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核心的事情、指挥官的决策与新兵无关，或许“维夏菈”会在山火会议结束后消失，又或许在不久后，宇宙中仍会出现许许多多的“维夏菈”。

但这些与陈智芸无关，她关心着最近一顿的晚饭，在去食堂的路上，一位眼熟的女人喊住了她。

“陈君——堂堂嫡系院校出身的第一名，居然也会像犯人一样接受审讯吗？”说话的是名为“源”的探索队员。

即便是同期，但早上才见过的俩人称不上什么熟络，陈智芸冲她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耳朵没听清她说些什么，云层罡风带来的耳鸣还未褪去，便踩着训练鞋离开。

源笑容僵硬地看向陈智芸的背影，心想：“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山火”的伙食不错，碳水类丰富多样，脂肪优质，陈智芸的身体脂肪太少，这不健康也不正常，还影响战斗素质，因此她从收纳架上多拿了一块黄油、几颗巧克力作为额外的脂肪补充。

食堂唯一不好的就是素食青菜品类有限，肉类只有严格按照规章流程制作的灭菌罐装产品。

但陈智芸对这些并没有多大的怨言，因为她的味蕾从未接触过丰富的味道与口感，即便如此，这些因素并不影响陈智芸本身是一个食欲贪婪的人。

饱餐一顿后，陈智芸打算去舱舷处散散步，“山火”的工作人员很多，但她不认识她们，长年以来孤身一人，早习惯一个人自由自在。即便她身处纪律严格的军校，但只要一个人处于相对封闭的环境，也会让陈智芸感到无比的舒心。

关于新兵陈智芸的调令下达得很快，由探索队转入异常生物行动组，没人来问她的意见，所有人都是这么来的，她们是服从命令的、凶残的兵蚁。

甚至于陈智芸自己都不觉得下达调令之前应该问一次她的意见，这有什么，大家都是这样的。

野兽服从于自然规律，她们服从于元首命令。

被拉入仅有十人的小组频道后，里面留下的讯息记录让陈智芸升起微妙的兴趣——“3XXX年间3月28号，出现连锁杀人犯，击杀后该处出现奇异现象，不久后诞生异常生物。”

A-4：“疑似异常生物与人有关。”

A-7：“经过调查，她们曾出现多次狩猎民众的情况。”

A-3：“只狩猎手无寸铁的民众？看来她们也不怎么强大啊哈哈哈。”

A-5：“监听的言语交谈中反复出现‘冠冕’。”

冠冕？陈智芸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冠冕之下。

她继续看下去，组内频道最近的一条消息是三天前出现的，由编号A-4留下的：“捕获游盗卡洛玛兹行踪，疑似对方带有自爆设备，沙丘[坐标位置]，需要支援。”

A-4：“已击杀[图片信息]。”

A-3：“漂亮，观察几天会不会生成异常生物。”

A-3：“就让探索部门的去探路好了。”

记录里最常出现的是编号A-4与A-3的人，一个看起来就像是狩猎狂人，一个是不管她人死活的乐子人。

要跟这群人共事？陈智芸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压力，那她宁可回学校住双人间。

陈智芸关掉通讯，怀着沉痛的心情回到宿舍，手环通讯震动响起，这是行动频道的特别提示声。

里面是一个名叫梅耶的人留下信息：“我拿到了探索部门转入的信息，发现异常生物果然出现了，谁去处理？”

没有像其她编号的队员一样隐秘，梅耶的信息框中甚至有还有她的职位与照片。

作战教官，上校梅耶，效力于异常生物信息区。

梅耶的头像是一个卷发的黑人，嘴巴有些凸起，整个人看起来不算太高，但跟腱很长、大腿很粗，腰腹处有着明显鼓起的小肚子，臂膀粗壮线条柔和，整个人却气势凌厉，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A-4：“1。”

梅耶：“A-4，还有么？”

A-9（陈智芸）：“1。”

没想到A-4当场撤回一条信息。

A-4：“我不习惯照顾队友。”

梅耶：“A-9是新人，讯息是她拿到的，你去带她熟悉一下处理流程，不需要额外照顾她，生死有命。”

A-4：“5月7号上午8点，T3航楼出口。”

就是明天，陈智芸很快答应。

A-9：“1。”

陈智芸想了想历来的试训过程，问道：“需要提取申请火力装备，或佩戴设备记录过程吗？”

A-4：“一个人是用不上的。”

A-3：“虽然记录仪这玩意经常出现故障，但A-9你也不想被当作精神病人或者袭击份子之类的吧？”

梅耶：“你可以拔掉电源，可以关闭通讯，但必须佩戴——至少在你离开‘山火’舱门之前，请保证佩戴完好，及时返航。”

看来得带上，以防万一。

陈智芸看向游戏板面中的一行小字【定级进度：4/10】，如果她死了，是否会成为异常生物？

当晚，来自“山火”最高指挥官、绰号为“雷霆女巫”的克罗伽娜的反击迅速又出乎意料，没有人知道装载“安乐天使”的歼星舰是何时来到系外文明星球的上方，当歼星舰返航后，原本璀璨漂亮的星球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气，变得有些脏、有些浊。

当卫星变成漂浮的垃圾，引发的信号塔失灵，腕足生物的通讯设备开始尖叫，她们失去了与星球外的联系，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接下来是阳光黯淡，植物死去，冰川降临，万物死寂。

“安乐天使”并非如克罗伽娜所言的一般无害。

同盟的系外文明们对克罗伽娜的举动做出了强烈的反应，然而按照联邦一贯的霸道行事作风，如果有衍生的文明反对这位人类文明体，那么联邦就会把这些文明踢出同盟行列，再以消灭敌人之的行为来消灭她们。

狡诈、残忍、控制欲与报复心旺盛，这就是联邦一群女人们激烈内斗后传递出来的星系名片。

在长久的自然进化中，她们与很多生物合作过，有着许许多多的同盟文明，但她们淘汰了更多的合作者，所谓腕足生物不过是曾经的合作者，当下被文明碾过的粉尘。

克罗伽娜看向圆桌之中的“山火”核心，湛蓝色的数据忠实地显示出这一颗星球的盛大落幕。

“晚安，腕足。”克罗伽娜以众星文明的对话方式，为这颗星球送上悼词。

第二天，早上6点。

陈智芸整理好床铺后，开始前往食堂，在路上，她遇见很多不认识的同僚，虽然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并不妨碍陈智芸与她们友好地打着招呼——互相点点头，露出一个冰冷的、机械的微笑。

直到陈智芸路过练习室，看见“源”与“藤美功”两个人正在对练。

看得出来，藤美功并不擅长于徒手战斗，她是生物学者、信息技术专家，虽然会一些枪械，但无论是在源面前，还是在陈智芸面前，藤美功实在是太孱弱了。

看着藤美功被击倒，陈智芸心中闪过一丝奇妙的感觉——弱小的藤美功竟然在驱使着相对强大的她们。

这种认知令陈智芸察觉到心理上的不舒服，她的面色因此沉了起来，陈智芸第一次开始意识到有一只兵蚁拒绝返回蚁群行动路线。

……

陈智芸任由纳米机器人往自己身体上编织着作战服，她舒展着身体，以最轻松的姿态，让机械臂焊接着外骨骼，最后，头顶的机械手臂为她扣上护目装备，等待穿戴整齐，陈智芸在7：50达到山火T3航楼坐标点。

8：00，A-4如期而至，她的个子看起来比身为A-9的陈智芸矮一些，身体瘦削，近十斤的超轻外骨骼装甲丝毫遮掩不了她的灵巧。

俩人穿戴完备，覆面、护目、安全头盔与外骨骼装甲来自于“山火”纳米工厂，就像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兵蚁模板一样。

由于此次行动是联合模式，俩人同坐一架侦察行动舱共同出行。

陈智芸负责左控制台，观察侦察视野，A-4坐在主驾驶位。

一路上她们彼此没有说过话，没有谈论过姓名，仅仅是陈智芸问了一句“A-4？”，而A-4沉默地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行动舱停留在沙丘坐标点的不远处，直线距离约2km。

这次的行动目标是击杀异常生物，为开采沙丘能源扫清障碍，如果可以取得完整的生物组织用于研究，那就算意外之喜。

A-4没什么想给自己加重负担的想法，她提起一箱|手|雷|作为陷阱布置，拿上名为“大白熊”的激光冲|击|炮。

“看起来是要给‘卡洛玛兹’来一场爆炸。”

陈智芸收回目光，打量着行动舱内的武器，最终，她选择了装有绰号为“钓鱼竿”的超远距离狙|击|枪箱、一架5发的超轻大功率激光束加农、一把马氏旋纹刀。

见到陈智芸选择武器，A-4转过头，目光稍稍停留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惊诧，但很快便转回去。

俩人一路无言来到上一次的坐标点。

拉卡的尸体已经不见，只剩下一把变形的冲锋|枪|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