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微微晃动,耳边是发动机低沉的轰鸣。
沐莉手腕被麻绳勒出两道红痕,蜷缩在车厢里。
粗糙的纤维磨得皮肤发烫,喉咙因为残留的迷药隐隐作痛。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小时了——自从被那两个戴着口罩的绑匪拖上车,她就再也没看到过光。
昏暗的后车厢的座椅被改拆,车壁钉着一块褪色的布帘,周围弥漫着浓烈的烟味。
前排的黑衣服绑匪开口:“这批货,东城有三家想要。”
“灌药送过去就成,别多灌,半死不活的不好出。”
副驾驶位的胖绑匪吸口烟。
这是遇到人口拐卖了吧,沐莉闭上眼,有些崩溃。
现在人口拐卖这么明目张胆了吗,她才刚回学校拿到毕业证,出门打车呢,转头就给她顺走了。
好吧她承认学校是有点偏,希望哪个好心人看到能帮她报个警。
面包车拐进一条仅容一车通过小径,细长的枝条拂过车身。
车身猛地一斜,像是碾过了凸起的树根,沐莉重心不稳,狠狠的撞在金属车底上,耳边传来绑匪低声咒骂。
车厢光线暗下来,面包车顺着小径来到一片密林。
林间地头缓缓飘起黑色雾气,那雾来得诡异,像是大量秸秆堆成一片被点燃,却只见烟不见火。
“那是什么?!”胖绑匪惊叫。
地面上出现一滩黑色沥青般的液体,表面像是沸腾一样鼓泡破开,生出一缕黑烟。
“操!什么东西!”胖绑匪想转方向经来不及。
车子猛地颠簸,像碾过了巨石,金属摩擦声刺得耳膜发疼,车像被扔进巨型滚筒洗衣机。
沐莉毫无防备在车箱滚了一圈,额头撞在铁皮上,只觉得天旋地转。
黑暗从缝隙里涌进来,把光线吞噬得一干二净。
再睁眼时,腐叶的腥气直往鼻腔里钻,混着潮湿的泥土味,每一次呼吸都让肺部微微发痒。
面包车侧翻倒在一片厚厚的腐叶层上,车体严重变形,冒起缕缕黑烟。
车头两个绑匪瘫倒在一起。
“这是……在哪儿?”沐莉挣扎着从车里爬出,后背抵到侧翻的面包车顶,满地碎片扎得掌心发疼。
四周寂静得诡异,只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周围是一片从未见过的森林。
高耸入云的古树扭曲盘绕,树干呈暗紫色,在月光照耀下像怪物一般张牙舞爪。
清醒过来的沐莉捞起一片玻璃碎片,从地上撑起发软的腿一瘸一拐的远离面包车,并尝试断割手腕的麻绳。
不管怎说,得趁绑匪醒之前逃走。
经过她的不懈努力,绳子从手腕散开,沐莉拿出体测八百米的气势跑得更快了。
想她一个体育废柴,能躺绝不坐着,能坐绝不站着,测八百米她都够呛,现在突然给她上障碍赛跑,真是要她老命。
月光像一把刀割开面纱般的雾。
面包车里穿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车身爬出一个的人影,模糊的轮廓鼓起无数游走的肿块,像有东西在血肉里生长,让影子变形、拉长。
卫衣被树枝勾破,风灌进衣摆,沐莉还在狂奔,肺叶如同被火烧,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脚下土地松软,踩上去会微微下陷,身后传来黏腻的拖行声,教她不寒而栗。
蠕动的闷声像追着脚后跟,腐腥气裹着寒意,几乎要贴到她后颈。
雾越来越浓,她的体力几近枯竭,慌乱之中,沐莉脚下一滑,险些跌入一道深沟。
她踉跄爬起,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背后探来,浮肿的指尖几乎触到她的发梢。
白影自林间疾驰,闪电般从眼前窜出。
那是一匹巨狼,通体雪白,毛发在月光下泛着银辉。
雪狼骤然跃起,利爪撕裂空气,带起黑色气浪,将绑匪掀翻在地,紧接着一口咬断他的脖子,黑血溅在白毛上,格外刺眼。
它甩掉嘴边的血,看向尝试站起来的沐莉,轻步走到她身边,低下头,用温热的鼻尖轻轻碰向她的手。
那温暖的触感让她眼眶一热。
血抹全抹她手上了!
她望向地上那具蠕动的躯体,喉咙里像卡了团湿棉花,发不出半点声响。
那是……绑匪?
他的脸已经变形,眼睛变成浑浊的白色,黑红的血渍顺着脸颊往下淌,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被撕裂的截面溢出数条布满细齿的触须,被衣物包裹的肉块滩在地上还勉强维持着人形。
沐莉视线黏在那具僵直的躯体上移不开,胃里翻江倒海。
雪狼的步伐轻盈,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敌意,推着沐莉站起。
脚刚触地就传来钻心的剧痛。
地上绑匪还在挣扎,那些触手游走试图把断掉的脑袋接上。
沐莉打了个寒颤,上身不自觉贴紧身边的雪狼。
狼有成年黑熊般敦实,通体雪白只有耳尖带点灰,沐莉在它身边像个小手办,怪不得它咬人跟啃脆骨没啥区别。
崴了脚的沐莉被狼驮在背上,风在耳边呼啸,林间光影快速倒退。
不一会儿,视线里便出一座木屋,静静的依偎在得需数人合抱的古树旁。
深褐的木墙爬满暗绿的常春藤,屋顶烟囱悠悠漂出淡白炊烟,隐隐有光从门缝渗出。
巨狼停在门口,等她慢慢用单脚撑住身体。
“你不进去吗?”沐莉扶着墙,忍住胸口的异样。
刚剧烈运动一场,现在吸气都感觉针扎似的刺疼。
它静静望着她,双眸如两颗寒星,转身趴在门口,闭眼假寐,安静充当一个守卫者。
月光不知何时被游动的黑云遮蔽,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
沐莉深吸一口气,移向木门。
门轴缠着旧布条,轻轻一推便开了。
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年轻女人身着黑袍靠在壁炉的摇椅上,面色苍白如纸。
她胸前有一道裂痕,宛如从被凿开的瓷器,藤蔓从她身上延伸,同她的长发一起覆满背后的摇椅。
“你好,我是沐莉,请问这里是哪里?”经历一场逃亡,沐莉总算看到活人。
眼前的人像是被嵌进了椅子,那诡异的共生状态看得人头皮发麻。
屋里温馨得像误入了什么童话世界,把黑暗隔绝在外。
她不自觉松懈下来,疲惫如潮水涌来。
“我是艾瑞亚的女巫吉拉。”女巫睁着一双棕色眼眸静静注视着沐莉,声音得像羽毛。
吉拉已经住在这片森林很久了,偶尔也会一些外来人,只不过很少有人能不被异化。
艾瑞亚?好耳熟的名字。
沐莉试图从她混乱的脑子里整理出有效信息。
“我现在魔法溢散暂时不能动弹。”吉拉抬起手,金色流光从她指尖飘向沐莉心口。
一股暖流涌入,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
沐莉胃部翻涌,随即转身干呕,黑色丝线般的絮状物从她嘴里飘出,她浑身立即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身上的寒意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松快感。
“你被黑潮影响了。”吉拉放下手,紧接着解释,“黑潮会引起异变,最近森林边缘出现了不少这种东西。”
沐莉眨了眨眼,心里嘀咕:黑潮?异化?这画风怎么这么熟悉……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木梁上悬着干枯的草药束,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陶罐,中央摆着粗木桌。
桌面散落着铜制坩埚、玻璃小瓶与磨的发亮的捣药杵。
墙壁嵌着的窗棂是简单的方格糊着半透明的油纸。
石床倚着窗棂,床沿堆着半旧的粗麻毯,旁边挨着一只齐膝高的木箱。
好熟悉的室内装潢。
沐莉瞳孔震动。
不会吧?这主题,这设定怎么这么像她很早以前玩过的一款叫奇幻大陆的冒险类游戏。
……那么问题来了。
她为啥会穿到一个早就下架的游戏里?
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干枯迷迭香与古木陈旧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雪狼皮毛上的松林味。
在森林里摸爬滚打一阵,沐莉浑身脏兮兮的杵在门口。
冷汗浸湿后背的布料,破洞处擦伤若隐若现。
吉拉打了个响指,陶罐浮在空中变得如同木桶般大,空出现一团水球连同被风搅碎的草药被搁置在罐中,冒起热气。
“这是药浴,泡一泡能修复你的伤。”
吉拉说完便不再开口,为了减缓消散速度,她闭上眼回复精神。
清洁完的沐莉穿着黑袍蜷坐在石床的粗麻毯中。
黑袍是从箱子里开出来的,里面还有一瓶紫色药水和一块南瓜派,都被她堆在桌上没动。
明明一整天没怎么进食,胃里像被无形的棉花填满,只剩一种淡淡的疲惫。
她躺床上复盘一天的遭遇,叹口气,有种逃出生天的怅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父母早就离婚了,除了毕业前每月会打一笔固定的生活费,毕业后也几乎没啥联系,估计消失了他们也发现不了。
秉承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在找到回家的方法前,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吧。
摇椅上的吉拉还是一动不动,沐莉唤了好几次都没反应。
壁炉火焰在瞳孔中摇曳,映出层层叠叠的光影,木柴发出轻微的开裂声。
沐莉眼皮打架,撑不住缓缓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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