狴犴围着她转三圈,明辩了无忧身躯的气味,退到一边,头埋在虎爪下嬉玩,无忧冲它问:“狴犴,你最多就五岁!”狴犴呜呜了两句抱怨
她问阿防:“狴犴是在闻,是断定我是不是好人吗?”阿防马面的头,还是有些悚然,阿防笑说:“它是在对你撒娇,它形单影只太孤单了,我对它讲过,地府无涯岛上住着谛听兽,它在求你把光目带来陪它顽。”
“果真没五岁!”光目整天除了打盹,就是百无聊赖的转圈,她答应:“等我了了罪罚,我定把光目带来陪它顽。”
阿防叹:“我何尝和它不一样呢,有时候挺羡慕黑白无常,什么时候都有个好兄弟,而我总是孤家寡人的。”他低着头,很怕他丑陋的马面吓坏了无忧姑娘
无忧纳闷:“阿防,在地府,下放鬼魂以后不都是可以变化回生前的样子?你不必遮住脸,我不怕,我也在奈何桥上看过很多面目狰狞的冤魂。”
阿防自卑的说:“我天生怪物!”他将无忧引入廊中,紧跟着退下,阎罗王府的建筑对称,屋檐上蹲着神兽的像,前面几位阎罗王府邸都没有,“处处气象威严,怪不得阎罗王爷铁面无私!”耳濡目染,她心中由生敬畏
包龙图官服加身,紫莽长袍,手执玉笏,如此看他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并无徇私偏心,已见识了四位阎罗王的小地狱,前四位阎罗王都身穿私服,她不时敲问自己:“他会怎么罚我?”
包龙图龙形惊堂木一拍,无忧跪倒行礼:“拜见阎罗王爷,小女领罪。”他高嗓粗声判,“综上四个阎罗殿审讯,已经明朗,第四殿阎罗王吕什正告喻,尔等在合大地狱之灌药小地狱,极品毒草已经断定你是三世好人,无心之失已经得到小惩,责令不予再追究。”
她心安定下来,磕头谢恩,但转念一想:“不,不行,不能因为我,再让这样一个清正廉明的王爷受到北阴酆都大帝阎歾的猜忌报复。”
也不能教他作难,被阎歾视为包庇,包龙图如何辩的清楚,太清廉,总是给有心鬼捏到把柄,无忧当机立断自请罪名:“这次我难辞其咎,不去小地狱,我问心有愧。”
包龙图被她乞求的动摇了,他唤:“阿防,先领无忧姑娘去望乡台。”面如弓背。朝东西南三向。湾直八十一里。後如弓弦,坐北剑树为城。台高四十九丈,刀山为坡,砌就六十三级。“这就是威名赫赫的望乡台。”
无忧凝望之,遥遥的望乡台须臾间已到脚旁,阿防讶异的啊了一声,“这怎么回事?”她上了望乡台,什么也没发生,她又看到了,无涯岛和酆山之间的阴阳鱼,“阴阳鱼的两块阴阳巨石又出现了?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上次宋帝王余奈天挺上心这件事。”
阿防问包龙图:“王爷,不是有好人不登望乡台之说吗?功过两平的,已发往来生,只有恶鬼,望乡甚近,接引恶鬼吗?”
包龙图唏嘘:“此女有恶鬼伏拜的本事,也就是长着恶鬼的另一半心地,走不走向毁灭,保不齐这姑娘是个什么下场。”
阿防交待无忧:“去了别的阎罗王府,切记小心,别太实心眼子,和光目打个暗号,真遇到像昨天的危急关头,就召唤光目来救你,地府的规矩也不是万能,阴司鬼差杀你是律法,你保护自己也是律法。”
“下一个又得去第六殿阎罗王卞城王毕孝邕那里,还有四个阎罗殿未受刑。”她掰着日子,惶惶如丧家之犬,到处流亡
才走到卞城王府朱家经堂前廊下,一位满头鹤发,童颜长生的老太太走来,身着华服霞帔,头梳飞天髻,发上簪钗满头,茶寿去迎,无忧早早跪在这头,她不怒自威的询问:“你可以在卞城王府种出睡莲花?”
“正是!”她不卑不亢的答,老太太将手里提的食盒给茶寿说,“你先将饭菜给邕儿送去,我先与无忧姑娘闲说几句嘴。”
“别看他老,做事老辣,是我娘家的管家,到了地狱就投到这儿了。”可见毕孝邕惟母命是从,地府阎罗王近身侍卫几乎和黑白无常,以及酆都城里的神荼,郁垒都是一个级别的,地府是不准许没有大功德且老迈的鬼魂占这美差。
他一个堂堂阎罗王在堂下设了一个座,老太太敲震山河提问无忧:“无忧姑娘,你能给我种出睡莲花吗?下面的小地狱你受不住。”
她并不习惯威逼利诱,但是以卵击石只是自讨苦吃,“种花一时半刻花也不开,小女可以一试去趟阳间,替老夫人把它摘回来。”
她的儿子虽孝敬,但是总不能僭越阎王爷,在冥界的地位还是低了,呼风唤雨才称得上王。
毕孝邕深知母亲是个好物欲的女人,欲壑难填,这次阎王爷的夜明珠被她独霸了去,即使楚江王府的东西也搬了一半来了。毕孝邕缓过神来说:“那本王就送你去大海之底正北沃石下,大叫唤大地狱下属的枉死城,至于种出睡莲花来,就请无忧姑娘多费心,种不出来,准你去人间采摘就是了,本阎罗王并不会对你加施刑罚。”
卞城王携令牌打开了大海之底,无忧乘风破浪沿正北方而去,这青黑色的充满着死亡恐怖的深海,也使她锻炼出几分胆气。
一路下来,海底的山有几座,她都看得十分真切,渐渐前面有了光,似一个洞口
“珊瑚海藻,黄鹂绿树。”无忧目不暇接,惊讶自个儿如同一只虫子爬行
“这是阳世吗?”无忧看这里田陇纵横,城郭青烟缭绕,她认识那城上的字——枉死城,
她来到城门口,大门紧闭,她欲叩门,门上现出一对儿鬼差,“我等是青天,白日!你是无忧?”无忧承认,青天的额上一个四四方方的蓝,白日的额上空白着圆圆的日头,两个人是对孪生兄弟
青天确认无忧的身份,白日推开那扇大门,瞬间二位鬼神幻化,被贴在了大门上,“是门神吗?”
“枉死城!枉死城!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被害的,都往这里凑,不知道姑娘是长住?还是短住?”
“长住?短住?”男女老少看她这神情,肯定是对枉死城一概不知,一个八岁大的小女孩现身说法:“我本来应该活九十八岁,我就是属于长住的。”
另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咳嗽着说:“老夫我活了八十六,我的阳寿是八十六,我就属于短住的,我早死了七天。”
无忧简短作答:“我是短住的。”
“既然短住,就没有房子住,也不必点香火,你就饿着吧!”原来鬼魂们在地府食得就是亲人们烧给她的这些香火
“姐姐,你别怪凤皇姑姑,在枉死城里的鬼都收不到亲人烧过来的香火,短住的几天,几个月,撑到投胎就好了,像我这种长住的,会饿死,等不到报仇雪恨的那一天,我们死不瞑目,不能投胎!”
“为什么你们不能收到亲人的香火?”
“因为我们是枉死的,那些香火多半是被其他鬼魂抢去瓜分了,或者是被冲入地府钱库了。”
“姐姐不饿,这是直接吃吗?”
“姐姐你比我大好几十岁,成了鬼,要学会像鬼一样生活。”
她嘴一吹,点着了白烛说:“姐姐!我们鬼是青烟,吃的也是烟,烟来了,像我这吸……”昂头鼻头使劲嗅,张着嘴那样吮吸
“那你们靠什么活着,地府的鬼差给你们送香火?”
“那些鬼差不瓜分就不错了,凤九姑姑教我们用这里找的瀌草编鞋子和席子,还有一些野草是药材,还可以养蚕,织成衣衫和鬼差们交换香火。”
“地府不管你们吗?”无忧难以相信还有比阿鼻地狱更油煎烹炸的苦地
“谁也不管,枉死的鬼是聚气在一起的,天南地北的,游荡到此地,枉死的鬼只有到阳寿尽了,才能投胎,地府的阎罗王们也不收管。”
“不,这枉死城存在,正是华胥氏神,她是女娲,伏羲的母亲她怜悯那些枉死的人,认为她们生前够苦的了,死后必定还像人那样生活,直到阳寿尽,放其投胎。”
凤皇她指着枉死城说:“只不过华胥氏母神在的时候,枉死城是桃花源,枉死的人有受享不尽的香火,消解怨气,堕入轮回眼,枉死之人皆认为这里是天界,不肯离开。”
即使那时候天崩地裂,女娲始母神忙于补天,也派神祇守在此净土,上古神提议放弃补这片天,但她不肯。”
凤皇送无忧出枉死城,“阎罗殿里都传你像阎王爷天齐仁圣大帝的亲妹妹,他亲妹妹云哀梨以前掌管着一半的冥界,专司女鬼,是地府的名副其实的女阎王,云风炎**男鬼,是男阎王。”
她还是第一次听,幽冥界还有女阎王之说,凤皇审慎问她:“倘若你真是云风炎的妹妹,倘若你真是幽冥界的女阎王,你会和他们一样视冤魂之命如蝼蚁吗?”
无忧一径出了大海之底,又重回卞城王毕孝邕的六殿阎罗殿,整个阎罗王府七荤八素的被光目撞得乱糟糟的,门口的神兽叫嚷个不停,门框也东倒西歪的,毕孝邕黑着脸问她:“昨夜你为什么没回无涯岛?”
毕孝邕也不敢再留她,万一光目又来捣乱,最后阎罗王府邸的屋顶也会被掀翻
“接着就要去七殿阎罗王那儿报到,董白术是我师父,正好明日可以光明磊落的去阳间,除了摘睡莲,顺便和师父去采些草药,我要抓紧光阴,尽早熬出忘忧忘情之水。”
无忧先回无涯岛,用玄铁链子锁住谛听兽,骑在谛听兽的背上,挨个和十个阎罗王赔罪,并用荆棘指着光目,光目吼着它的兽语,太卜官在一旁翻译光目的兽言:“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到阎罗王哥哥这儿玩耍了。”
到了五殿阎罗王那儿,狴犴看见光目,亲密无间的奔过来,咬开光目脖子上的玄铁链子,两个小神畜逃之夭夭,双双跑到无涯岛上闹海去了。
如此招摇了一遍,阎罗王们顺水推舟咽了怨气,生吃了光目的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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