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知道巫是怎么回事了。”米再一次坐到了森林中央，“巫与人类祖先的合作早就了今天的人类。有了巫，人类开始与动物彻底不同。”

“不是这样的，人类之所以是人，因为人类学会了使用规则。”

“难道不是因为人类更会杀戮？”

“早期人类和动物差别并明显。”艾尔说，“杀戮并不是人类独有，这些还是根源于神性。早期的杀戮是为了生存和繁殖，无论翻开哪一本历史书，无论在哪一个部落都是杀戮多的一方拥有更多的配偶和孩子，这是事实。现在的杀戮人性的力量更强，现代战争的规模和方式早已不是神可以预料和可以控制的。”

“为什么这么说？”

“单纯的神性是为了生存和遗传，动物饿了才去捕猎，繁殖期到了才去求偶，为了求偶争奇斗艳，植物也使尽浑身解数招蜂引蝶。动物也会群居，植物也会组成族群，辽阔的原始森林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棵母树。”艾尔说道，“但是无论是动物的种群还是母树的势力范围，都是有限的，到了一定数量就达到了极限。”

“人类为什么会突破了这个限制？”米抬起头，“是因为巫吗？”

“是因为规则。”艾尔说，“当人类还是一个又一个小部落的时候，首领非常容易带领整个族群，他能指挥每一个部落成员，从而最大化利用部落的战斗力。人类从部落开始，那时候的战利品有三种：食物、女人和小孩，这些只有一个目的，增加人口。这个时候，人性已经占据了主导力量。”

“啊？我不明白。”

“你知道繁殖是为了传承自己的基因，动物征服一个种群，雄性头领会咬死族群里面前任头领的幼崽，让雌性重新怀孕生下自己的孩子。”艾尔看着米点头才继续道，“人类不是这样的，你纵观人类历史的史书，女人他们要，孩子他们也要。人类不再执着于自己的基因，神性不再起主导作用，当一个族群部落吸纳的不止是女人的时候，人口会非常迅速地增加。”

“人口增加，劳动力增加，资源增加，战斗力增加，人口再次增加——这形成了一个闭环。”

“不是那么简单的。”艾尔摇了摇头，“既然抢夺是人类的本质，即便是同一个部落依然会发生争抢，可是如果部落内部也抢来抢去，这个部落根本不可能发展壮大，这个时候就会有人站出来制定规则，确保部落内部的稳定和谐。”

“规则的作用是什么呢？”

“规则的作用在于让盲从变成服从。如果人类一开始的出走是盲从，后来有了小团体和合作。这些都是最简单的，为了让小团体不再分散，就有人站出来协调指挥这一切，这样规则就被制定出来了。”

“这个人是巫吗？”

“不一定，”艾尔摇了摇头，“你知道人类是最擅长于学习的，他们的大脑经过锻炼之后也更适合学习。人类会学习他的头领，将抢来的女人和孩子再次建立起部落内的部落。”

“这是什么？对女人和孩子的占有和剥削形成了统治阶级？”

“统治阶级？你说得真是形象。”艾尔点头道，“在动物族群里，有雄性，有雌性，有孩子，首领永远只有一个。但是人类不一样，部落里面产生了大大小小不同等级的头领，形成了一个金字塔一样稳固的结构。”

“这就是国家的雏形？”

“这种稳固的结构最初的目的依然是扩张，大头领将他的命令传达给小头领，小头领再将命令传达给更小的头领，一个人控制的数量是有限的，一旦形成这样的等级结构，一个人可以指挥千军万马。”艾尔说，“有了稳定结构的部落才能成为越来越大的部落。”

“部落再发展就成为国家？”米想了一下，“有了规则才有稳定，那些松散的没有规则的部落不是没落了就是解散了，或者被消灭了。”

“国家是规则的后果，一开始战斗是为了食物，为了自身的生存和繁殖。过了一段时间人类战斗是为了获得对方的人口，当人口足够多，就需要各种规则。为了维护规则，又产生了你所说的统治阶级。”艾尔说道，“国家也是神性和人性结合的产物。”

“国家就这样产生了？”米难得思索起来，“人类战争从一开始抢女人，后来发展到抢女人和小孩，到最后失败的那一方全部被抢光？”

“对，从规则被制定执行，从国家开始出现，人类有了稳定的储存食物，人性也开始变化了，‘饱暖思yin淫yu欲’是人类自己说的。从这个时候开始人类突破了繁殖期的界限，一年四季都可以进行繁殖。”

“人类有了食物可以补充能量，有了衣服可以抵御寒冷，生育就不需要只在春暖花开，食物充足的时候进行。”米想了一下，“动物有发情期，人却没有，规则的产生让人类女性和动物彻底区分开来。”

“对，但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生育扩大，人口增多？”米想了一下说，“女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怀孕，小孩子在任何一天都能出生。”

“这意味着对女性的压迫将会史无前例的强。”艾尔突然停了下来，她神色变得惊惶：“今天到此为止。”艾尔几乎是步履蹒跚地走出森林中心，远处急急走来乔的身影。

“艾尔，艾尔，”乔拥抱着艾尔一边呼唤她一边亲吻她。

艾尔颓然地坐到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乔：“乔，我想去安息地了。”

“艾尔，艾尔，我和你一起去。”乔双眼含泪地看着艾尔跪在艾尔身前，双手紧紧握着艾尔的双手，“哪里我都和你一起去。”艾尔惶然无助地伏到乔的肩上，银白色头发在空中飞舞，乔拥住艾尔轻轻拍着艾尔的背，在艾尔的耳边轻声呢喃：“艾尔，不要怕，哪里我都陪着你去！”

米看着从未如此失态的艾尔，她默默退守在一旁。艾尔很快在乔的怀中睡去，美丽的面孔带着惊惧和挣扎，乔一下一下抚摸着艾尔的背，亲吻艾尔的脸颊，低声呼唤艾尔的名字，艾尔慢慢沉静下来。

米走到艾尔的身边，不知道她能帮上什么忙。

“你叫米？”

“是的，我自己取的名字，意思是有米就有饭吃。”米顿了一下，她看向带着痛苦面具的艾尔：“我们说话不会吵到她吗？”

“不会，艾尔封闭了自己，听不到我们说话的。”乔怜爱地看着怀里的艾尔。

“艾尔怎么了？”

“艾尔想起了她做人的时候发生的事，”乔轻轻地说，“艾尔八岁的时候被她的父亲献给了首领，首领享用了她又把她作为奖品奖赏给手下，十一岁艾尔开始生孩子，一年一个一直生到十三岁，最后一个孩子难产，首领拿刀把她的肚子破开取出了孩子，艾尔亲眼看着自己被剖开······”乔的眼睛里流出了血泪。

“对，对不起。”

“关你什么事呢？”乔低头注视着艾尔，“巫与人类共生，自然也会把人的一生当成自己的一生，这就是巫的宿命。”

“巫真的不是人类的脑电波吗？”

“一开始不是的，”乔斟酌着，“你见过丝线吧？人脑通过类似丝线却比丝线细微的千万倍的神经相连，巫像另一根会动的丝线覆附其上，增强了人脑之间的联系。就像原本只有小小的通道有了巫的加入成了宽广的大路，人脑活跃起来，人类就发展得高于其它物种了。”

“这是巫带来的灾难吗？”

“我不知道，”乔低头，“有时候我会认为是。”

“是你认为是，还是艾尔告诉你是这样？”

“这有什么区别吗？”

“她只是不能接受巫就是人罢了。因为一旦承认了，她就要承认她就是人，巫也是人 。”

“你不要这样说。”

“她不明白，人性并不是人的共性，而是人的特性，身而为人，因为孤独一直寻找同路人，她就把那些强力聚在一起的共性当成人性了。只有看到具体的人，才能找到可以同行共进的人，而不是把所有的人性背在单一的具体的人身上。”米想了一下，“人类突破了发情期的禁锢，女人像被圈养起来的鸡一样不停的下蛋，你知道野鸡不会一年四季不停地下蛋吧？”

“你——”

“艾尔觉得是巫导致了这一切，”米现在终于明白艾尔为什么这么容易被她带跑偏，“女性神当初创造了产育，为了抵抗产育的痛又发明了欢愉，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为了繁殖。巫的出现只是让人类更快更好的繁殖，巫的出现加强了神性，而不是人性。”

“巫是神性和人性的纽带。”

“人性又是什么呢？”米看向焦急担忧的乔。乔被问住了，她张了张口，她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艾尔说人类的文明是人性的结果，眼前这位米说所有的文明都是尸体堆积而成的。

“一开始人类聚居，人类聚居后发现御敌能力变强了，打猎收获多了，寒冷的冬天很轻易就熬过去了。人类看到了聚居的好处，开始群居的生活。”

“动物也有群居的。”

“动物的群居有些是为了御敌，有些是为了打猎，但是动物吃饱了就停下来了，不会储存食物。”

“这有什么不一样呢？”

“这有什么不一样呢？”米抬起胳膊挥了一下，“巫扩大了人脑的通道，让人类想到方法储存食物，从发现山洞可以御寒，又想到了方法建房子，有衣物可以遮体，还能保存食物，在寒冷的冬天不会被冻死，在大雨来临的时候不会被淋湿，在食物匮乏的时候不会被饿死。”

“这只是为了生存，这些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

“更好的生存，你说了更好，什么叫更好？是谁带来的这个更好？这个更好又带来了什么？”米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一旦有了更好，人和动物就有了区别。而更好一旦存在，人就不再会满足于只是比动物更好，他们会觉得人类高高在上，而其中一部分人又比另一部分人要更好。既然巫制造了这个区别，巫就要承担这个后果，人就是巫的后果，人类的一切都是巫带来的。”

饱暖思yin淫yu欲——这句话也打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国家（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