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第两百零四章

阴森安静的牢狱里,空气里是**和潮湿的味道,伴随着并不明显的血腥味,冲击着鼻腔。

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漫步走过一个个牢房,倾听着犯人的呻*吟哀嚎,鼻尖捕捉着每个人不同的气息,挨个确认着他们的身份,以及数目。

直到最后一个牢房走完,她才开口,用轻柔沙哑的嗓音问身边的人:“只有这些人吗?”

她情绪平静,态度甚至是极为温和的,声音里含着笑,不见半点咄咄逼人,却紧跟着问出下一句:“剩下的人,是没有查出他们的身份,还是……他们犯下的事情并不足以被抓进牢里?”

蝙蝠岛的每一次拍卖会都要精心挑选客人,而每一批客人里,原随云都要确保他们彼此能够相互制约,也就是说,只要一批客人里能抓出一个,那么这一批客人都能够被顺藤摸瓜,牵扯出他们的身份。

非明不知道其他客人的情况,但沐菲的记忆里,她的“客人”们,只有一部分在牢房里,还有一部分,不在。

铁手一时没有说话,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非明能感觉到那种痛惜和愧疚的眼神落到她的身上,其实她没有什么事,心里早有准备,可他却难过的好像是他自己的事情一样。

她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了我这个当事人呢?即使我是个瞎子,可我的记忆力实在好的出奇……不过你实在不必内疚,这根本不能怪你啊!”他对她,完全是仁至义尽,再没有人能做到更好了。

他们走出牢房,非明感受到有阳光的温度落在她脸上,她笑着说:“铁手,笑一笑,不要因为我而难过。”

于是明知道她看不见,铁手也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实在难看。

认识越久,他便越为她的遭遇而感到难过,他和六扇门的人为这件案子奔波了一年多的时间,明知道有多少人伤害过她,却没有办法把那些人定罪。

——因为他们除了伤害这些姑娘以外,就没有做过其他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们只是去蝙蝠岛平平常常地参加了一次或几次拍卖会,然后……点了个姑娘。

说白了,他们可能觉得自己只是简单地女票了个女昌,毕竟就算是青*楼里的姑娘,也不可能个个来历正当,谁会去深究这种事情呢?

黑夜里谁都看不见,沐菲当时甚至不能说话,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在强迫。

铁手牙关紧咬,手攥起拳,但在他愤怒达到顶峰之前,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那个姑娘在阳光下笑的一如既往,明媚灿烂,漂亮的让人心动,无神的眼睛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没关系,我知道这种事情你们不好插手,但是报私仇你们想必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

她伸出手,掌心对着他摊开,白皙柔软的手上带着练剑磨出来的茧子,“我知道,你手上肯定有剩下几个人的名单……”

所以,不要大意地都交给我吧!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如了非明的意,毕竟无论是铁手还是无情,在这件事上都不会忍心拒绝她。只要他俩同意,神侯府上就基本不会有其他意见,名单顺顺利利地到手。

名单来的容易,可到手之后的问题实在是把非明给难倒了。

——里面的人可不住在同一个地方,天南海北,到处都有,她一个瞎子该怎么去呢?

一路上必须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引路,否则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从山东走到山西……这跟脑子无关,纯粹是硬件设施不行,连个地图都没法看,光指望一路上问人,那谁知道人家会不会怀着什么不好的心思呢?

非明不打算再求助于神侯府了,她去报自己的仇,身边带上神侯府的人,到时候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对神侯府的威望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铁手为她做的够多了,虽然她也努力报答了一二,但这绝不是她能把神侯府扯下水的理由。

京城中的势力不多,自几年前迷天盟倒台后,它的主人关七不知所踪,迷天盟的势力被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瓜分,这也正是如今京城里二分天下的两方。

两者如今斗得如火如荼,非明时不时去神侯府里坐一坐,都能听到金风细雨楼的谁谁谁又叛了,六分半堂的哪个哪个是对家派来的卧底,玩的跟无*间道似的。

这样的情况下,金风细雨楼的老大苏梦枕还能坚持自己“从不怀疑自己兄弟”的原则——金风细雨楼的所有人都是他兄弟,这人也真的是很……一言难尽。

无情和苏梦枕私交不错,他说的时候,非明是真的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种人!但他言之凿凿,说的信誓旦旦,她也只好暂时信了他的邪!

后来金风细雨楼的一些事情被无情如同实况转播一样说给她听,她这才彻底相信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傻子!

可谁要是觉得苏梦枕傻,那才是真的傻,他的武功智谋都属这世上一流,甚至他也不是没有被他的“兄弟们”背叛过,可这个人还是不愿意去怀疑。

他一旦给出信任,就是全部,并且绝不收回。

作为领袖,他不算合格,可也必定是让人真心信服和追随的。

——是个让人敬佩的傻子,简直傻到有些可爱的地步了。

比起苏梦枕,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应该就属于非明认知里的一个正常的领袖。踹了前任老大自己上位,手段不怎么光彩,但一路把六分半堂扩大到今天的地步,曾经也是如日中天。要不是江湖上后起之秀太多,六分半堂也不至于缩水到势力大部分都在京城,甚至京城里都还有人跟他地盘对半分。

一是运气不好,二是人老了。

不过在这样不好的运气下,他还培养了一个出色的手下,名叫狄飞惊,同样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挽救了六分半堂的颓势。

六分半堂的首领一路走过来自然是腥*风血*雨,手底下肯定没有那么干净,但也是一位出色的枭雄。

两边的首领相比较,苏梦枕看上去就比雷损稍微可信了那么一丢丢。

于是非明在如今的住所又花了一下午时间,画了一张图,准备用它当报酬,找金风细雨楼要个领路的人。

皇帝给研修所赐名,非明自然也得了赏赐,而且还捞了一个小小的官职。到底是有俸禄的人了,手里钱不多,好歹够日常生活,主要还是有一套房子,这才是真的让她高兴。

毕竟老住在六扇门空着的院子里,那叫什么事儿啊!

图纸画完,却不急着送,按金风细雨楼的流程,还得先去那里挂上任务,然后看有没有人接。

非明才不要别人选择,有条件的情况下,只有她选择别人的,而且必须是最好的。

因此她便写了一封信,里面夹带了一张武器设计简略版的图纸,找人递去了金风细雨楼。

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眼看已经快到图穷匕见的地步了,她不信苏梦枕对这张图纸不动心。

信递出去,她平静地给自己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吃完饭后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消消食,之后又坐下来弹了一会儿琴,直到雇来的婆子说水烧好了,她才开始洗漱,睡觉。

她一觉睡得香甜,却不知道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因为这张图纸,几乎一夜未眠。

对一个瞎子来说,很难有时间的概念,所以非明特意给自己做了一个简陋版本的闹钟。因为没有电池,所以工艺更加复杂,时间当然不可能像现代社会那样精准到秒,但每隔一段时间报个时还是没问题的。

第二天清晨,闹钟响起,阳光透过床幔落在她的脸上,室外温度正好,光线柔和,是个再好不过的天气。

非明刚用完早餐,就有人上门来请,不出所料,正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似乎是考虑到她眼睛不便,来的人还顺路抬了一顶轿子,非明并未受宠若惊,更不会客气推辞,从容地坐进了轿子里,甚至完全没想过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有这样客气周到的待遇,说明她值得被这样对待。而她的价值,远不止那一张纸,最值钱的,是她本人。

但凡是聪明人,就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

轿子一路上走的十分平稳,她坐在里面全然感受不到半点颠簸,可见金风细雨楼做事的确讲究。

清晨似有若无的薄雾仿佛还未完全散去,微凉的触感混合着青青石板散发的湿气,越发显得静谧。这条路上人烟并不多,像是特意走的近道——非明毫不怀疑,这一路经过的必然都是金风细雨楼的地盘,甚至可能在昨日那封信经过重重检查递到苏梦枕手上之后,她的一切资料就被摆在了他的桌上。

非明对于苏梦枕还是很好奇的,她从无情和铁手那里总能听到他的名字,毕竟京城风起云涌,而他则是搅弄风云的其中一方。他们对他的好感是能够从话语中听出来的,她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信息,因此便越发好奇了。

据说苏梦枕病的很重,在襁褓中时就受过严重内伤,以至于天生体弱。这先天的毛病最是难治,等到他后来接掌金风细雨楼,更是长年累月操劳,病上加病,且不时受到暗算毒害,病症纠缠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绝症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快要死了,连大夫都预言他活不过十五。可他偏偏活过了,不仅活过十五,还过了成年,成年之后是一年又一年,撑了这么多年,熬得雷损都快老死了,他却还是那么病恹恹的,一直活着。

非明想到杀生丸曾经附身过的那个有着先天性心脏病的身体,他的每一次发病都是漫长的煎熬。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死不可怕,受伤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从内而外的虚弱感,身体不由自己控制,对外界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她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库洛洛要死,原随云要死,而意图利用囚禁她的奥比斯特、姬无夜,甚至是时霖也要死。

一切敢于控制她的人,都该死。

所以,常年累月感受那种因为疾病而身不由己的苏梦枕,竟然能一直熬到现在,多奇怪啊!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让他这样留恋,以至于这样不愿意离开呢……

这样想着,轿子突然停了。

抬轿子的人没有放手,因此轿子并没有落下来,只是他们停下步子,像是遇见了什么人。

非明只听见马车的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对面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她嗅到隐约的香气,仿佛牡丹一般的明艳大气感,端的是贵气逼人。虽然不知道这香具体的方子,但其中原料无一不是精品,有钱也未必能买的到。

她在心里猜测着来人是朝廷里的哪一位高官,紧接着却听见一个比预料中年轻的多的声音响起,“呦,是金风细雨楼的轿子?不知道这里头坐的,是你们楼主的哪一位贵客啊?”声音里含着笑,听起来爽朗和气,哪怕是探听的话,他也说的自然大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让人心里顿生好感。

外头抬轿子的人只回到:“见过小侯爷。”

外面似有风吹动车帘,非明微微蹙眉,却是在帘子拂开的一瞬间,侧过了脸。

于是对面人便只能看见小半张芙蓉面,鸦羽般的乌发被一根簪子挽起,垂下的青丝在日光下如流水般顺滑,划过白皙的脖颈,像是挠在人心口……尚未来得及看清全貌,帘子便又落了回去。

他暧昧地笑道:“原来是位娇客。”好像是误会了什么,又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可苏梦枕的未婚妻雷纯还在京城里,这样一说岂不是让人以为金风细雨楼先违背了婚盟?

——即使这婚约是当年苏梦枕父亲定下的。即使当年金风细雨楼才刚刚成立,而六分半堂在京城只手遮天。即使谁都知道这婚约不可能完成。

非明记得无情曾经感慨地说过,苏梦枕明知道这婚约不可能完成,可他却一直没有主动退婚。

他只是这样提了一句,像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背后说人闲话,迟迟没有下面半句。

可这样半句,就足够非明了解其中始末。

苏梦枕若是想退婚,自然有大把的理由,他身体不好,只消说不愿意耽误雷小姐的未来,那么谁也不会反驳。可他迟迟不退婚,除了因为这桩婚事是他父亲定下的之外,大概还有他自己的一点私心。

他希望雷损主动退婚,就像是在做一场美梦,希望这梦能延迟一点,不愿自己亲手打破。

苏梦枕喜欢雷纯。

下属不愿意在这方面多谈,“小侯爷,我等还要回去复命,恐楼主久等。”

男人像是这才意识到,很轻易地放了行,“倒也是,既然今日苏楼主有客,那你们便转告他一声,我改日再上门拜访。”

“是,我等告辞。”

富丽堂皇的香气随着马车迤逦远去,车外垂挂的璎珞被风吹出细微的响动,脸上带着笑影的男人坐在车子里,手指不紧不慢地敲着腿,对着车外的手下沉声道:“派人去查一查,刚才轿子里那个女人的身份,我要知道苏梦枕在这种时候专门派人去接她,有什么目的。”

要说是被美色所迷,他半个字都不信,毕竟苏梦枕喜欢雷纯在京城里并不是什么秘密,连雷损那个老家伙都指望着自己的女儿有一天能成为金风细雨楼的女主人,最好再在苏梦枕死后掌控楼中大权,顺利把金风细雨楼并入六分半堂才好呢!

可惜苏梦枕不傻,他喜欢雷纯,却绝不可能娶她。

所以,刚才轿子里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让苏梦枕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要让人上门请她?

他说话的同时,非明也在问人,“刚才那人是谁?”

“回姑娘,那人是‘神枪血剑小侯爷’,神通侯方应看。”

前几日失血过多,无心更文,接下来应该会日更的吧???

反正也没几天了,我终于快毕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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