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太疼了，根本睡不着吧。”

苏乐知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陆之遥肿胀的右臂。

传来的温度滚烫。

可以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疼痛，苏乐知只能找点别的话题帮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

“我借了摄像机，把你们全程的舞台都录下来了哦！”苏乐知说。

陆之遥：“我在舞台上的时候就看到了。”

苏乐知一下子坐直：“那么远也能看到？”

陆之遥：“知道大概的位置，瞟一眼就能看到你举着长枪短炮了。”

“那你视力怪好的。”

“站在舞台上，当然是要看场下的观众的。”陆之遥背靠床头坐着，问苏乐知：“能不能现在看一看录像。”

闲着也是闲着，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疼痛也好。

苏乐知立刻起床去把相机拿来，点击今天录制的视频来看。

“这里有点偏台了。”

陆之遥严肃的看着屏幕，像是阅卷老师一样严苛的审视这个舞台。

他伸出手点着屏幕。

“偏台了？看起来不是很明显。舞台效果呈现的好就行啦，观众席上的反响很热烈的。”

苏乐知赶紧替那位练习生说话。

视频里传来了一声含混的尖叫，将音乐声音都盖了过去。

听得清清楚楚，尾音还破了音，尖锐的像个哨子——那赫然是苏乐知的声音。

苏乐知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低头看着屏幕一动不动的装死。

“我就说效果好吧！这段儿你的killing part，全场的尖叫声都挺大的。”

苏乐知红着脸，想要糊弄过去。

陆之遥看了看她，面无表情地说。

“声音是挺大的。”

“站在舞台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苏乐知好奇的问。

“刚刚站上舞台的那几秒，聚光灯没有照下来，周围都是一片黑暗，心中是无限的恐惧。恨不得原地消失。”陆之遥回答。

“那等聚光灯照下来的时候呢？”

“脑子一片空白，音乐响了就开始跳。”陆之遥低头笑了笑。“跳了太多遍，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跟着音乐走。脑子里面空空的，什么都不敢想，唯恐思考一点就会忘动作。”

“好坦率，我以为你会很从容呢，在台下完全都看不出来。”

“……我们是专业的嘛。”

“真亏你能忍得住，要是在舞台上疼晕倒了，就可以上热搜了。”

苏乐知叹口气，看着陆之遥的伤处，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肾上腺素的缘故吧。”

“肾上腺素绝对爆表了。”苏乐知点头认同陆之遥的说法。

陆之遥斜靠在床头，用白色的枕头垫着后腰，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激情燃烧后的疲倦。他本来就皮肤白，身上的青紫伤痕越发触目铭心起来。

苏乐知看得心堵，于是将话题又带回到今天的舞台上。陆之遥重复看了几遍自己的舞台录像，又觉得舞蹈力度和表情管理都因为骨折而没做到尽善尽美，心情郁郁，不愿多提。

二人之间的空气一下子冷清起来。

“那换个话题吧，随便聊点什么，分散分散注意力。”

“聊什么？”

陆之遥歪头看向苏乐知。

“八卦？一人讲一个，轮流讲。”苏乐知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接近11点了。“说到困为止吧。”

“好。”陆之遥抬头盯着吊瓶，药水瓶内缓缓冒着气泡。

两个人都是早早进入社会。

苏乐知混迹沪城平面模特圈多年，陆之遥也对练习生之间的传闻有所耳闻，二人聊起八卦来，最开始只是分散注意力。

聊到一半，苏乐知有些上头了。

陆之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认真倾听，话不多但吐槽起来一针见血。

聊着聊着苏乐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歪倒在了隔壁床上。

陆之遥起身，轻轻给她盖上外套。

没有把她叫醒。

自己又吃了一份止痛药之后，独自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右臂灼烧般的痛觉，让他实在难以入睡。

终于在上午八点左右，骨折后经历了十三个小时，陆之遥的右臂终于消肿到了可以处理的程度。

此时苏乐知和衣睡在隔壁空病床上，躺的四仰八叉。

脸睡得红扑扑的，发丝都黏在脸上。

睡得酣畅淋漓。

陆之遥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抱着自己已经消肿的右臂，打算独自去看诊。

他一动，苏乐知就突然间惊醒了。

“你……你要去哪儿？带着我，你现在使病人。”

眼睛都没睁开，苏乐知迷迷糊糊得下床去拦人。她扶着床跳下来，趿拉着凉鞋就要跟着陆之遥走。

陆之遥劝不动，只能带着她一起去骨科诊室。

年轻又常年锻炼的缘故，肌肉含量很高的陆之遥右臂消肿程度非常好。

经过医生的诊断。

陆之遥的情况属于未完全骨折，通过固定和支持就能够逐渐复位，利用骨头的自我愈合能力就能够解决。

听到这个消息，苏乐知心头大石落地，表情轻松了不少。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在于，不会在皮肤表面留下疤痕。对于有上镜需求的陆之遥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

这样的情况如果发生在未成年人身上，有个有趣的名字叫做“青枝骨折”。

已经成年的陆之遥显然不算是青涩枝条了——

“要往石膏上画画么？我们这里提供彩笔的。”护士小姐问道，随后拉开抽屉，像是变魔法一样露出一排五花八门的彩色马克笔。

“画画？”

苏乐知有点惊讶，这颜色也太齐全了吧。

“在石膏上图画两笔，能够舒缓一下心情，愉快的心情有利于伤口恢复。”护士小姐温柔的说，“除了绘画，也可以贴点贴纸装饰一下。”

“要画么？”苏乐知问。

“你来吧，我手不方便。”陆之遥奉献出自己的胳膊任由苏乐知糟蹋。

“那我就画了。”

苏乐知兴冲冲的开始挑画笔。

拿出两根颜色相近的橙色，举起来凑到陆之遥的头发旁边，翻来覆去仔细的看，犹豫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定。

陆之遥看着苏乐知的动作，问道。

“你在干嘛？”

苏乐知将两根笔都打开，在白色报告单的空余位置试色。

点出了两个橙色的小点。

一个颜色要比陆之遥的头发深一点，一个浅一点。

世界上最困难的选择题出现了。

“我在对比色差，你别急啊！”

“没有急。”陆之遥拖着声音。

“选择这个浅一点的吧，我的头发洗一洗颜色会越来越淡。再过几天就是这个颜色了。”

陆之遥弯腰伸手用素白的手指点了点那个颜色浅一点的小点。

“哇！有道理耶！”

苏乐知眼前一亮，果断拿起那根浅一点的橙色马克笔，开始在陆之遥的右臂石膏上作画。

毛茸茸的脑袋凑到自己的胸口，但当事人毫无所知。

陆之遥低头看着苏乐知专注作画，不时从抽屉里拿出了新的彩色马克笔。

报告单的空白边缘，也在她不停的试色中，布满了一排色彩鲜艳的小点。好像是一朵朵向阳小花，笑眯眯的对他眨眼。

“怎么样，这个色彩搭配还是很可以的吧。”

橙色和蓝色经典撞色，又用了黄色黑色点缀，花了点装饰的小花小星星小音符。

画的像模像样。

确实好的让人惊讶！

手臂上画了一个抱着吉他唱歌的小人。

怪不得苏乐知研究了半天的橙色，原来是要用来画头发。

“完全专业水准嘛，你是美术生么？画的好酷！一看就是个帅哥！”陆之遥夸奖中夹带私货，顺嘴儿把自己也夸了两句。

苏乐知嘚瑟一笑。

“画的真棒！”路过护士小姐比出两个大拇指，笑着夸奖。

“谢谢谢谢。”苏乐知受宠若惊。

“可以拍个照留念么？这是我们科室的一个项目，用于缓解患者紧张的。”护士小姐指了指墙上的装饰照片墙。

装饰照片墙上男女老少都有，面部用贴纸遮挡起来保护**，每一张都有一个打着石膏的患者。并且苦中作乐的在石膏上绘制了图案，甚至还有患者比了个剪刀手。

人类的乐观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苏乐知心中一动，却没发言，低头看着陆之遥的态度。

“拍一个吧！”陆之遥垂眸，看了看手臂石膏上绘制的小人，浅笑着说：“挺值得留念的，毕竟不是每天都有人能在我身上画小画，还画的这么好看。”

“好，那我去拿相机。”护士转身往护士站走去。

“这可是要被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的，形象上绝不能有一点的缺憾。”

苏乐知紧急从包里翻出小折叠梳子，给陆之遥整理发型，将他头上那几根逆反的发丝梳顺，退后两步观察一下，又上前将他微长的额发三七分。

她半扎着马步，动作专业娴熟。

苏乐知用手指托起陆之遥的下巴，陆之遥顺从的抬起头。

左三右七，还是左七右三。

苏乐知盯着陆之遥的脸认真思考。虽然说不管什么发型都很帅，可是要精益求精一下，还是要认真思考一下构图。

右臂上的石膏应该是视觉重点，那么这个头发就应该——左三右七！

没错！

陆之遥端坐在那里，由着苏乐知在他的头顶折腾。

“OK了！”

闪光灯一亮。

就这样留下了两个人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