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州带着鸿飞和叶锦意汇合的时候,已距离叶锦意收到威胁信过去了一个时辰。
将手中的绢帛交到萧南州的手中,叶锦意红着眼说道:“秩秩不能有事,这一趟我必须得去!”
萧南州一目十行地看完信中内容,对叶锦意做出的决定,他并没有反对。
“我陪你一道!”
说着,他取下身上配剑,吩咐鸿飞他们在此候命后,同叶锦意同乘一骑,朝着信中约定的地方飞驰而去。
信,是玉面夫人传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让叶锦意一人前往。
叶锦意本想着通知萧南州一声,是为了防备自己只身前去却不能成功救下秩秩的情况下,萧南州能带兵紧随在她身后,找到秩秩的下落。
却不想萧南州在看到那信后义无反顾地做出了和她一同前往的决定。
秩秩是他的孩子不假,可他既为人父,更是这天下百姓的君上。
他先是君主,而后才是她的夫君,秩秩的阿父。
不能为了秩秩,让萧南州陷入如此危险境地,就在他们快要到达约定地点之时,叶锦意猛然喝住了奔驰的骏马。
突然的拉扯,让马头高高扬起,萧南州稳稳拉住缰绳,这才让他和叶锦意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不明白叶锦意为何会突然如此,萧南州倾身在她身边,关切地问道:“是在担心秩秩吗?”
叶锦意摇头。
“那你为何停下?”
叶锦意踌蹴不语,只转头看向他,一双星目充满担忧,在萧南州准备再次发问前,她才缓缓道出其中缘由。
“…可我是秩秩的阿父!”
“若我这次不能亲自去救他,我还配他叫我阿父吗?”
萧南州不理解叶锦意的担心,在他看来,这世间任何一切都比不上叶锦意和秩秩在他心中所占的地位。
先家后国。
这是他为人夫,为人父本应肩负起的责任。
为何到了叶锦意这儿就变成了必须先确保他的安全。
难道,在她的心中,国家安危竟比自己孩子的命还重要?
萧南州不能理解,故而对叶锦意的再三劝阻,他半句也听不进去。
“若没有你和秩秩,我要这天下又有何用!”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话终于在这一刻脱口而出,让从未听他直抒过胸臆的叶锦意顿时傻在了原地。
他,真是这么想的?
叶锦意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在她愣神之际,萧南州也不管她接下里会想些什么,只将她重新圈回到怀中后,扬鞭而起。
二人一路疾驰来到约定地点,在看到院中坐着的那道熟悉倩影后,翻身下马,朝院中而去。
“来啦!”
叶诗华端坐在案几前,只顾着斟茶,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便对二人打起了招呼,似早就猜到萧南州会和叶锦意一同前来般,没有错愕,也没有惊讶。
“坐下先喝口茶吧!”
温柔的声线再次响起,若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怕是叶锦意都会被她的好脾气和柔声细语给骗了去。
不想与叶诗华攀扯,叶锦意没去接她递来的茶,开门见山地问道:“孩子呢?”
“阿姊不必如此着急,咱们姊妹二人多年不见,难道阿姊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这个嫡亲妹妹说的吗?”
叶诗华将手中的茶盏再次递到叶锦意的面前,扬起那张被玉面遮住的脸,一双星目来回扫视着对面站着的夫妻。
“呀!姐夫也来啦!”
她故作惊讶地对着萧南州惊呼出声,头上的发钗也跟随着她的动作肆意摇摆起来。
“哦,对了,我应该叫你君上才对,是吧,我的好阿姊?”
面对叶诗华的挑衅,叶锦意选择充耳不闻。
她知道,这个时候,万不能被叶诗华给乱了阵脚,秩秩还在她的手中,她和萧南州切莫轻举妄动。
“既然妹妹想叙旧,那我便坐下来,好好的陪妹妹叙叙旧。”
顺着叶诗华的话,叶锦意在她的对面坦然地坐了下来。
再没弄清秩秩的具体下落前,叶锦意并不打算惹毛叶诗华这个疯子。
据这些年与她的交手经验来看,叶诗华现在情绪还算稳定,她需要趁其还没完全失去理智前,尽快地从她的口中套出关于秩秩的下落。
否则等叶诗华的疯劲一上来,她就是想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同萧南州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叶锦意就同叶诗华交谈起了从前的过往。
“.….阿姊知道吗,沁园居的那场的大火,其实是我放的。”
“公子峋想纳你为妾,我偏不让他如愿,不让你们如愿。”
叶诗华咬牙切齿地说着她对公子峋和叶锦意的恨意,说到畅快之处,还时不时地放声大笑起来。
“你知道最后,公子峋他死在谁的刀下吗?”
“你肯定猜不到!”
“苏氏,苏依棠,大郢的君夫人,公子峋此生最爱的女子。”
“没想到吧,我也没想到!”
叶诗华自问自答地说着故国之事,全然没有注意到萧南州四处搜寻的视线。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叶锦意听了这些事后的反应上,根本没把其他人和事放在眼里。
“阿姊,你知道吗,其实从小到大,我最羡慕的人只有你,只有你能得到阿父的宠爱,只要你能被君上赐婚,也只有你,才配站在公子峋的身边。”
“而我,叶家嫡次女,从小不受祖母待见,一生不被阿父宠爱,就连阿母都不是真心为我。”
“世人皆道你是纨绔,却张口闭口都是叶家嫡女,我虽被称作闺秀典范,却从未有人正眼瞧过我一眼。”
“老天不公,我便不服,我偏要与天一斗,看一看你我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叶诗华怒笑着对叶锦意道出藏在她心中许久的仇恨,在触及到叶锦意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怜悯后,终忍不住发起了疯。
“阿姊是在可怜我吗?”
“呵呵呵……”
“我有什么值得阿姊怜悯的,阿姊应该先可怜可怜你自己才是。”
“别忘了,你的命根子还在我的手中!”
见叶诗华终于说到了秩秩身上,叶锦意趁着她暂时还未察觉,连忙试探问道:“我已经遵守约定来见你了,现在,你应该可以放了秩秩吧?”
“哈哈哈哈……”
“放了秩秩?阿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
知道叶诗华不会轻易松口,叶锦意也不急,换了个稍微软和的语气,她对叶诗华恳求道:“秩秩他还好吗,你先让我见见他,好吗?”
“亦或是,你先告诉我,秩秩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诗华,我与你的仇恨,你可以找我来报,但孩子他是无辜的,你能不能先放了孩子?”
在叶锦意与叶诗华软磨硬泡之时,萧南州迅速打量起了叶诗华的反应,顺便顺着她微小的动作仔细观察起了前面的屋舍。
这是个三间小屋,中间的房屋,一扇木门大大敞开,清楚的看的见里面的陈设。
而两边房屋的窗户则被木板严严实实地封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若萧南州没猜错,秩秩应该就被叶诗华藏在这两间屋子的其中一间中。
做出大概判断,萧南州趁着叶诗华不备,向潜伏在不远处的暗影放出了信号。
只等他确保叶锦意处于安全范围内后,暗影便会以最快的速度闯进那两间屋子,救出秩秩。
然就在萧南州悄悄护在叶锦意身后,准备下达命令之时,门突然从里面打了开来。
一个黑衣人压着一蒙面小孩,缓步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叶诗华从那黑衣人的手中拿过短刃,不偏不倚地架在了那个小孩的脖颈处,随后笑着对叶锦意道:“阿姊,你最好劝劝姐夫,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孩子的命现在在我的手上,想救他,你们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没想到叶诗华会察觉他们的计划,叶锦意心惊之余,更多的是担心秩秩的安危。
她顾不上来的路上萧南州对自己的再三叮嘱,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叶诗华那把随时会要了秩秩性命的短刃上。
而萧南州也没料到叶诗华会如此警觉,在看到叶诗华拿刀抵着孩子脖颈的那一刻,他的神经立马绷成了一条线。
“我不动,你别伤了孩子!”
他对着叶诗华做出保证,而后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等着叶诗华接下来的动作。
“阿姊,怎么样,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是不是特别不好受?”
叶诗华满意地对着萧南州夫妇一笑,手中的短刃却慢慢划破了孩子稚嫩的皮肤。
“不要!”
看着孩子脖颈处渗出的鲜血,叶锦意再也忍不住,大喊着冲了上去。
在距离叶诗华不到一丈的地方,她亲眼看见那把短刃划破了孩子脖颈。
“啊…不要!”
在叶锦意的惊呼声中,萧南州一个箭步冲到叶诗华面前,夺过她手中的短刃,一拳将黑衣人打翻在地后,抱住了那具摇摇欲坠的弱小身躯。
“秩秩….”
“秩秩别怕,阿父来救你了。”
“阿父….阿父…..”
萧南州慌乱地扯过身上衣襟,试图去捂住孩子脖颈处不断涌出的鲜血。
可伤口太深,鲜血不住地往外流,他捂不住,根本捂不住。
“秩秩….”
“我的秩秩…..”
“阿母在这儿,阿母….阿母….”
不远处,叶锦意一边膝行向前,一边大声哭喊着孩子的名字。
她不敢相信眼前瞬间发生的一切,更不愿相信孩子即将离她而去的事实。
她狼狈地爬到孩子身边,从萧南州的怀里将孩子抱了过来。
弱小的身躯安静地躺在她的怀中,叶锦意颤抖着双手,不敢去揭开那蒙在孩子头上的面罩。
“怎么样,阿姊,看着至亲死在自己怀中的感觉是不是特别难受?”
看着地上失魂落魄的夫妻二人,一旁的叶诗华疯笑出了声。
“当年,我的阿母,就是这样,鲜血不停地往外流,任我怎么捂也捂不住,我就眼睁睁看着,看着她温热的身躯在我怀中逐渐变的冰冷,那模样,像极了……”
“呃……”
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把划破孩子脖颈的短刃,不偏不倚地插在了叶诗华的心口。
随着萧南州动作的落下,叶诗华直直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周遭安静下来,萧南州来到叶锦意的身边,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叶锦意抱着孩子逐渐冷去的身躯,煞白的脸庞上挂满了泪痕。
她不知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也根本不愿相信孩子已经被叶诗华杀害的事实。
她缓缓贴近孩子的脸庞,隔着黑布颤抖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秩秩,是阿母对不起你,阿母没能照顾好你。”
“秩秩,你醒醒,醒醒,好吗?”
“你怪阿母好不好,像从前那样,怪阿母…”
“秩秩,你醒来,醒来叫阿母一声可好?”
“阿母…..”
“阿母…..”
秩秩?
是秩秩的声音!
叶锦意止住哭声,看了一眼怀中冰冷的躯体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悲然一笑,心道自己定是魔怔了,却不想下一秒,那个熟悉的声音再一次从身后传来。
“阿母…”
叶锦意、萧南州猛然回头。
目光所及,他们的孩子正飞奔着朝他们而来。
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叶锦意和萧南州朝着孩子狂奔而去。
“秩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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