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悲无喜，无死无生？”

清虚观观主临终前也留下了这句话，张小蔷本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下就连忘尘也开口说这句话，更是显得莫名，这句话决不是什么简单的临终遗言。

作为肩负着守护封印的道家传人，封印被迫，大魔出世，人间眼看就要遭遇大难生灵涂炭，清虚观的观主怎么也不会说出“无悲无喜”这样的话来，至于“无死无生”，现在还不明了。

“应当是与大魔观南有关，张小姐，我还要去封印地原来的位置看一看，不知能否麻烦你，先带妙渺师弟和忘尘师弟离开这里，待我完事之后再去接他们。”

张小蔷点了点头，她也打算先回去找找麝堇：“魔气扩张的速度很快，我先回一趟十万大山岭，要是到时候你还没出来，我就先送妙渺回太虚观。”

妙渺一愣：“张小姐？”

“别太感动，我只是想顺便去问问你师傅一些事而已。”

封印是万年前设下的，即便传到如今，可能很多人对魔的认识只有魔物的概念，但作为镇守封印地的道门来说，对大魔的了解绝对也不比萧令律少。她身上被大魔打上的印记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根本没有印象，也没有记忆，更何况这其中还参杂着她穿越的事情，她更不可能就这样说出来找原因。

萧家的记录她只能从萧令律的口中问问，但太虚观里或许还能有其他的收获，说要帮忙送忘尘和妙渺，其实也带着她的私心。更重要的是，如果连太虚观也不能解决她的印记问题，那她恐怕还要去找找那个能与大魔对抗的佛子。

佛子的记录很少，魔除了大魔的记载稀少以外，多少还会有些关于魔物的记录，但佛子却只有万年前那篇记载大魔观南的记录里出现过，张小蔷记忆中的佛门的经文、典籍里，居然没有任何一句话提到过佛子，这可太奇怪了。

佛子怎么说，都应该是佛门的人才对，佛门怎么会一点记载也没有，除非他们并不想宣扬佛子的存在。要是真的需要去找佛子，那她一个妖怪直接上门恐怕也不太好，能通过太虚观接触佛门，倒是一个不错的途径。

“那我先告辞了，令律道长请小心。”

带着忘尘和妙渺，张小蔷往十万大山岭飞回去。

她的洞府里的小妖们都是跟着被她打败的妖怪们的战利品，本就相处得少，只是十万大山岭的妖怪们太多，弱小的妖精没有容身之处，他们才不得不寻找大妖依附，如今清虚山魔气奔腾，有了魔气侵蚀，这会儿可没什么大妖还在意领土地盘是否有别的妖冒犯了，大家都在四散奔逃，正是在这些小妖们离开十万大山岭寻找新出路的好时机。

别看她们在张小蔷手下时对张小蔷有多么热情，她们也不会感动于张小蔷对她们有多么好，人间界地域辽阔，哪里没有小妖们的容身之地，只要安安分分不招惹是非，怎么都会比待在大妖手底下强，所以张小蔷路过看到她的洞府空空的时候并不意外。

妖就是妖，本性薄凉，有了人性的才是少数。

她一路往麝堇的洞府飞去，她的姑妈法力不弱，也算得上一名大妖，但在她成为妖王后，果断带着所有家当来投奔了她，所以那洞府便荒废了，不过有一个姑父时常过去冬眠，留下的气息倒也让那洞府没有别的小妖占据。

妖界很少有夫妻的说法，所以她虽然叫着那条蛇为姑父，但也和他并不熟悉，麝堇更是时常一吵架便将他赶回洞府，是以她还真不知道这位姑父最近修炼出了岔子，希望不要真的出什么事才好。

“姑妈——”

张小蔷飞到了洞府内，但是并没有看见人影。

洞府内似乎经历过一场毁坏，墙壁上被留下大蛇尾巴甩动的痕迹，石桌、石凳翻到，摆设凌乱，不少变成了碎裂的垃圾，但却没有看见鲜血的痕迹，张小蔷有些分不清这是她那个姑父自己修炼出岔子，神志不清现出原形弄的，还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但是两人的气息都很淡，已经不在这里了。

妙渺声音微弱：“张小姐，我、我好像有些难受……”

张小蔷一愣，转头看去，洞外的黑雾遮天蔽日，已经浓稠得快如墨水一般，即便魔气会绕过忘尘这具僵尸，空气也有些沉闷窒息。

张小蔷眉头一皱，道：“十万大山岭不能待了，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一挥手便把妙渺重新捉回到肩上，问他：“我们去太虚观，你还分辨得出方向吗？”

妙渺正要回答：“我……”

“嘭——”巨大的响声从洞府门口传来，一阵浓重的血腥气息也从洞口铺面而来。

张小蔷脸色一变，这血中的气息她万分熟悉。

“哦？洞内还有谁？这两个亡命小妖难不成还下了几个崽？我倒要看看，猫和蛇能生出个什么玩意来。”嚣张的话语伴着一阵阴风裹挟着腥血之气飞来。

张小蔷定睛一看，那是只金雕妖怪，但浑身的气息一看便不对劲。

“入魔的妖？”

入魔虽不再能轮回转世，但却能让实力大幅度提升，只要能够不死，转不转世又有什么要紧，更何况如今的魔气非同一般，总有人和妖愿意铤而走险，堕入魔道，只要跟随的大魔够强，说不定真的能颠覆天道，即便现在十万大山岭的妖怪们不知道这个出世的魔就是万年前的大魔观南，但并不妨碍他们愿意赌一把。

妖就是如此疯狂又大胆，张小蔷早有预料，想快点离开十万大山岭也是这个原因。妖本就肆意妄为，以前有清虚观在，大多数妖怪都有所顾忌，不会大张旗鼓的靠近张小蔷的领地，但现在清虚山都炸了，很多妖又入了魔，如果不快点离开，十万大山岭必定是第一批产生杀戮和争斗的祸乱之地。

那金雕看见张小蔷并不认识，但他却眼睛一亮，盯上了张小蔷背后的忘尘：“天生道骨，既然已经成了僵尸，何不抽出他的道骨，以免浪费这等天才地宝的效用！”

说着便要动手。

张小蔷早已闻到那浓重的血气中，有她姑妈麝堇的气息，正是气得发疯的时刻，见这妖怪竟然无视她，不管不顾的就要对她身后的人动手，被抢夺地盘的妖性一下子激发。

抬手便是一串道家的符篆。

禁锢——追踪——爆破——穿刺——

那金雕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符篆在他身上爆裂，又在他伤口处穿透而出，顿时便整个鲜血淋漓，他万万也想不到，一个妖怎么出手便是道家的符法！

“你——”还未出声。

一只银色的针尖状物体便在眼前一闪而过，从妖丹的地方瞬间穿透，妖丹立刻破碎散裂。

“咚”的一声，一只巨大的金雕尸体倒在了洞府内。

妙渺瞠目结舌：这大妖……原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得多。

张小蔷瞬间冷静下来。

刚才那狂躁的样子不过是做给那金雕看的，妖最重要的是妖丹，就算成了魔也是一样，不过是妖丹吸取的修炼之气多出了魔气一项而已。既然妖丹是致命点，那妖丹的位置自然是极为隐蔽的，但再隐蔽也在自己的体内，而在体内的东西，又怎能瞒得过张小蔷的神通。

洞隐烛微，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厉害至极的神通，一般妖的神通只有一个，但张小蔷却有三个，这也是她怀疑她的原身为什么能成精的重要原因，有天道的存在，太过破坏平衡的事物，不应该出现的。

而之所以使用道符，是猜测道家术法对魔或许更加有用，毕竟万年前佛道都拿大魔观南没有办法，虽然佛子封印了观南，但最终守护封印的是道门而不是佛门，这不正说明了问题。

“啪嗒——”

两声轻响，从金雕的尸体里掉落出两颗带血的妖丹，在还未沾染上魔气之时，张小蔷将它们摄到了面前。

两颗妖丹环绕着在张小蔷面前，她深深吸了口气，上面的气息很熟悉，一个是她的姑妈麝堇的，另一个是一枚蛇丹，想必就是她那位姑父了的。

她来晚了一步，但好在，那金雕还没来得及吞噬妖丹，妖丹还有灵性，证明……魂魄还在。

妙渺轻声道：“张、张姐姐，这两枚妖丹可以带回太虚观，以送往生。”

张小蔷转头看了妙渺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找根袋子把忘尘的眼睛蒙起来吧，他成了僵尸，天生道骨会逐渐外附，这双金眸，太过引人注目。”

天生道骨却成了僵尸，实在罕见，但瞎眼的僵尸却不少，蒙上能让她们一路少不少的麻烦事。

张小蔷带着妙渺和忘尘走出了洞府，洞府门口已经塌陷，被那金雕扔过来的是两具妖尸——一具猫妖，一具蛇妖，尾巴纠缠在一起。

张小蔷冷静的走过，不敢再看，看了也无济于事。

“噗——”

妙渺往妖尸上扔了一团火，火势噗嗤一下猛烈起来，两具尸体化成了一堆焦灰。

张小蔷转头，有些愣神的看着妙渺的动作，他念了咒语，把那团焦灰变成了一颗灰色的珠子，举着毛茸茸的爪子碰到她面前。

清澈的圆眼看着她：“张姐姐，你收着吧，可以带回太虚观埋葬，或者收藏。”

她忘了——做人的时候，要给亲人收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