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抱歉。”时影低头。

一只嫩黄色的小鸟正抬起头看向她，眼睛圆溜溜的，一张鸟脸上竟显出些不满。

见时影看向她，小鸟挥了挥翅膀，“我是你的引导员白翎。”她两爪踩在地上，站起身子，忽然膨胀起来，身体约变成五倍大，羽毛也从嫩黄变成金属色。

“我叫时影。”

“我知道了，快趴在我身上。”白翎没耐心地催促道，她对眼前人叫什么名字丝毫不关心。

她是来赚钱的，否则堂堂一个正式女巫为什么要卑躬屈膝地做她们的引导员呢？白翎冷哼一声，等待着新人慢吞吞地爬上来。

“这里竟然有鸟人？”时影惊诧地的言语脱口而出，丝毫没注意白翎的表情已经变得灰暗。

在现实里就备受歧视，怎么到了女巫塔还被莫名其妙的新人盯着。白翎顿时不悦，眼里几乎能冒出火，却偏偏得完成这趟引导；憋屈感让她更是烦躁，羽毛都变得滚烫。

“喂，我说你，怎么这么没礼貌。”白翎怒气冲冲，粗着嗓子叫道，“都是女巫了，非得是人类吗？”

时影被说服，心知自己先入为主地瞎揣测，便不再多话，乖乖骑在她背上。

“坐稳了我们就走吧！”

白翎话音未落，巨大的羽翼就带着两人一起升腾到半空。时影耳朵里灌满风声，完全听不清白翎的声音，只是用力抱着她的躯体，感受着金属里面汹涌的热量与呼吸的颤动。

腾飞的感觉相当不错。

半空中的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刚好抚平了她燥热的面颊。因为兴奋，时影满脸都是通红的。

“这片土地曾经没有名字，后来我们就拿这座塔把这片土地取了名字。”白翎飞得平缓了些，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引导员，于是细声细语地讲解了一两句，“好了，现在去神庙。”

时影只觉得鸟人的脾气转变的太过迅速，瞬间就变成一副和气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纳闷。她没细问，抱着鸟脖子看向远处悬浮的岛屿，以及层层叠叠的石林中一座环形的宏伟建筑。

“神庙是免费开放的，可以进去找神女聊天。”白翎说。

神女？

时影眯着眼睛远眺片刻，“这里的神明是——”

白翎歪着脑袋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拳头大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惊诧和不可思议，眼白狠狠地翻起来，讥讽的话已经憋不住说出口了。“别这么笨，亲爱的学徒女巫，这里的神明当然是女巫啊。”

这鸟人怪瞧不起人的。

但是在时影看来，世间一切都存在特殊：安全区里未必安全、斩魔刀也未必斩得了魔、女巫塔的神庙也未必一定供奉着女巫。即便是预先有了猜想，想要核实一下又何罪之有？

时影被骂一通，心里觉得委屈，便不愿与她打交道了：与其受这鸟人的破气，卑微地听这些消息，不如回去自己翻机器人给的说明书。时影看着鸟人挥着翅膀从神庙边掠过，丝毫不打算悬停，而后急急地冲向地面。

虽然想远远地观摩一圈，但她心里仍旧怄火，决定之后自己慢慢探索。

不过趁着微弱的空隙，时影瞥见环形神庙的中央有一棵繁茂异常的巨木，树荫几乎能覆盖整座岛屿。

这里简直就是古木的祭祀场。

“好了，到了你的居所了。”鸟人的脚踩在地上，身子也瞬间变小，回到了她与世无争的小黄鸡形态。“居所是一天10梵特，因为你是新人所以提供100梵特，足够支付了——”

等到吧唧吧唧地背完稿子，白翎打了个呵欠，尖嘴张了张，不耐烦的神色已经从眼球里溢出。

“好了，我得去接下一个客人了。”

“……”

所以，梵特是什么东西，货币吗？

时影望着鸟人远去的背影，又扭头看向身后的“居所”，一时间陷入迷茫。这引导员未免也太好当了些，什么话都不用讲清楚，就能顺顺利利完工。时影回想着自己潦草的工作态度，只觉得今天白翎的行为是命运给自己的报复。

眼前的居所大概算得上摩天大楼，尽管外墙的风格是更为古典的巴洛克式，外墙的窗户被精美的石雕装饰着，偶尔有几扇窗里透出几朵花，郁郁葱葱地朝天空攀爬。

倘若每一扇窗都属于一个“女巫”，不敢想象女巫塔这片狭小的地方生活着多少人。

门房艾里克女士给她介绍了这栋大楼的构造，又向她介绍居所是一天10梵特的费用——但由于这是第一次进入，艾里克女士并不收取梵特。比起鸟人白翎，艾里克女士算得上慈眉善目了；她语气平淡，但是介绍内容简明又干脆，不需要过多询问；甚至在语句里能依稀辨别出她的温情与善意。

在艾里克女士这里，时影获得了更多关于“梵特”的信息：

1）梵特是女巫塔的唯一货币，需要靠试炼获得；

2）梵特如果清零，在现实中就会死亡，并且也无法再返回女巫塔；

3）梵特可以用来购买商品，价目表在商店里；

4）女巫塔里的一些设施需要梵特才能启用。

看来，梵特的花销主要是用在商店里；至于那些猴年马月才能用到的设施，时影根本没有留过多的注意力。在她看来，一切最要紧的东西，一定是最先开放的。她想了想，决定还得去商店一趟。

艾里克女士打开身后一扇古朴的木门，又顺着浅咖色的地毯往前走。

似乎已经不在底层了。

时影路过窗户时，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那扇木门想来是某种穿越空间的奇妙仪器，可以瞬间到达目标楼层，不至于迷失在这座宏伟的建筑里。

她一直对穿越空间很感兴趣。但是，这个东西想想就觉得会很昂贵，绝非自己能够负担得起的。

在停止眼馋之后不久，终于到了目的地。

“好了，这就是你的房间。”艾里克女士打开门，又把标记着“A029”的钥匙交给她，忽然做起销售员，“你也可以花9999梵特购买这间房子，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时影颤动着嘴角——

“不用了，谢谢您。”

她现在浑身上下只有100梵特，要是真买了这间房子，自己得倒贴好几条性命呢。

尽管大大超过自己能接受的范围，但是她仍然感激艾里克女士对自己未来财力与实力的认可。

房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唯一瞩目的东西，就是墙壁上巨大的签证倒计时和梵特计数表。

时间还剩半天。

****

“欢迎光临！”

安娜悄悄打了个呵欠，一边把麻花辫解开，让长发微卷着落在后背上。见时影走进来，她先是疑惑地看了几眼，随后笑起来，露出甜美的酒窝，“是新来的吧，女士？”

“嗯，是的。”面对热情的店员，时影显然有些不适应。

她很久没有买过东西了；在她的世界里，买家过剩使得卖家永远眼高于顶，从未有任何好态度。如今见到一个和言语色的卖家，时影简直像是遇到了天使。尤其是，在和态度奇差的白翎对比之后。

想到那只鸟，时影暗自撇撇嘴。

“如果只有100梵特的话，我会推荐这一个。”安娜一眼就猜出时影的资金数额，热情地招呼着，随后钻到某个柜子里翻找起来。

她弯腰在柜台里叮叮当当找了半天，终于从角落里翻出一个陈旧的、压得有些变形的铁盒。

“这是复活卡！”

她打开铁盒的盖子，热情洋溢地说。

复活卡？

甚至不需要介绍，时影就明白这样东西的功能。

不过——这么神奇的东西，怎么被胡乱藏在这个角落里？

时影多少有些纳闷，但是她还是接了过去，仔细观察着这张烫金的、扑克牌大小的卡片。正面是一个绑在木头上的黑袍女人，脚下是堆积如山的木柴，而她的衣摆已经被点燃，橙红色的火焰正顺着棉布攀上去；反面似乎用黑色写了一串安色尔体的字母：

【Ego sum postera non occidendae veneficae.】*

就连念出来都费劲。

时影挠挠头，不再纠结，坦然接受自己文化水平不高的事实。“这东西很昂贵吧？”

“或许，但对你来说不是。”安娜把铁盒子收回去，一边蹲在柜子边介绍，“对于新来的女巫，复活卡只需要99梵特的超低折扣价哦！”

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骗局。

买与不买都足够让人纠结。

时影走出商店，怀揣着仅剩的1梵特与一张属于自己的复活卡。

一种劣质的本能，让她听到“折扣”这个字眼的时候就忍不住心动了，更别提这张卡本身还有如此绚丽的外表与如此神奇的功效。

时影大致浏览了一下安娜给的商品购买手册，果不其然，没有任何物品是在自己的购买能力范围之内的。她叹口气，又随手翻了几页，视线忽然凝滞住——

【基因改造：魔法觉醒

售价：1000梵特】

魔法？

是她所想的那个魔法吗？

觉醒了魔法，就能够拿起斩魔刀，去荒原外斩杀梦魇魔！而不是一天到晚被困在后勤小队，吃着完全吃不饱的土豆，睡着漏风的房子，穿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又肮脏无比的棉衣。

时影的心跳如同雷鸣。

如果真的加入机动队，凭她的本事总能混出头——

不过就是十几次试炼，熬过去就能买魔法天赋了！

时影被强烈的自负感包裹，几乎无法正常思考自己的能力、天赋，与真正的机动队队员之间的差距。她太陷入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面对失败的时候，就更如晴天霹雳般无法接受。

****

签证到期，时影像是被未知的巨兽直接吐出来一样，晕眩感与推力同时袭来，让她不得不在地上翻滚了一下，随后勉强稳住身子，不至于再一次摔跤。

她的衣服经不起摔了。

如此狼狈地出女巫塔，让时影下定决心，下一次进去一定得在自己的房间——最好还是站在床边，这样安全许多。她打了个喷嚏，撑着站起身，灰绿色的雪花落在她的下巴上，又变成水珠淌进脖子。

时影哆嗦了一下，随即拢紧领口。

天色渐暗，透着一丝黛色，时影看了眼钟楼，试图推算自己在女巫塔停留了多久。

只过了1分钟吗？

在女巫塔一天，对应现实的时间只有一分钟？

女巫塔的时间流逝，是按照这样的比例吗？

尽管如此，在结结实实接受了这么多新消息之后，时影还是发自心底地觉得困倦。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房里走，琢磨着明天早点起来偷点吃剩的土豆，又再去拿点豆子罐头。

正昏昏沉沉，机动队的成员忽然从巷子另一端冲出来，与时影迎面撞上。

机动队小队长博林扛着时影心心念念的斩魔刀，在微暗的环境里呈现出一种绝美的淡蓝色，还带有光晕。时影忍不住盯着，却见几人直直地朝自己冲过来，把她团团围住——

一把斩魔刀，就这么横在她脖子上。

*注解：拉丁语“我是你杀不死的女巫的后代”（机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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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进入女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