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府内一改往日的平静,人影攒动,全枫城的名医都汇聚于此。
即便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各房各处却都灯火通明。
他们在等待一个消息。等待一个足以颠覆枫城商业格局的消息。
百里家族,家大业大,在前朝便已是举世闻名的商界大家,所售卖的米、盐不仅质量上乘,且低价便宜。
在乱世之期,更是散尽家财,救助贫苦百姓。
新朝建立之初,局势动荡,但百里家族却声誉大振,许多江南富商更是慕名前来与之做生意。
这些不仅得益于前任家主的机智聪慧,更是他的仁爱之心,无人能及。
而现任家主,虽有无私大爱,可生意头脑终究是差了些,以至于当时在传承家主之时,给弟弟百里珏心中埋下了一颗不服的种子。
如今百里家主百里极正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各路势力纷纷有出头之势。
百里丰虽从小耳濡目染,可真要自己担起一方责任之时,还是乱了手脚。
如今百里夫人又因劳累过度倒下,百里丰不得不依靠百里珏。
“二叔,我父亲怎么样了?”
“这些都是城里最好的大夫,你且在此放宽心。”
说罢便进了屋子。
程晚看着百里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也不免心烦意乱,便随手拿了张纸来,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苏大人,这些都是代号,1是小百里的父亲,2则是他叔叔……”
苏暮看着纸上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免担忧:“如今这形势,对他极其不利。”
随即又淡淡叹了口气:“只愿百里家主能挺过来。”
叶东篱从脖子上摘下一串项链递给百里丰:“这是师傅给我的五色石,传闻可驱百毒,保长生。你拿给家主,顺便看看他吧。”
百里丰有点犹豫,毕竟刚刚百里二爷下了命令,除大夫外,都不允许进去,未免影响了大夫的判断。
“慌什么,你作为嫡子,床前尽孝,他拦你,倒是他的问题。”程晚眼神坚定。
“他若把你赶出来,我们便替你打回去!”谢衣扬了扬腰中的佩刀。
程晚心中不明,对这百里二爷倒是越发的好奇。
历经一夜,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传来了好消息。
百里家主算是挺过一劫。
而随着晨光破晓,那些隐匿在黑暗中的阴谋诡计也都将被驱散。
“辛苦诸位了,诸位用完早膳便去休息吧。”
“二爷。”苏暮微微躬身:“我们初来乍到,已在府上叨扰多时,如今恰逢多事之时,我等用完早膳便离开了。”
“如此,在下便也不多留。”
直到几人离开时,都没见到百里丰。
程晚早在第一日逛街之时就看中了个心仪的屋子,几人收拾后行李之后,便光速入住。
“你俩什么时候商量好的?”谢衣正在打水卖力的打扫庭院。
“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程晚看着这个一眼望到底的小院子,不禁感叹,贫富差距之大。
“苏大人,记得把租金给我……我也是穷苦百姓。”
苏暮并没有回答程晚,倒是回答了谢衣:“我们本就是借口巡查,暗中行事,百里家人情复杂,还是不要卷入为好。”
“可百里丰好歹是我队友,倘若真有事,总是不能弃他不顾的。”程晚找了个摇椅,已经躺下来了。
还要再感叹一句,人生就是躺着最舒服。
虽说搬出来之后,自由很多,但几人却并没有闲着,反倒是很忙碌。
苏暮每日早出晚归,程晚亦是,两人连面都碰不到。
而再次见面,却是在百里丰的招亲会上。
他将整个万轩楼都包了下来,里面张灯结彩的,热闹非凡。
但凡有点名气的,都带着自己的女儿来,期望能得到百里家的青睐。
“诸位!今日百里小公子借我们这小地方为自己选一门亲事,他会出一个题目,胜者便会以这簪花为聘……”
万轩楼的掌柜激情的在台上讲着,百里丰则坐在二楼的主位,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苏暮和谢衣是先到的,不过他们被拦在了外面,因为男子单独不得进场。
本以为就这样离开,巧得是碰到了前来蹭吃蹭喝的程晚,以及魂不守舍的叶东篱。
“想不到苏大人威名在外,竟然被这小小的万轩楼拒之门外,这掌柜也太没眼力见了。”程晚一边啃着手中的大饼,一边说着风凉话。
苏暮毫不动容,将程晚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看来你近日收获颇丰,去选亲,也不收敛一些。”
“……你咋的还人身攻击捏?”
“程讼师,你融入的还挺快。”
看着谢衣满眼崇敬,程晚得意的点了点头。
四人两两结伴,程晚作为谢衣的姐姐,叶东篱则作为苏暮的妹妹。
二楼的百里丰一眼便看到了他们,题目也瞬间出现在他的脑中。
“诸位,安静一下,小公子说了,谁能舞得一手极妙的剑舞,便可将这簪花带走。”
“这簪花可是个无价之宝。”苏暮随口提了一句。
“东篱,我们也不能白来,你去试试?”程晚怂恿着叶东篱。
“我也认为可以一试。”苏暮难得和程晚统一战线。
“没错,你看这簪花上镶的玉,与你甚是般配。你且去试试。”
这两人一唱一和,心里跟明镜似的,虽然都知道结果,但还是想尽力撮合两人。
叶东篱在两人的怂恿下,成功打擂,且无人上前挑战。
大概在场的人都看出来,此招亲会只为她一人而设。
叶东篱在舞台台上局促不安,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况,自己怎么就一时脑热上了台。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程晚则在下面装的像个没事人一样,一个劲的加油鼓劲。
正当百里丰心花怒放的准备上台赠予簪花之时,百里夫人匆忙而至。
她端庄大气,身着华服,双手抱于腰间,头戴金钗步摇,身后跟着几位侍女小厮,一步一步的走到中央,躬身拘礼。
“今日小儿无知,引出这大阵仗,误了各位时间,实是我百里家教子无方。”
“百里家家大业大,岂能如此儿戏!”有出头鸟仗义不平。
有一便有二,又看是位妇人,便更加的放肆:“就是!我看百里家是当真没人了!竟然容得此等小儿出来胡作非为,败坏百里家的名声!”
“你算个什么东西!”叶东篱跳下舞台,一脚便踢翻了他的凳子:“平日里你们仰仗他们的时候伏低做小,如今抓住了些微错处便小题大做!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可不是,前些日子还看到你出入我家店铺的帐房,你怎的翻脸不认人!”百里丰从二楼跌跌撞撞的跑下来大声呵斥。
“百里家主如今还躺在病床上呢!交给这个黄毛小儿!前途未卜啊!亏的我还把女儿带来了……”
谢衣气不过上前理论,可脑子里竟然浑然想出词,只能窝着腰间的佩刀,恶狠狠的看着那人:“你再说一遍!”
“我说!……”
那人还真欲再说,便被程晚凉凉的话打断了:“在场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出面的不是百里家主,可百里夫人乃是家主正妻,家主不在,便理应掌一府之事,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毕竟这诺大的家业总不能叫旁人拿了去。”
“要我说,倘若还想和百里府做生意,就该巴结巴结夫人,免得哪天站错了队,输的连底裤都不剩!”
程晚这话中带话,懂的人自然懂,场面一时僵硬。
百里夫人圆场道:“今日是百里家对不住各位,未表歉意,在场诸位皆可得百里府备的薄礼一份,请诸位笑纳。”
小厮们随即各处分发。
程晚一掂这礼物的分量便知价值不菲。
“真是财大气粗。”
谢衣已然拆开,里面是两颗品质最上乘的玉石,以及一小锭金子。
“可有效。”苏暮脸色微沉。
“那是,钱都甩脸上了,哪里还有什么怨言呢,不过这百里夫人倒是舍得。”程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
“这簪花,叶姑娘便留下吧。”百里夫人亲手将那簪花送给了叶东篱,并将叶东篱带到了程晚等人的面前。
百里丰也随之赶来,低着头怯生生的跟在百里夫人的后面。
“苏大人,程姑娘,本该奉诸位为上宾,奈何府中凡杂事繁多……”
“夫人客气了。”程晚也恭敬的回答道。
“程姑娘对丰儿照拂有加,我已在书信中全然知悉,还望……”
未待她说完,百里府便有小厮通传,似乎是府内有重要客人,让她赶紧回去。
程晚没听到后半句话浑身难受,招亲闹剧又不欢而散,程晚也兴致缺缺,看了看手中的银两,便起了个念头。
倘若金池专为名流而设,万轩楼是富贵人家聚会之所,那万花楼便是老少通吃、贫贵皆可的消遣之地。
这万花楼,有女伶,有男伶,甚至杂耍卖艺、说书小贩的都有一席之地,但都卖艺不卖身,倘若有其他需求的话,隔壁的**楼便是个好去处。
程晚一行人拿着天上掉下来的银钱便来此挥霍。
所谓白来的钱不过夜。
这里的顾客按照身份地位被分为三个档次,最好的便是位于三楼的各个雅间。
程晚一行人便是在此处。
“真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才来几天,程讼师便将这些享乐玩意全都玩了个遍,怕是忘了此行的目的。”苏暮灌下一杯酒,打趣道。
“苏大人,整日泡在衙门,也不能泡出花来,还不如多往下走走,说不定能发现更多。”
程晚一口一颗葡萄,还有剥好的石榴,切好的西瓜源源不断送来。
要知道,枫城什么都便宜,水果可是贵上了天。
“那说说你的发现?”
“那苏大人不妨也为我的前程再做点贡献?”
“看上什么了?”
“东街有家铺子,我想买下来,奈何,这房主是为富户,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望苏大人疏通疏通。”
苏暮瞥了一眼程晚,微微点头。
程晚心满意足,幽幽开口:“枫城各行各业,都非常局限,虽然当地府衙为此做出了巨大贡献,但收效甚微。”
“而此地极为发达的渔业,虽然远销大阖各地,可是枫城的经济却依旧这样,你知道为何?”
“因为所有的钱都拿去采矿了。”
程晚一脸惊讶:“这些卷册也会记载?”
“府尹说的。”
“那便是了,枫城山高皇帝远,大矿山都交公了,这小矿山便都归私人所有,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这矿山最多的便是百里家,而掌管这些的是百里二爷。”
“莫不是他和都城那位有联系?”
“想来是了,不过没证据,而且我们查到的那批矿可能早被他们炼了。”
“私炼火药可是重罪。”苏暮眉头紧锁,他想到了一些最坏的可能。
自然程晚也想到了,不过两人心照不宣,都没宣之于口。
但是程晚更加担心的却是,倘若朝堂生变,那讼师大会定然也会出现变故,绝不能让此种事情发生。
“就这点?”苏暮不可置信的看着程晚。
“程大讼师,我可听说,你一进城就被针对了。”
程晚笑眯眯的看着一脸看戏样的苏暮,搪塞道:“苏大人,您消息这么灵通,何必来问我。”
程晚本来不想提这茬,她确实被针对了。
本来以为可以定定心心的看铺子,谁知道,进一间便被轰出来一次,若不是叶东篱拿着配件到处威胁人家,才知道被枫城最大的光明讼师所狠狠的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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