“是。”
书房里燃着暖炉,一推开门屋外的冷气扑向池靖安,不过比不上北境的冷。他转头叮嘱玄衣,“用炉子温着去,桂花糯米藕凉了不好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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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送到的时候,刚巧徐青竹从街上挑完首饰回到家中,拉着宋禅试着衣服首饰。她今日挑的都是些亮眼颜色,很衬宋禅肤色。
徐青竹是开心了,但宋禅却累得够呛。
那几件衣服穿起来都很繁琐,那身湖蓝色的衣裙穿上之后宋禅直接瘫在椅子上,边喘气边摇手:“我不行了,穿不动了……太累了……”
徐青竹忌讳她说生死,如今连“不行”也听不得。“大过年的,说什么丧气话!”
“除夕夜宴那日,你就穿这件吧。”
那日能参加宴会的都是家中费心培养的世家公子,不似那柳青山一般忘恩负义,若有合适的最后成亲,他们也不至于离得太远无法撑腰。
宋禅不知道她娘的心思,她正在为那天吃不到那么多好吃的伤心。
这件裙子的腰身掐的细,坐下必须坐直身子挺胸收腹才能撑住。她央求徐青竹道:“娘,这腰身有些紧,让绣娘放宽点吧。”
正当此时,徐青竹身边的孙嬷嬷推开厚重的帘子进来,恭敬道:“永安王世子派人送来一些糕点。”
徐青竹以为又是送给宋淮文的,便开口道:“从老爷书房收藏的茶叶中拿一罐,回给世子。”
孙嬷嬷知道她误会了,又道:“糕点是送给姑娘的,老爷的是一方徽墨。侍卫说是他家世子为了弥补姑娘,那日奔波却没有吃上想吃的糕点。”
宋禅回想起那天她兴致勃勃去了却吃了个闭门羹,道:“那便收下吧,至于回礼就按母亲说得来。”
孙嬷嬷应是后退下,宋禅转身却看到徐青竹紧盯着她,问道:“娘,怎么了?”
“你和世子怎么认识?”
宋禅配合着侍女脱下衣服,答道:“他找我师父办事,我出手解决了。”
她眉头一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肿是得意:看,我厉害吧!
徐青竹哭笑不得,旁人家养在都城的闺女都是知书达理,这个岁数早都沉稳不少。就他们家的小姑娘还像个孩童,逗他们欢笑。
“厉害!”她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玄衣派人送来的不止池靖安交代好的糕点,还有宋禅最喜欢的话本,是京城中最新版的趣事。
宋禅吃完晚饭后便躲回自己屋子看话本,直到打更人报时的声音传来时她才惊觉外面天色已晚,将侍女唤进来洗漱后便滚进被窝睡觉。
三更时,有人往她房间中扔了一枚石子将她惊醒。
宋禅披上披风推开窗户,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扰人休息,天打雷劈的!
宋禅烦得转身就从屋子中出来,快步走到池靖安面前,咬牙切齿:“你最好有什么大事!”
否则,她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池靖安替她挡着风,道:“我有急事还请你出诊一趟。”
宋禅皱眉,顺着他动作往旁边挪挪:“我不治病。”
“我怀疑她和我一样,被怨灵缠上了。”若非迫在眉睫,池靖安不会擅自闯入宋禅的院子。半个时辰之前,永安王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而这位不速之客便是宋禅这次的病人。
“诊金?”
池靖安道:“一百两黄金,外加摘星阁三只烤鸭。”
宋禅张开手掌,伸直手指道:“五只。”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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