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恶灵附身

“刘麓诚,你到底要做什么?”戴玉粒扬声喊道。

就算她的身手再好,也无法打倒不知疼痛与疲乏的古怪生物。

更何况,那两个家伙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同事,不能真把人给打到半身不遂。

但她听到,女巫再次说出那句“来不及了”。虽然这次的语气不再急切,甚至近乎冷嘲热讽。

就在那一刻,戴玉粒想起所有异象发生的源头:当时,她无意间揭穿了某个人死亡的事实。

她果然猜对了。

高照——或者说附身于他的“刘麓诚”,终于停下了倒退的脚步。

此刻他距离天台边缘,只剩三厘米。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吗?”

那个恶灵倏地抬起头,双眼中翻涌的血色浓重如墨:“我要做的事情,那当然是复仇!”

“害死你的人并不在这里。”戴玉粒平静说道。

与此同时,她将李万兴的左臂反剪,一脚踢在对方膝弯处,迫使他跪倒。小乐则被她另一只手按在车门上,五官都挤到扭曲变形——

车里的郑颢又给吓了个魂飞魄散。

“我知道,你只是在拖延时间,想要救他。”恶灵发出一阵低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可又有谁来救我呢?为什么我就要死得那么痛苦?为什么!”

他的质问声逐渐尖利,恍惚间似乎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哀嚎。

“噢等等,原来如此!”

原本单手撑腮无精打采的女巫“唰”地坐直起来,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你把那颗头带出来的!”

什么?

郑颢听到这茬儿,那可就坐不住了,立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啥啥啥?冰箱里那颗头吗?”

于是他很荣幸地吸引了“麓哥”的注意力。

“小秦,你也在这里啊……”

“刘麓诚”朝他咧嘴一笑,漆黑双眼死死盯着他不放,像是饿得半死的老鼠忽然看见了一块大肥肉。

郑颢哆哆嗦嗦地撤回了自己的脑袋并立即关窗。

“要不……您还是当我不存在吧?”

那个恶灵猛然扑了过来。

——连带着刚才一直拼命围堵戴玉粒的李万兴和小乐也是如此。

忽然空闲下来的戴玉粒:“……”

郑颢成功拉走了全部仇恨,因此他的惊恐叫声几乎要把女巫从车顶震下去。

只可惜,他除了放声大叫之外,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三个人面目狰狞地冲到车前,“刘麓诚”甚至还知道要来副驾驶拉车门!

“戴姐!女巫大人!救命啊!”

女巫大人终于被闹得不耐烦了。

她一脸不悦地看着“刘麓诚”:“喂,你不应该在这里,赶紧回下水道里去。”

那三个家伙无动于衷,继续拍窗挠门,对着郑颢垂涎欲滴。就好像他们围着的不是一辆警车,而是一个打不开的午餐肉罐头。

“怎么办?他们根本听不到你说话!”郑颢死死按住车门内侧的开关,整个人已经吓得涕泪横流。

岑小哉无奈摊手:“那我也没办法了,谁让你不相信我。”

“我信啊!真的,我从今天,不——从现在就开始信奉女巫教,要念经祈祷还是烧香上供都行,求求你赶紧把他们弄走吧!”

“啊哈,你这时候求我还不如求探员姐姐。”

戴玉粒有点纳闷地走过来,尝试着把小乐一把掀开——结果后者又迅速扑向了副驾驶。

“李万兴?高照?刘麓诚?”

很好,这回她喊谁都没用了。

女巫幽幽叹气,自顾自嘀咕了一句:“咿?这就是‘祭品’的致命吸引力么,真是好离谱哦。”

“女巫,请问我该怎么做?”戴玉粒抬头问道。

然而对方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倒也不是很在意郑颢的死活:“这样吧,你可以试着骂几句。”

从小到大都是乖巧懂事好孩子的戴玉粒顿时愣住。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女巫说的话,索性从腰侧槍套上再次抽出那把05式转轮,直直对准了高照的眉间。

“滚回下水道!听到没有?”

其实在场的一个女巫和两个正常凡人都没抱什么希望。

但是,“刘麓诚”却蓦地僵住,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眼里如墨般血色时深时浅,看起来是两股意识在躯体里彼此争斗。

李万兴和小乐也忽然僵住,随即瘫倒在地。

高照“哇”地开始呕吐,抬起手拼命抓挠着自己的脖子。

不出半秒,他嘴里蓦地窜出一团灰不溜秋的东西,还拖着根细长尾巴——

那分明就是只油光水滑的大老鼠!

戴玉粒的反应极快,几乎眼都没眨,子弹已然出膛,“砰”一声将那只在天台上乱跑的老鼠打了个稀烂。

高照最后迷迷瞪瞪又带着莫名哀怨看了她一眼,再次晕过去。

危机总算解除。

郑颢整个人瘫软在副驾驶座上,伸手摸了摸,满头满脸全是冷汗。

他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绕开地上不省人事的二世祖。

“这只老鼠该不会就是刘麓诚……吧?”

女巫笑眯眯飘下来:“对啊,就是那个跟你勾肩搭背的‘麓哥’。”

“我去!”郑颢立刻抬手掸了掸肩膀,一脸嫌弃的表情,“他原本是个人没错啊,怎么死了之后会变成一只老鼠?”

“这是带有随机性质的一种亡魂可视化表现形式。”女巫毫不停顿地说道。

郑颢:“……”

“好吧,比较科学的解释是:某种以死亡为基础的仪式转化了刘麓诚的基因组。老鼠的基因组大约是25亿个核碱基,人类约有29亿个,也就是说,人类只比老鼠复杂了14%,而那场仪式正好从他身上夺取了这14%的核碱基。”

知了猴承认自己没听懂,但知了猴依然忿忿不平。

“那他们干嘛追着我不放?我跟刘麓诚无冤无仇的。”

岑小哉眨巴了一下眼睛。

“噢,可能是因为在鬼怪们眼里,你长得太诱人可口了吧。”

她一脸郑重地点点头,成功将郑颢吓出更多的鸡皮疙瘩。

“刘麓诚之所以会变成老鼠,还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死亡方式比较特别。”戴玉粒收起武器,依次察看小乐、李万兴以及高照三人的身体状况。

确认同事们没什么大碍之后,她从车里拿出掌上终端,找到了先前保存下来的车祸现场记录——

“……死者刘麓诚全身笔直倒插在窨井底部,因鼠尸等污物堵塞鼻口导致窒息死亡。”

他竟是被下水道堵塞的垃圾活生生憋死的。

对比之下,郑颢顿时觉得,命运女神给自己安排的“猝死”简直友好到可以称之为仁慈。

岑小哉这时的表情反倒变得严肃起来了:“不止‘特别’,他的死亡显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献祭。”

“啥?献祭给谁啊?哦对了,女巫大人您还没说说那颗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岑小哉没理他。

“来医院之前,探员姐姐对藏头案的调查是不是有什么新进展了呢?”

忽然被女巫提问的戴玉粒从沉思中回过神,收起了自己的掌上终端。

“对,我本来打算到南街那边去找一个叫‘莉莉’的商务模特。根据其他同事以前收集的资料显示,她的真实姓名是——”

“魏……魏笑纤。”

有人用嘶哑难听的气音打断了她的话。

警车另一边,高照扒拉着车门,跟瘫痪病人复健似的,非常艰难地站了起来。

话音刚落,他就咳到不停干呕,从喉咙里抠出不少污泥碎屑,甚至还有长长的一缕头发。

郑颢实在看不下去了,问了戴玉粒之后,从警车的后备箱里找了瓶矿泉水出来,递给高照漱口。他吐掉几口脏水,靠在引擎盖上,直接把剩下的半瓶水往头上一浇。

知了猴赶紧跳开,并仔细观察他的精神状态。

还好,高照把自己浇了个透心凉之后,眼底血色褪尽,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更清醒了。

“我看到,他们杀了魏笑纤。”

尽管戴玉粒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就恢复冷静,但高照依然察觉到,她的脸色有一瞬苍白。

他顿了顿,尽量省略一些过于恐怖的细节描述:“他们用很多钓鱼线把她绑在棺材里,还取出她的心脏,换成了……一个闹钟。”

“它牡的!好恶毒的家伙,居然把她炼成了‘摇心尸’,这可是闽山派的禁术!”

岑小哉气得攥起拳头,“邦邦邦”捶着车顶。

郑颢再次有点紧张地盯着高照,却发现他好像完全没有发现,此刻警车上面正飘着一个“邦邦”捶车顶的女巫。

但话说回来,闽山那不就是个旅游景区吗?居然还有什么禁术?

知了猴自顾自开始走神。

戴玉粒则抬头看了女巫一眼。

后者朝她挑了挑眉,又用力点头,意思是由她来继续询问。

探员姐姐立即掏出了签字笔和小本本:“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凶手又是什么人?”

高照微微一愣。

不知是因为她与某个人极为相似的神态动作,还是因为,那种不算陌生的讯问式语气。

但他忽然低下了头,状态更加接近一只垂头丧气的落水狗。

“就刚刚,被刘麓诚附身的时候。那些人我不认识,他们看起来也是被人控制着,就像山猪和小乐刚才那样。”

“不好意思啊戴姐,我打断一下。”

郑颢弱弱举手,扭成“八”字的眉头看起来相当喜感:“就是这种有点灵异性质的线索,真能当成案件证据吗?”

戴玉粒倏地停笔,神色冷肃。

“刚才刘麓诚问了一句话:‘又有谁来救我呢’。这句话就像一个耳光,让我特别印象深刻。”

“因为,那正是所有受害者无法言说的心声。”

说到这里,她闭了闭眼,大约是为了平复自己过于激烈的情绪。

“无法阻止犯罪分子对无辜之人的伤害,已经是一种巨大遗憾。所以我只希望,正义不要迟到得太久。”

听到这句话时,高照又抬起头。

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他凝视着戴玉粒的眼神却很复杂,连“爱恨交加”一词都不足以概括:“真有意思啊,你居然会同情一只恶鬼?”

“案件情况未明,你对刘麓诚的定义有失偏颇。”戴玉粒脸上露出了一点算得上罕见的厌憎之色。

“算了吧,别跟我拿腔拿调的,听腻了。”

高照的声音依然喑哑,正因如此,他夹杂着冷笑的语气就显得更加令人不安。

眼看现场的火药味儿逐渐浓烈,某只知了猴只能再次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从车顶飘下来的女巫。

岑小哉还是没理他。

她正忙着研究那只死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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