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指挥不动，玉帝便只好派手下第一能干的大将托塔天王李靖出马去降服孙悟空。

李靖喜不自胜。

“二弟真够义气，知道哥哥我急于立功挣表现，故意抗他舅舅的命。不过也多亏了我有先见之明，事先跑去跟他发了一通牢骚，嘿嘿。”

但是李天王很快铩羽而归。

据参与了这次大战的天兵们传说---当时，那转世孙悟空很好说话，她对李天王说：“敢不敢要文斗不要武斗？”

看今世孙悟空是个长得很乖的女孩子，李靖轻易上当，随口答应了，然后孙悟空就让他回答几个问题，便叫他落荒而逃了。

战事结束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凌霄宝殿内，玉帝和文武百官们都好奇惨了，特别是玉帝，他的好奇心大大盖过了要对李靖追究战败责任的怒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问题杀伤力如此强烈，竟不费一兵一卒就大败了你？”

李靖羞愧汗颜，垂头丧气道：“是三个证明题。那孙悟空说，如果这几个题目一一回答得都令她满意了，不需要九重天再威逼，她反正无事可做，就陪着唐僧去一次西天取经好了，路上的开销还都她全包了---末将闻此言，才因此答应了她文斗的要求。”

话音落，殿内顿时一片欢腾，百官弹冠相庆。

“哇，齐天大圣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竟然有点不习惯。”

“是啊是啊，真是一万零一百一十年难遇的奇闻哩，活久见！”

“又有西游记可看了，年度大戏刷起来！诶，我是不是应该先把网线赶紧接起来？不知道这次是网播呢还是台播呢。”

“说起来，老夫私以为取经五人组西行路上，最精彩的部分、最有看点的部分应该是---唐僧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是陷入了女儿国国王的温柔陷阱里。这个剧情是很考验演员的演技的哟，没有半个台词，剧情全靠表情和眼神儿演绎。当时唐僧那欲言又止，那想看不敢看，那微颤的睫毛……”

“咳，诸位爱卿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们还没回答出孙悟空的问题呢，高兴得太早了！”玉帝还保有一丝清醒，高声招呼道，“那么李爱卿，你就赶紧讲讲孙悟空提出的那几个证明题到底是什么。朕不相信，她之前还写错字，这才多长时间啊，居然能出题把你都考倒了。”

李靖于是道：“那自称白莲花的猴头出的三个证明题是：一、请证明唐僧是孙悟空的师傅。二、请证明我是唐僧的徒弟孙悟空。三、请证明徒弟孙悟空爱上了师傅唐僧！”

“……”玉帝和文武百官皆张大了嘴巴。

凌霄宝殿内的欢腾气氛瞬间凝固成霜。

良久，玉帝道：“孙悟空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我们没有好好珍惜。难道要我们失去的时候，再来追悔莫及？她只给了一天之限，眼见太阳马上就要落坡了，诸位爱卿答案想出了没？”

他连问三声，仍旧无人能给出证明题的解答方式。

玉帝大失所望，恨铁不成钢：“不过三道证明题而已，你们太让朕失望了，所有人罚俸半年！”

逼孙悟空西天取经，这么久才抓住的一次机会，就这么胎死腹中。

天界真是够了，从来都只想用暴力控制妖界，这回终于栽了跟头。

如果历次仙妖大战都像今天这样只要文斗不要武斗的话，天界一定每次都会输得一败涂地！

杨戬只觉无聊透顶。

一颗心越来越往莲花那边偏。

晚上胡思乱想，无以解忧，唯有美酒。喝酒醉了就想睡，睡梦中全是那个人的如花笑靥和咯咯的娇笑，以及当日在海边的悬崖上，她对他说“我俩个男才女貌，很般配，其实可以处一处”。

杨戬在梦里说好。

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

即刻化作了一只墨墨蚊，飞出南天门，飞到花果山，飞进了水帘洞。

不过就只来过一次，现在都搞得跟自己家里一样熟门熟路了，想来就来，直接登堂入室。

门都不敲一下。

“莲花，我舅舅要给我指婚……”他带着微醺的酒意说。

不期莲花正在洗澡，脱光了衣服刚走下水池，耳旁就传来一道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杨戬？……你偷看我洗澡？！”

“啊，对不起……不，不不，我才没有偷看！墨墨蚊这么小一只，有眼睛吗？”

“偷看了就偷看了，你还鸭嘴壳硬，不承认是吧？”

莲花只手往水面上一拍，溅起大片水花，将杨戬化的那只墨墨蚊顷刻就卷进了汤池里。

杨戬慌忙显露真身，水底下挣扎翻腾了几下站起身来。

大名鼎鼎的战神显圣二郎真君，这才免于被洗澡水淹死。

“你真是太暴力了！”杨戬怒气冲冲地朝莲花拂过去一片水。

莲花抬手一挡，水花反砸在杨戬脸上，她大笑道：“彼此彼此。”

莲花已经穿好了睡袍，歪躺在圈椅里，翘脚在椅子把手上悠悠荡着，道：“别傻站在池子里了，除非你也想洗澡，快过来喝酒。诶，你刚才说啥？”

睡袍开的高叉，她脚又翘得高，光裸的大长腿就在袍子下面露了大半。

烛光下，那象牙色的莹白肌肤，似氤氲着柔和的白色光芒。

杨戬瞟了眼那条腿，目色沉了沉。

居然没有长满一腿的猴毛，这不科学。

哦，对了，她现在是个人，猴子尾巴也没见，更不科学。

从前的孙悟空变化虽多，山水花草鸟兽虫鱼，变什么是什么，活灵活现，惟妙惟肖，但一定会有一个缺点，便是变成人的时候，猴子尾巴怎么也藏不住。

然而这一世她居然能藏起尾巴了，好奇怪。

莫非今生她的法力更上了一层楼？

还没比试过，不知她水深水浅。

收起疑惑，杨戬抹了抹脸上的水迹，提着打湿的袍子自水池里走出来，就站在岸边脱了外衣，一边拧水，一边背对着莲花闷闷道：“我舅舅预备要给我指婚。”

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翻过篇章了，起这种话题，其心可诛---但莲花不知道啊。

闻言，莲花顿了顿，一杯酒水下肚后，她道：“哦，恭喜你啊。”

“除了这话，你就没别的话说了？毕竟你还追着我向我求过爱呢。”杨戬扭头冷冷地看着她。

莲花白他一眼：“你现在对我说话都这么直白了？”

“又没有外人在！”

莲花笑了笑，不置可否。

端着红酒荡了荡，看着玻璃杯子里殷红的酒液，说：“啊，难不成你来找我讨要结婚礼物的？不打不相识，一份礼物而已，我出……”

“白莲花！”杨戬豁然转身，死死瞪着莲花：“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你装傻充愣！……算了。”

不，算不了。

话题竟能进行到这里，无论如何问个结果。

“你……你真的就对我……没有那个意思吗？”

“没有。”

杨戬登时怒火直冒，“你都不再多问我一句到底说的是哪个意思，张口就否认？！”

他跳入池子里，发泄似的狠狠拍打水面，溅起的水花像百花在水帘洞里齐齐绽放，不一会儿就将洞中打湿大半。积水在地面静静地往低处流去，又重新流入汤池里。

水开始变得浑浊，照不清莲花在岸上婀娜的影子。

杨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慢停了下来，垂着头，任水滴自发丝再顺着眼角淌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他阖眼，无力道：“对不起，我刚才……刚才只是……不小心掉下水……”

只听见莲花在他身后叹息：“如果我真的是孙悟空，如果我一定要陪着唐僧西天取经，如果我将来得封战斗胜佛，如果我金身塑像，受万人香火……杨戬，你也受万人香火。你信不信届时下方的信徒们抬头一看，上方的两个菩萨在那里你侬我侬，他们一定会如堕深渊，只觉得末日到了，整个世界完蛋了？”

杨戬抬起头来，目中有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欢喜，但他还有些不确定：“你在说什么？”

莲花不看他，自顾自说下去：“他们给菩萨叩头上供，是要菩萨渡其离开万丈红尘，免受百业之苦，可菩萨自己却在沉迷红尘，原来菩萨一直在欺骗他们。没了精神世界，信仰崩塌，信徒们可还上供？可还追随？可还敬仰？”

“信徒……他们，他们……”杨戬呐呐不成语。

骤然，他浓眉一拧，狠狠道：“信徒与我们何干？他们爱信不信！再说，菩萨不是常号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如果红尘即地狱，地狱即红尘，如果渡人即是渡己，那我甘愿堕入红尘永不出来！”

“……”莲花心头如山洪泄闸，吃惊不小。

杨戬对她，已经这么痴迷了吗？

莲花不敢再看他，心虚地别开脸，“可是，你觉得九重天和西方灵山会放任我们胡来？如来和你舅舅可愿意看到世人对上天失望透顶，不再将他们供在神龛里？不愿意吧。所以杨戬你看，你我要走到一起，中间隔着刀山火海，要淌过十万天兵天将，还有四大天王，六大菩萨，八大金刚，三千揭谛……所以我……”

杨戬狂喜着奔到莲花面前，紧紧捉住她的双肩：“莲花，你，你……”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目中闪耀着七彩光芒，“原来你对我，……有那个意思的。”

“你搞错事情主次了。即使我敢大闹天宫，将你抢到我洞府中做我的禁脔，但能坚持多久？你又能坚持多久？还有九重天和西方灵山能容忍我们多久？”

莲花涩涩地笑了笑，推开杨戬，拉好被他扯散开的袍子，重新遮住事业线，说：“我去拿紫金冠给你做新婚礼物好不好？”

“……”杨戬僵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