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送来的裙子跟照片上的那套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也许会有细微差别,比如色差之类,但此时是晚上,浓郁的夜色足以掩盖那点误差。
陈黎换上紧急加工出来的新衣服。
上衣略宽松,不过因为下摆可以压进裙子里,并不影响穿着,整体还算合身,远远看着,跟照片里的女孩起码有五分相似。
她把枪和手机装进手提小包里,朝操场走去。
其余三人跟在她身后,等待异灵现身。
夜晚的校园被黑色面纱笼罩,显得更加安静神秘。
操场外便是篮球场,几个穿着校服上衣配短裤的女生在打篮球,今夜无月,橙黄色灯光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灯光来源。
篮球砸在篮板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走了走了,回去洗澡睡觉”,女生们捡起篮球,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有个女生向她投来探究的视线,但没有过来搭话,擦肩而过之后,与众人一起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操场外围用铁丝网圈了起来,正门是锁着的,但有块铁丝网破了个大洞,足以让人通过。
因此操场里也有三两个人在跑圈,或者坐在塑胶草坪上聊天。
看到陈黎钻进操场,江鹤逸道,“把操场上那几个学生驱散”。
“好。”
三人跟着进去拦住跑步和聊天的学生,亮出工作证件小声沟通。
有人一头雾水地走开,也有人好奇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谢尧没有满足她们的好奇心,只说,“别问那么多,让你们离开是为了你们安全着想。”
短发女生拉拉同伴的手,“走吧,别妨碍公务。”
她的同伴——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闻言撇撇嘴,不再询问。
等走到正对着操场的教学楼大厅,低马尾拉住短发女生,“先别走,再看会儿”。
“啊?”短发女生明显有些犹豫不安,“这不好吧,时间也不早了,回宿舍睡觉呗”。
“哎呀,有什么关系,白天那么多人都在思学楼看他们抓鬼,可惜咱俩去外面吃饭去了,不然也能看看”,低马尾声音里有点遗憾。
“亲眼看异情局执法,多难得的机会啊,错过这次可能永远都没有下次了,再说咱们离得这么远,肯定没事。”
短发女生想了想,觉得低马尾说的也有道理。
教学楼入口虽然对着操场,但前面还有片空地,直线距离30米以上是有的。
她妥协道,“那好吧,就看十分钟。”
陈黎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她拿出手机,调高音量,打开扬声器播放事先准备的怀旧歌曲,都是十年前流行的歌。
资料中写着那个女生最爱听某个组合唱的歌曲,这个组合在全国都很有名,曾经红遍大江南北,创作过许多经典老歌,连陈黎都会唱几句。
欢快上扬的音乐回旋在空荡荡的操场。
陈黎唱着唱着,上下眼皮子不自觉打起架来,困意似一阵雾,悄无声息包裹住她。
“小雨,我是妈妈”,再睁眼时,前方面容有些憔悴的中年女人局促地绞着手,看她的眼中既有喜悦又有期待,“你,还记得我吗?”
是万美。
陈黎快速扫视周围环境。
右边是一套带滑滑梯的娱乐设施,前方是一栋教学楼,教学楼一楼的几间办公室玻璃窗上贴了大象、小猫小狗之类的童趣贴纸。
左侧有个升旗台,竖了三面旗,旗帜自然垂落,一面国旗,一面蓝色旗,中间有个动物图案,还有一面上写的字皱成一团看不清,只能隐约看到最后写着“幼儿园”三个字。
见陈黎不吭声,万美向她靠近一步。
陈黎下意识后退一步,与完美拉开距离。
她是被动进入梦境,随身携带的物品无法跟随进来,枪和手机都在外面的小包里,唯一能倚仗的只有异能。
但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对付万美。
贸然发起攻击对自己不利,江鹤逸他们发现不对劲自然会来帮忙,得拖延时间。
“妈妈”,陈黎露出个笑容,甜蜜地喊道。
万美静静看着她,眼里氤氲出泪水,片刻后抬手擦掉,“唉,我以为你忘记我了,妈妈很少来看你,你怪不怪妈妈?”
明明隔了两米远,万美却瞬间到达陈黎面前,拉起她的手。
阴冷寒气顺着手掌侵入身体,陈黎条件反射地打了个颤。
“怎么了?”万美关切地问道,“是冷吗?”
“有一点”,陈黎僵硬地笑着。
万美抬头望天,厚重地如同奶油一般的白色云朵在她的注视下散开,天空变得湛蓝高阔,金色烈日明晃晃地挂在上空,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出太阳了”,万美高兴地说道,“现在不冷了吧”。
异能者对特殊情况自带抵抗力,不过万美毕竟当了十几年的游魂,能力不弱,她无法完全化解掉那股寒意。
她抽出手,指着一旁的长椅说道,“不冷了,我们去那边坐会儿吧妈妈,站着脚酸。”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考虑不周,你去坐吧,我给你买糖葫芦去”,万美道。
哪有卖糖葫芦的?
陈黎蹙起眉,目光跟随万美的脚步转移到校门口,那里多了几个影影绰绰的虚影,没多久万美便拿着一串鲜红的糖葫芦回来。
万美贴心地帮陈黎剥掉糖葫芦外面的透明塑料薄膜才递给她,“快吃吧,你爸爸说你就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水果里面最爱吃的就是草莓。”
陈黎动作缓慢地接过糖葫芦,抓到木棍的那一刻顿时有点精神崩溃。
梦境里的东西都是假的,即使气味味道能模拟出来,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话虽如此,她要怎么说服自己木棍上串着的,黏糊糊、血淋淋的东西是糖葫芦?
还没吃光是闻着这味儿她都想吐,真吃到嘴里,怎么可能忍得住……
要是吐出来反而会引起万美的质疑。
“妈妈,我牙疼,就不吃糖葫芦了吧”,陈黎深吸口气,冲万美撒娇。
万美脸色挂了下来,眼底还是升起怀疑。
“不想吃就不吃”,顿了顿,她又道,“你怎么没带我送给你的发卡,那是妈妈亲手做的,不喜欢吗?”
陈黎:“……”。
什么发卡?没人提过还有这一茬啊,资料里也没说啊。
所以小雨其实有个重要的发卡,还是万美亲手做的,就像她身上穿的这条裙子一样,然而小雨的爸爸和弟弟一点也不知情……
心底不由一凉。
这就是没做好背景调查的后果,重要信息的缺失极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
她现在可以考虑一会儿动手后该往哪儿跑了。
如果不能打败BOSS,就要找到梦境的出口。
“没有不喜欢,我今天忘记戴了”,她边忽悠边做好往幼儿园教学楼里跑的准备。
学校外面都是浓雾,一看就不能去,幼儿园的小操场地方不大,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出口藏在教学楼里的可能性比较大,或许就是小雨的教室。
万美明显比刘梦婷要聪明,红色血线在她苍白的脸上游动,仿佛一条条掩映在肌肤底下的长虫,她却毫无察觉。
“你觉得我做的那一颗草莓不漂亮吗?”
陈黎脚下蓄力,“怎么会,很漂亮,妈妈手最巧啦,同学们都羡慕我有这么漂亮的裙子和发卡。”
“……呵呵”,万美垂下头,秀丽的黑色发丝顺着脸颊两侧滑落,语气逐渐变得神经质,“骗人……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晴朗的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就像一下子从白天到了夜晚。
沉雷滚滚,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回答哪里不对,但万美已经识破她的伪装是显而易见的。
她念出能让异灵动作思维滞缓的诅咒,飞快跑向教学楼。
一楼大厅的走廊通向左右两边,不清楚小雨的教室是哪一间,她干脆随意选了个方向,一间间地推开。
教室里一切如常,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幼儿园教室,温馨可爱,却也没有出口。
右边只有两个教室都是小班,她三两步跨到楼梯口台阶上,回头望一眼又想骂人。
无边无际的黑色长发洪水般涌来,密集到堵满整个走廊。
怎么他们还没进来,好歹给她送个武器进来啊!
长发的速度比她更快,才推开二楼第一间教室,那些东西便在顷刻间抵达她后背。
她目光一凛,转身推掌念出第二句咒语,诅咒之力蔓延,将黑色长发击退半米。
走廊直溜溜地,根本跑不过这些头发。
思及此,她进到教室里反锁住门。
“砰”地一声,黑色长发团团撞击在门板上,在它们的持续进攻下,门锁摇摇欲坠。
可以预料到不需多久,至多半分钟门就会被撞碎。
来不及喘口气,她奔到窗边,一手撑在窗台上往下跳,如同一只猫,轻巧地落在教学楼背面的小道上。
“呼……”
无论朝哪个方向逃都会绕到正面,跟还在前门的万美撞个正着。
她深吸口气,再次跑进教学楼内,不过这次去的是另一边,找没开过的那些教室。
伴随着她跳进大厅的动作,二楼的玻璃应声碎裂,玻璃渣子被黑色长发包裹在内追向陈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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