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后退了一步，她看向米：“我的确是巫，你也是巫。人类是如此的美好，我愿意把一切赞美之词献给人类：美丽、勇敢、温柔、坚持、创造。人类文明之所以如此灿烂璀璨都是源于人类的智慧和付出。”

“每一个文明，每一点进步都是**裸的杀戮和无数的生命堆积而成的。你知道人类为什么会有战争吗？”米打断了艾尔，“在没有人类之前的进化都是外力消灭掉的，而人类能够灭掉人类自己。大树会帮助同一个品种的树，甚至会与其它植物互相帮助；一山不容二虎，它也只是将老虎赶出去。自相残杀，这是任何动物植物都不会干的事情，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你一直在说蓝星，”艾尔冷静下来，“女巫森林的确有来自蓝星的巫，但是我不能说这一切是巫导致的，巫并不会决定人类的行为。我说过，巫只是通道。”

“巫是什么生命？巫又提供什么通道？”

“与人类碳基生命相比，巫属于意识生命。”艾尔指着森林林巨大的紫色花朵，“那些休眠花的本名是意识花。”她又指向头顶翻滚的灰色云层，“那里是意识海，是所有女巫的归宿。”

“意识生命一定要与其他生命共生吗？”

“不是的，我说过，巫是一段波，一条通道。”艾尔变成一团明亮的蓝色云雾，“这个可以算我的本体，我能以本体在任何世界存活，只要定期回到女巫森林补充能量。”

艾尔恢复了人类模样，她说：“巫的确能与其他生命一起共生，这也只是在帮助其他生命。”

“你说的帮助是什么呢？”

“你不能否认，人类创造的文明，有巫的力量。”艾尔站了起来，“哪怕如你所说，巫是放入蓝星的新的变量，至少有了巫，蓝星可以拒绝一次又一次被外力毁坏的命运。”

“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人类自我毁灭就是胜利？”米彻底无语了，她问：“自杀和他杀的区别，人类杀死自己难道比恐龙被扔进来的小石头砸死高贵一些？”

“蓝星人类已经想到了对策了啊，流浪地球是蓝星人自己的智慧。”艾尔也看向上空的云层，“如果蓝星真的是一个实验盒子，这个盒子至少决定离开它既定的命运。也许，有一天，女巫森林也会走向流浪之路。”女巫森林依然寂静，除了艾尔清冷地声音再没有一点动静，森林上空的云层缓缓翻动着，没有对艾尔的话有任何回应。

艾尔进入了沉眠，她花费了很长时间在休眠花里面睡觉，乔总是守着一朵紧闭的休眠花；有时候她会看着一次次向着罩子奔跑的米，不知道要怎么劝阻她。米就像那个不断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徒劳地一次又一次挣扎，她以为指路石能扎破女巫森林的防护罩，她不知道没有女巫体，她只会在迷雾森林里慢慢消散，女巫体保护了她的完整。艾尔再次醒来，她站到乔的身边：“她一直这样？”米在一次又一次冲击着女巫森林外壳，试图逃离这里。

“有时候她会休眠，有时候她会去传音坡，她很喜欢那些传音喇叭。”

“我们去帮助她。”艾尔走了下去。

米看到艾尔出现，再次来到了森林中央：“我可能学不会做一个女巫了，我做人太久了，习惯用人的方式处理问题。”

“没关系的，米。”艾尔温柔地说：“女巫森林会永远保护你。”

“可是我想离开这里。”米看着森林外面，那里以前是一片浓雾，现在是更大更广阔的森林。

“米，我是说，如果你离开了女巫森林，在迷雾森林像动物一样，永远守着一块地盘。”艾尔声音有些感伤，“我可以把你送出去，但是，指路石无法离开女巫森林。”

“我愿意放弃这块小石头。”

艾尔悲伤地看着她：“米，指路石是女巫的心脏，没有指路石你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我不知道清醒的痛苦和浑浑噩噩的无知哪个是你更想要的。但是，请不要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请认真想一想。没有心的女巫如同一个稻草人，这是你想要的吗？”

“我会认真考虑的。”米重新拿起这块小石头，小石头刺入她的掌心，她突然体会到了心痛的感觉，那是小石头在哭泣。

米再次找到了艾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放弃人的身份，我能成为女巫吗？”

“没有人要求你放弃人的身份，”艾尔温柔地说，“你以人的身份生活了那么多年，要求你放弃人的身份就要求你否定前面几十年的人生，没有人哪怕是巫能够在完全否定自己之后再站起来。米，人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只是后面这一部分是巫，人和巫是可以共生的。”

“我试试。”

“那么让我们从蓝星开始吧，暂时忘记这里。”艾尔温柔地说“有一种说法，你们的月球是从蓝星分割出去的一块，在某次剧烈地星球撞击的过程中。”

“嗯，我也看过这个猜想。可是，月球的土壤和蓝星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知道物体在旋转的过程中会慢慢变成圆形，哦，不是，是纺锤型，这才是最稳固的形态，蓝星如此，你们观察到的星球几乎都是如此。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开始并不是如此的。”

“纺锤？你这种说法总会让我下意识以为有一只手提着纺锤，另外一只手在不停转动着纺锤。”米笑了一下，换了一个话题：“不是纺锤型的星球，你让我想到我的故乡古老的‘天圆地方’传说。”

“你是说盘古开天地？”乔在一旁突然开口。

“是的，在我的故乡世界本是一个混沌，你知道鸡蛋吗？”米挑眉看着艾尔，艾尔点头。米继续说道：“整个世界就是一个鸡蛋，一个叫盘古的神打破了这个鸡蛋壳，浊气下沉形成大地，清气上升形成天空。在许多人的脑子里，天就是半个鸡蛋壳那样的盖子，白天盖子提起来，光线照进来；黑夜盖子盖下去，黑暗降临。”米抬手指向黑白交替的河流上空，“你说那上面是不是有个人在提起或者盖上某个盖子？”

盘古开天地，那是每一个华人都知道的传说，世上原本没有世界，也没有人类，是盘古，他分开了天地。为了避免天地合拢，他花费了一万八千年，最后他的身体变成了自然万物。

艾尔听了一会说道：“女巫也是来自混沌。”

“啊，那我岂不是和蓝星一样古老？”米嘀咕了一句，“混沌，又是混沌，难道整个世界原本就是一片混沌，天地之初，混沌之始。难怪你说巫记录观察着这一切呢，只是只有巫是不够的，巫只是意识啊，还得那个谁来放入第一个细胞。”

艾尔轻轻点了点头：“时间在女巫森林里没有意义，因为混沌里没有时间。”艾尔看了乔一眼，她问道：“你们的传说里面有没有说鸡蛋外面是什么？”

“外面啊，外面是无尽的虚空，”米低头想了一会，“太空？真空？你知道吗，关于盘古的传说有很多，盘古创造了天地，身体又变成了山川河流，悬在半空的眼睛变成了太阳和月亮。我记得一开始说盘古睁开眼睛就是白天，闭上眼睛就是黑夜，那人类岂不是住在盘古的眼睛里，好笑吧？”

“也许这就是人类对于白天和黑夜最初的解释，对于光最初的感知来自于眼睛。”艾尔温柔地说，“当一个人睁开眼睛看到了光，视觉神经开始工作；当一个人闭上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视觉神经无法合成图片，脑海里没有办法有确切的认知。”

“啊，原来是这样的吗，神话传说竟然可以当科学启蒙来解释？”米开始觉得这个艾尔是有一点东西的。

“神话原本就是人类为了自身起源创造出来的，所有神话都是人的影子。”艾尔同样笑了一下，“这不重要，你接着说说天圆地方是怎么回事。”

“后来的人也许发现了谬误，修改了盘古的传说，说盘古的一只眼睛变成了太阳，一只眼睛变成了月亮，这样人类生活在大地上就可以了。”米觉得很好笑，“但是大地是平坦的，盘古的眼睛是固定不变的。于是人类又修正了这个传说，把太阳叫做‘金乌’，是一种会发光的三足鸟，由一辆车每天从东方驾车去往西方休息，于是太阳东升西落就有了解释。对了这些金乌还有两个窝，东方的窝在神树扶桑上面，西方的窝在神树若木上面。太阳是鸟，才能够在天上飞，你看人类一直在合法话自然现象。”

“太阳不再是盘古的眼睛了？”艾尔觉得这个故事很神奇，她接着问：“你说的金乌是无限的吗？”

“传说里金乌是一种神鸟，对哦，”米挠了挠头说道：“鸟本来就会飞的，究竟有没有车给这些鸟乘坐来着？算了，那不重要。”米看着艾尔继续说，“传说里这种金乌一共有十个。有一段时间，这些鸟总是一起飞出来玩耍，天空就会出现十个太阳，蓝星快要热死了。”

“你们的神话——”艾尔轻笑了一下，“怎么跟你一样，这么好玩。”艾尔看向乔，乔点点头说：“蓝星是有这个传说。”

“好玩吗？”米摇摇头，“这个传说一点也不好玩，蓝星快要被十个太阳烤焦了。于是出来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后羿，他是神射手，拿着一把弓箭刷刷刷射下来九只金乌，太阳一下子被干掉了九个。”

“哇！”艾尔张大了嘴巴，她惊讶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人把太阳灭掉的传说，你们一定很厉害！”

“厉害？也许曾经是吧。”米看着乔说道，“乔也来自蓝星，他一定知道这个厉害的国家是多么的，多么的······”

艾尔看出来米不想继续说下去，于是又问道：“只剩一只金乌，你们怎么会相信蓝星是方的呢？毕竟它从东方飞去了西方再也没有回来过，蓝星也没有太阳从西方升起的现象啊。”

“呃，你？”米挠了挠头，“民众是很好愚弄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你这样永无休止的追问下去，更多的人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毕竟思考未必会带来答案，而人只要还想活着，就不能让自己太清醒。你不也正在试图逃避？”米指了指云层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