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二天陆小凤来找西门吹雪,却发现非明不在。

他分明听侍女说这俩人一直都是一起练剑,一处弹琴的,西门吹雪每天起码一大半的时间都和她一起。

“非明姑娘呢?还没醒吗?”

西门吹雪听见这话,垂眸看着手中的剑,原本刺出的一剑突然收回,他也不说话,只将长剑归入鞘中。

白衣蹁跹如雪,脸色寒冷如冰。

然后转身离开。

陆小凤追在他后面问:“这是怎么了?突然就不练了?”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奇怪!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眼下心不在剑上,又何必再练?”

这样状态下挥出来的剑,是对他剑道的侮*辱!

陆小凤追问:“是因为非明姑娘?”

西门吹雪不答,近乎默认。

陆小凤还想再问时,西门吹雪开口道:“她昨晚就走了。”

“怎么突然就……”陆小凤“嘶”了一声,小心打量他的脸色,问:“人家姑娘拒绝你了?”

西门吹雪淡道:“从来不曾提起,又何谈拒绝?”

陆小凤忍不住说:“你都没有追过,怎么知道不行?”陆小凤这个人简直像头驴子,脾气上来了总是倔的很,不撞南墙不回头。

西门吹雪似乎有些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只是让人把早餐送到陆小凤面前,堵住他的嘴,“不必说了,你不明白。”

“我怎么就不明白了?喜欢我的姑娘可比喜欢你的多!”

“她不一样。”

陆小凤被西门吹雪这厚达十米的滤镜,噎的无话可说。

好吧好吧,大概在每个男人眼里,自己喜欢的姑娘都是这世界上最特别的那个,根本讲不通道理的!

不过陆小凤心里总还是有些替自己的好友不甘心,“她离开之后,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西门吹雪望向窗外,轻声道:“应是去了扬州。”

她曾经提起过,听说扬州的琼花很美,却一直不曾得见。如今有机会,她大概会去看看。

陆小凤“咦?”了一声,却是笑了。

万梅山庄的日子就这样过去,在一年又一年的时光里,西门吹雪早晚会淡忘这份感情,在剑道上走的更远。

——————————————

非明的确打算去扬州。

可惜她跑的太快,除了柄剑其他什么东西都没带,走路全靠两条腿,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一路上只好找当地恶霸敲诈勒索,运气挺好又遇上了一寨子山贼,还顺手逮了几个榜上有名的通缉犯……零零总总赚了好大一笔,立马脱贫致富奔小康!虽然大手大脚花了许多,但手里的钱还是绰绰有余。

感谢这个国家官府给力,让她能够放心地把拿不下的银子存进钱庄,虽然离西门吹雪那个狗大户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她已经很知足了。

路上总出状况,脚程自然快不到哪里去,她又是个慢性子,等真正到了扬州的时候,已经是冬日了。

别说看琼花,冰花还差不多!

比起她来,到的更早的是陆小凤的信。

收到信的人一直派人看着城门口,几乎都要以为是西门吹雪猜错的时候,才总算见到了来人的影子。

扬州城里早就变成秃子的树枝上挂着透明的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泽,乍一看上去其实也很漂亮,多少让人心里有了点安慰。

非明进城才逛了没多久,就遇上一个熟悉的人。

——说是熟悉也称不上,顶多一面之缘,但已然心生好感。

花满楼,这本就是一个几乎没人会讨厌他的男人。即使是西门吹雪,也顶多是跟他话不投机,内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佩服的。

这位如玉公子听说是接到了陆小凤的信,就一直等着她来,尽一尽地主之谊。

“陆小凤……的信?”非明疑惑地想了一会儿,脸色就变得不怎么好看。

花满楼的话还是委婉的,非明猜都能猜到,陆小凤大概是希望别人帮忙照顾一下自己,大概还有那么一点盯人的意味。

——至于目的,无非是为了西门吹雪。

感觉有被冒犯到的非明咬牙切齿,声音带着冷意:“不必了,我自己能照顾自己,花公子只当没听过那封信就是。”

花满楼愣了一下,却也不恼,笑道:“既是没听过信,姑娘与我亦有一面之缘,我本也不是单纯因为陆小凤的信才来的。”

“孙姑娘初到扬州,这冬日里琼花盛景已然错过,在下斗胆,邀请姑娘去小楼赏景可好?”

这话听着就很舒服了。

陆小凤那个家伙以后再说,起码这件事肯定是他自作主张,与西门吹雪无关。

怒气被慢慢抚平,非明这时候才想到一个问题:陆小凤是怎么知道她要来扬州的?

这个不必细想就能得出的答案,让她先是生出一种被人看透的恼怒,心口却无奈地渗出甜意……

非明软下声音,“花满楼的小楼即使是在峨眉也有所耳闻,既然公子相邀,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以后请不要称呼我为孙姑娘,叫我非明就好。”

事实上她也没有那么在意别人喊她孙姑娘,只是为了维持这个脑子有病的人设,才一再提醒。

非明这个名字,第一次被人叫了之后,后面再叫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花满楼犹豫了一下,喊她:“非明姑娘……天色不早了,可要去客栈休息?”

他很有分寸,既没有替她做主,更没有邀请她住在自己的小楼里。

非明想,只要花满楼愿意,果然是没人能讨厌他的。

接下来几天的相处,更加证实了非明的想法。

花满楼实在是个再体贴不过的朋友。

与他交谈,你的感受永远是最先被注意和关照的,他的语气以及说出口的话永远妥帖适宜,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若是非明想安静,他绝不会喋喋不休惹人厌烦;若是她愿意倾听,他也会特意挑出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让她也有互动的余地;若是她谈兴上来想开口,他更能成为一个极好的倾听者。

这位君子和非明心里想的那种刻板君子不一样,他风趣幽默,有时也会开口调*侃,甚至怼人,但仍旧讨人喜欢。

和他在一起,从来不会觉得尴尬,或是担心变成一个人的独角戏。

无论非明做什么,只要不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他都可以包容,哪怕不赞同,也绝对不会开口去拒绝。

因为实在过的太舒服,非明竟然一直留到了第二年的夏天。

原本春天看了琼花就该走,可是花满楼实在是个好客的主人,春天的花谢了还有夏天的花,这里夏日的莲花也很美,而小楼里各色各样的鲜花到了盛夏才算是绽放到极致!

犹记得她去年刚来的时候,小楼的花开的还不算很多,虽然确实比扬州城里的景色漂亮多了,但也并没有别人说的那样夸张。

非明忍不住想笑,便也真的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身后有人问道。

她笑着开口,声音却莫名多了点感慨:“我在笑我来的总不是时候,好的景色都没能看到。”

扬州的琼花是这样,万梅山庄的梅花也是这样。

花满楼似乎有所察觉,开口想问些什么,然而想了想,他还是没有问,转而笑道:“扬州的花很多,错过了这一期,总还有其他更美更好的等着你。”

非明在花满楼的身边,一直感受到的都是和万梅山庄截然不同的平和宁静,没有试探,没有警惕,心情很放松。而此刻更是不知怎么,产生一种想要倾诉的**。

“我这个人,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做错事也无所谓,反正受伤的都是别人,我又不心疼。”

花满楼没说话,只是安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个人观点。

于是非明就有了剖析自己的勇气:“我这个人一向自负,还很自以为是,很多事情完全不懂就撞上去,反正最后我都是好好的。我本以为,这一次没什么不同……”

她叹道:“可是这一次,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疼了,才知道自己做的实在过分。”

“但事情已经做下,我又不敢承担,更担心再待下去会越来越糟,只好离开。”

“幸亏造成的问题不大,最后都会好的。”

花满楼没有问她,这是不是在说西门吹雪,只道:“好在你已经及时明白过来。”

“也许等以后,你可以对他说一声抱歉。”

非明便笑了,说实话,她一辈子没有对人道过歉,但听花满楼这样一说,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她也的确欠人一句抱歉。

心里决定了,非明表面上却并不承认,小声道:“我早就警告过他,是他自己说不会后悔的。”

何况他最开始目的也未必单纯,能换走她几分真心就该知足了。

花满楼只是笑“看”着她,不开口。

于是她只好说:“现在我不敢的,真要道歉,那也该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这场谈话就此打住,最终谁也没有再提起。

等到了夏天的时候,他们每晚都一起散步,去很远的池塘边,看十里荷塘,晚风轻拂,月色朦胧。花满楼的手里会提着一盏纸灯,为她照明前路。

花家人自从知道了她的存在,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变得极热情,十分热衷于把她和花满楼凑在一起。

非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花满楼却对她有些歉意。

他们过去还在元宵那天一起看了花灯,甚至到扬州的青*楼里见识很多漂亮姑娘。非明看见那些人跳舞,也好奇地跟着人学了一些。

练武的人身体总是很柔韧,非明跳起舞来也很好看,她找人裁了一身舞裙,跳起来时裙角飞扬,丝带漫天,可惜花满楼只能听,看不见。

她去找人学舞,花满楼虽然并不是很赞同,但也不会阻止,一般就待在旁边听曲。

他很善于从生活里找到乐趣,永远不会让自己无聊。

就在非明想着要不要继续在这里住到秋天,干脆凑满一年的时候,陆小凤来了。

非明和花满楼再一次见他时,正一起在苦瓜大师那里吃素斋。

苦瓜大师属于武功高强的武林前辈,但是比他武功更出名的,是他做的素斋。

不仅好吃,还很难得——于是爱喝酒爱美食爱美人的陆小凤自然不会错过。

陆小凤出现时,浑身上下脏的像在泥里面滚过,非明一见他就离得远远的。

他还是厚着脸皮跟她打了个招呼,“非明姑娘,好久不见,你还待在扬州啊?”

非明冷哼一声,“我已在这里住了半年多,不需要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托人照顾,也一样过得很好。”

这话一出,陆小凤只能赔笑:“是我错了,不该擅做主张,只是看西门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然后他又小声道:“我其实也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扬州,只是西门说的肯定,我也就是试试,不过在信里跟花满楼略提一句罢了。”

那封信非明没看过,但花满楼在场,料他也不敢瞎说。

于是那点气也就彻底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别的情绪。

她犹豫了一下,尽量坦然开口:“他,还好吗?”

陆小凤笑着说:“他好得很!能吃能睡。就是你走之后那几天,他没怎么碰剑。不过那也是半年前的事了。”

这话是真的,陆小凤走之前经过西门吹雪的警告,这次没敢再先斩后奏或者企图撒谎。

他们俩的事,他可不敢再掺和了!西门吹雪知道那封信之后,差点没把他剩余的眉毛也给剃了!若是真让他得逞,到时候就不是“四条眉目”陆小凤,改叫“无眉”陆小凤了!

非明听了就没说话,看着陆小凤跟饿了一辈子似的胡吃海塞,也没去跟他抢吃的,一个人出门了。

她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不太想听见那些热闹的声音。等里面的人话说完了,她才转头回来。

屋子里有人问了一句她的身份,陆小凤和花满楼只说她是峨眉弟子,因为一点缘故失忆了,如今叫做非明。

金九龄就“哦”了一声,“就是那位孙姑娘吧?在万梅山庄养病的。”

天知道怎么就传成了这样!

不过在孙秀青的记忆里,这个金九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顶着好名声,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

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喜欢绣花绣瞎子的人,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做了几十起案子,劫掠的财富数不胜数。

而这一个“绣花大盗”案件,凶手就是金九龄本人。他却偏装作自己抓不住人的样子,要陆小凤去帮忙,简直是贼喊捉贼!

陆小凤这个人向来是不愿意怀疑朋友的,非明看几句话之后花满楼也愿意为这件事出力,有些无可奈何。

她叹了口气,偏偏又不能明说,只能在跟陆小凤分别时,悄悄提醒他两句,“陆小凤,除了花满楼以外,警惕你身边的所有人。”

她这样子看上去很像神棍,陆小凤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点头表示记住了。

非明倒是想直接跟他说凶手就是金九龄,可惜这话他肯定不信,所以只能拼命暗示。

她为的也不是陆小凤,而是花满楼。虽然原轨迹里他没出事,可凡事就怕万一啊!

陆小凤去找人鉴定一下手上这件证物的来处,花满楼要和金九龄一起去找受害者,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线索。

非明不打算跟他们一起。

事实上在她的计划里,扬州一站之后,就该是海外白云城了。

——她想去找叶孤城。

这个比西门吹雪成名更早的剑客,被人称为“剑仙”,他有一式剑招,便叫做天外飞仙。

非明对此有些好奇。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前者是指西门吹雪,后者指的就是叶孤城。

叶孤城是否真有传闻中说的这样神?他使出的这一剑,能否让她这个神动容?

非明走的比花满楼快,所以在他们之前先到了南王府。

她原本想着要去白云城看海,不过比海更重要的是海边练剑的叶孤城。

他不好好待在白云城,偏偏来了中原,她看海的愿望只好往后推了。

可是到了南王府门口,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叶孤城了。

王府戒备森严,非明毕竟才刚来这个世界一年,即使轻功底子好,但内力不够,恐怕不足以让她在众人的围攻下逃出来。她和西门吹雪独孤一鹤比剑时,更多看的是剑法剑道,内力的多少只决定了他们打斗时间的长短,他们从来不会直接将内力附在剑上,以力压人。

这个世界里,剑客大多都是非常骄傲的,很多事情他们都不屑为之。

非明当然……偶尔不屑,大概就是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人,你尊重我我就尊重你,你偷袭我就偷袭,你要是跟我没关系,那就随心所欲了。

没办法硬闯,她只能用稍微委婉一点的方法。

然后她就知道了王府招侍女的消息。

听说王府最近来了一位贵客,原来的人手有些不够用,所以要新招一些。

叶孤城本人非常非常非常的宅,待在王府里就从来没有出来过。

有不少剑客听说白云城主在这里,都想来请教一下,可惜人家根本不见人。叶孤城这辈子唯一承认的对手,只有西门吹雪。

这两个剑客虽然出名的时间不同,但常被人相提并论,要是最开始非明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执念,偏偏世事无常,她脑子进水,认识了西门吹雪……见到了西门吹雪,当然会很好奇叶孤城。

走了这么远,此刻不过一墙之隔,她居然还是见不到人?!

心里几番斟酌犹豫,她还是决定尝试一下,万一真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直接跑路算了。

给自己做好建设,非明抬头挺胸……好吧,按要求,低眉顺眼地进了王府。

作为神,身上有傲慢的毛病真的很正常,其实非明也就是这么说说,感到对西门有点抱歉,但是对别人,对不起,不会改的。

她需要社会的毒打,才能改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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