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死士

元将离看了几眼这古怪老头,本着对温郁离的信任,还是走了过去。

她拉着衣袖露出手腕,自白师傅一探,本来还闭着眼晃着脑袋,突然吃惊地睁大了一条缝似的眼,定定看她一眼,连连咂舌,缩回了诊脉的手。

元将离被这一连串动作搞得摸不出头脑,问道:“您为何如此?”

“老朽这是惊讶,”自白师傅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子,啧啧出声,“你这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内力倒是够厉害的,气血强劲,生机旺盛。我看温世子不该担心你的身体,你这身子骨,赶上十个他了呢。”

这话不知是褒元将离,还是贬温郁离,听得元将离不知如何是好,干巴巴道:“是吗?”

“岂止啊,”自白师傅嘿嘿一笑,伸出一只手,五个手指头在空中绷得像弦,“老朽叱咤江湖几十年,见过有你这个体格的人不出一掌之数!哎哟,真是壮得跟牛犊子似的。”

元将离沉默微笑。

温郁离无奈地唤了声“自白师傅。”

“咳咳,”自白师傅摸摸嘴巴,“行吧行吧,我不说了便是。总之她身体好得很,连药也不用吃。身上受了些伤吧?治治外伤便好了。”

温郁离眉头微皱,快步走过来,,“元姑娘受伤了?”

“一点小伤,”元将离掀开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小片擦出重重血丝的伤口。

自白师傅探头看了眼,“我还以为多严重的伤呢,这小子一路死命催我,恨不得让老朽长双翅膀飞来。”

永安郡主一愣,眼角的泪还没擦干,忍不住掩嘴笑了下。

温郁离声量大了些,“自白师傅!”

自白师傅便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他抖着腿,晃着脑袋道:“怎么,温世子这是不好意思?”

这老头看起来颇像个老顽童,讲话随意,以逗弄人取乐,元将离看了温郁离一眼,对方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似的,脸色一正,温声道:“方才下人来报告得突然,我很担心你们。”

元将离笑着接受这个解释,和煦点头,“好。”

手臂上的伤口沾了些木屑,和血肉混作一片,得先一颗颗拔出来。

郡公府大夫埋头为她处理,动作小心翼翼,但伤口仍有些刺痛,元将离眼也不眨一下,余光见到云溪端着个托盘近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苦味儿。

她嗅了嗅,是汤药的苦味,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腥臭和辣气。

元将离眉毛顿时皱了起来,看向温郁离,“你病了吗?”

永安郡主她们的汤药刚开出方子不久,此时是不可能熬好药的,这汤药若不是她们的,便只能是温郁离的。

云溪小心翼翼把手中托盘放下,端起那个大得惊人的海碗递给温郁离。

温郁离抬手接过,还没回答,自白师傅就翘着腿慢悠悠开口:“他找老朽是干嘛来的,小丫头,你不知道?”

元将离眨了眨眼,有些疑惑,温世子有什么病吗?

温郁离手持白瓷小勺,慢慢搅拌着碗中几乎有些刺鼻的汤药,温声道:“我请自白师傅治一些顽疾。”

顽疾?元将离其实还是不大明白。

但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她没有追问,只看着温郁离一口口喝汤药。

他坐到她的对面,将汤药一勺勺地送入口中,离得近了,那汤药的气味愈发刺鼻,很像是一碗用了发酵的辣椒和黄连拌的生鱼片,还掺了半碗捏碎的苦胆。

光是闻着,她便有些胆寒了。

温郁离却神色平静,好像口中喝得不是什么怪异的汤药,而是什么甜美酥酪一般。

等他喝了半碗了,元将离终于忍不住问:“这个好喝吗?”

温郁离迟疑了下,摇头,“不好喝,”说着,勺子舀上半勺汤药,又缓缓送入口中。

元将离探头,看看那肉眼可见有些粘稠的汤药,又看看他,“什么味道啊?”

温郁离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的舌头已经被汤药麻痹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难喝且诡异的味道,旁边自白师傅看得发乐,嘿嘿笑道:“小丫头这么好奇,不如自己尝尝?”

元将离当即摇头,缩回前倾的上身,义正言辞道:“我也没有很好奇。”

自白师傅笑得更大声了。

温郁离面露笑意。

等慢吞吞喝完这一大碗汤药,云溪眼疾手快,立刻一手接过空碗,一手奉上一碟蜜饯,“世子爷您吃!”

温郁离还没伸手,自白师傅便乐呵呵阻止,“这药喝完,后面半个时辰除了清水可什么都不能进嘴,”说着,便将那一碟甜杏和桃脯全部端走,捏起一个扔进嘴里,开怀大嚼。

嚼了两口,他连连点头,“你们这府里的蜜饯味道倒不错,等会儿再给老朽送点来。”

云溪只好倒了杯清水来,温郁离喝了几口,口中仍旧苦腥得像生吞了黄连辣鱼。

他面不改色,让元将离以为这汤药的味道应当没有太夸张。

此时大夫终于为她清洁好伤口,撒上药粉,用干净棉布包好,又嘱咐道:“这伤口前几日绝不能碰水,也要注意不能吃辛辣和发物。”

元将离受过不少伤,对这些东西烂熟于心,依旧耐心听了。

等又过半个时辰,其他人的汤药终于熬好。

永安郡主受了惊吓,眼下还有些惊魂未定,元将离早就安抚她去休息,郡公府的丫鬟给红叶喂了小半碗汤药,她才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看见面前的元将离,顿时哭着抱住了她。

元将离站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默默安抚着。

自白师傅看着这主仆情深的样子,嚼着果脯凑到温郁离身边,小声嘟囔道:“这小丫头人还真不错。”

温郁离哪怕看不到,也能从声音中判断发生了什么,“她本就是很好的人。”

他每次说起元将离,声调就比平常更温润轻柔,自白师傅啧了声,将三两个杏脯一并塞进嘴里,被甜得眯起眼睛,“你不告诉她你正治什么?”

温郁离顿了顿,摇头。

他目光虚无地落在元将离应在的方向,声音很轻,只有自白师傅能听得清楚,“治得好便罢了,若是治不好,岂不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自白师傅顿时牙酸,他捂着腮帮子掉头就走,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嘿嘿笑道:“那等她到时候知道,可就有意思咯!”他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南边小调,晃着脑袋离去了。

温郁离这才上前,提醒元将离,“药恐怕快要凉了。”

元将离拍了拍红叶肩膀,把一旁的药碗端过来,“来,先把药喝了。”

红叶抽抽噎噎地松开她,这才顾得上四下一看,发现都是郡公府的人,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头喝着汤药。

温郁离轻轻牵了下元将离的袖子。

元将离随他走到檐下,他才道:“刚才侍卫已经将那些刺客尸体再次查验过一遍,身上的确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信物,而且,还发现他们的口中都留有毒药。”

元将离神色一凝,“死士?”

死士是最忠诚于主子的刺客,大多是自小培养的,口中含毒,若是被人活捉,便会当即咬破毒囊自尽,宁可死,也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温郁离颔首,又道:“我方才询问了清友,她说,是她们几人离开后刺客才出现的。”

他话没说完,元将离已明白他的意思,她眉头紧皱,冷声道:“他们是冲我来的。”

元将离心中有些捉摸不清的思绪,她自身在雍都并未怎么树敌,谁要害元佑,也大可不必从她身上入手,甚至派出死士来,还挑着她和永安郡主同行的时候——同行?

她神色微沉,看向温郁离的眼,缓缓道:“是不是,有人不想让我嫁给你?”

若是她死在死士手里,婚约自然取消,若是她没死,也可能因这次的危险,和郡公府留下隔阂——若不是因郡公府,她也不可能被人盯上。

温郁离轻声道:“你觉得是谁?”

元将离沉默。

阴凉处有些冷,她从檐下走出两步,让自己浸在暖和的金色阳光里,好半晌,才突然转头问他:“相比其他皇子,你更和五皇子交好?”

温郁离缓缓走到她身后,缓缓道:“莫逆之交。”

元将离明白了。

她转回头去,盯着围墙外一片水般清澈蔚蓝的天,心中却焦躁不安。

明明费尽心思不想让元家卷入皇权之争,可是事到如今,全不由自己控制,若她真嫁给温郁离,那哪怕元家无心站队,还能不顾她在郡公府的立场吗?

沉默无声在檐下的日光中蔓延。

温郁离等了等,没听到她的回应,他心脏跳得莫名慢了些,却不知该如何说——她心里想到的,他自然也知道。

他也跟着安静许久,突然问道:“明日要来下棋吗?”

元将离甩了甩头,让烦躁的思绪暂时清空,还是点了头,“好。”

她带着两个后怕的丫鬟走了,将军府的马车已被庄子的人带了回来,但是上面鲜血淋漓,一塌糊涂,她是坐着郡公府的马车走的。

听到车辕的骨碌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清,温郁离心中有些怅然。

云溪守在他身后,小声问:“元姑娘是不喜欢五皇子吗?”

“倒也未必,”温郁离摇头,转身缓缓往回走,“若说不喜欢,她大抵也是不喜欢三王爷,但元家正直,并不重权重利,只以陛下为尊,皇子之争,对他们来说本就是个麻烦。”

他苦笑一声,“还是我,亲手把她拉进这麻烦中的。”

云溪听到他声色低沉,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元姑娘若是了解五皇子的做派,肯定会更欣赏五皇子的。您现在要去哪儿,找自白师傅吗?”

温郁离摇头,声音散在午间热气中。

“去准备棋局吧。”

存稿存稿存稿!(? ?_?)? ? 这就是每天充满斗志的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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