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今晚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西格哼哼唧唧好一会，才抱着唐清的胳膊陷入沉睡。唐清抽出手，望着月亮，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总感觉一对上西格，自己的底线就被无限放低。

算了算了，等西格把事情处理好，自己随时就能走，只耽误一点时间应该不要紧。

第二天，西格并没有告诉唐清自己的计划，只跟她说要回哈特星去。唐清无可无不可的应了。

两人面面相觑，“你别跟我说你没有钱了？”

西格有些愁眉苦脸，“被你猜中了。”

好心人总是来得特别及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唐清打开门一看，是不认识的人，正准备把门关上。侍卫长按住门框，向内问道，“西格殿下在吗？”

西格听见声音从唐清身后冒出头来，“侍卫长，你有什么事情吗？”

“凯里安殿下已经乘坐飞行器回哈特星了，他吩咐我要把您一起带回去。”

西格板着脸，“我不回去。”

“西格殿下，十三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安全，兽潮来临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提前，您还是跟我一起回哈特星去吧。”侍卫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好吧”西格勉强应道，“但是她要跟我一起回去。”

侍卫长冷漠地看了眼唐清，点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二人搭上侍卫长的快车，三天就到达哈特星。

哈特星不愧是星际的首都星，科技感十足。上方是供给汽车变道的飞车道，下方是三三两两的人群，在电子喷泉制作出来的彩虹附近打卡拍照。

唐清有些好奇地朝人群中间望了望，西格轻哼，这算什么，还没带你见见世面呢。于是，他拉着唐清的手更加用力，带着她一路狂奔到自己家。

说是家，实际上是一幢欧式风格的小城堡，花园两侧花草树木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过，两人顺着中间的小路往里走。马上就有男仆、女仆上前问安，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急匆匆赶来，“日安，西格殿下。”

西格指了指唐清说道，“给这位唐清小姐安排一间房，就安排在我的隔壁。”

管家感动地点点头，唐清生怕他来一句殿下从来没有带人回来过，你是第一个。还好，管家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刚才管家是不是要哭了？”唐清有些惊讶。

西格一边带路一边回答唐清的问题，“管家是跟我母亲一起长大的朋友，在我母亲去世之后一直照顾我，我们说是主仆，其实管家一直把我当作他的孩子。”

唐清跟着穿过长廊，“那管家为什么要哭？”

西格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朋友，第一次有朋友来家里玩，管家比我还激动。”

“你家这么大，就只有你一个人吗？”唐清轻声问道。

“哥哥有时候会来，不过现在不是有你陪着我吗？”西格歪歪头。

唐清的心好像被揪了一下，她别开脸，“你母亲呢？她不和你一起住吗？”

西格推开大厅的门，“母亲已经去世很久了。”他看了眼唐清，笑道“别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你应该夸奖我，夸我一个人都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我很厉害是不是？”

唐清的喉咙梗了一下，她想用力揉西格的头，却反过来被西格轻轻抱住。唐清想了想，还是侧过头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是的，你很厉害。”

管家轻咳两声，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西格殿下，可以用餐了。”

唐清抬头看灯，西格这才不舍地从唐清怀里退出来。

饭桌上，西格吩咐唐清，“明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唐清点点头。

“你不好奇要带你去哪？”

唐清挑挑眉，“不好奇，你是老板，你说去哪就去哪。”

“哼”西格对唐清的回答很不满意，拉过唐清的手比划道，“明天先去剁凯里安的大拇指，然后是食指……”

唐清随着他玩，两人的手指越贴越近，直至掌心相对，五指交握。

西格的眼神仿佛带着电光，让唐清浑身发麻，她一把甩开西格的手，急匆匆冲上楼。“管家，我的房间是哪个？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坐在饭厅的西格手指越握越紧，带着势在必得的语气喃喃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握在手里。”

隔天，恩特星。

唐清木着脸跟着西格下了飞行器，深深怀疑西格是在打击报复，不就是昨天甩开他的手吗？非要这么早叫人起床吗？天还是黑的！

西格斜睨了唐清一眼，大步和唐清拉开距离。

恩特星的管理者文森特有些局促地侍立在一旁，等待西格的吩咐。

“走吧，先去矿区看看。”

恩特星是星际千万颗星球中极为不起眼的一颗，莱茵特家族一直将它隐藏得很好。直到莱茵特家族的长女嫁入王室，这颗星作为她的私产之一被写入到财产明细表中，人们这才发现这颗盛产能量石的星球。但恩特星早已今时不同往日，过度开采让整个星球都是被废弃的坑洞。

简直像一个废墟，西格努力压制自己的火气，礼貌问道，“十年前我陪母亲来的时候，我记得这里还是很美的。文森特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声叔叔让文森特双眼泛红，“是我对不起莱茵特夫人”他叹息道，“这些年来，凯里安殿下不断要求我们提高产量，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他还记得莱茵特夫人对他说要适度开采，可是又能怎么办呢？曾经的故人比不上现实的鞭子。

西格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我才是恩特星的所有者，让他们都停止开采。”

文森特苦笑两声，“西格殿下，我现在对矿场已经没有管理权了，现在管理矿场的都是凯里安殿下的人。”

西格握着协议书的人愈发用力。

那是母亲去世的一个月后，一位自称是母亲曾经的好友，拿着星球转让协议书找到他，“你母亲已经签好名字了，你只要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我可以不签吗？”

女士耸耸肩，“随便你，签不签我猜你都守不住。”

那时候还有些倔强的西格咬咬牙签下自己的名字，用近乎发誓一样的语气说道，“我一定能保护好它。”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给西格一个响亮的巴掌。他定定神，继续大步朝着矿区走去。唐清则抱着刀，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矿场上还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即使更加智能化的挖掘设备已经出现，在恩特星仍然是采用最原始的方法，人工挖掘、人力运输。瘦出肋骨的矿工拉着矿车艰难地走着，旁边围站着几个强壮的看守，紧盯着这些人，防止他们私自偷盗能量石。

“都停下。”西格冲进矿场大声喊道。

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看了过来，只见一个身穿蕾丝刺绣衬衫的金发少年举着一张纸对他们喊道，“我是西格，是恩特星的拥有者，我命令你们停止开采。”

瘦弱的矿工哪里见过这么高贵的人物，手中拉矿的绳子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啪，他就被旁边的看守狠狠抽了一鞭子，“谁让你停下来的。”

剩下几个看守对视一眼，呈扇形样式慢慢靠近西格。领头的看守嘴中还谄媚地说道，“原来是西格殿下，我们是受凯里安殿下的安排来管理恩特星的。不知道您手中的纸能否给我们看看？”

一步、两步。

领头的人离西格越来越近，手马上就要碰到协议书。

刀柄顶住了他的手，唐清从西格身后走上前来，不屑道，“看可以，但是只能用眼睛看。”这人的小心思藏也藏不住。

男人从上到下扫视了唐清一遍，一个矮矮小小的女人而已。他随意推了唐清一把，目光还是集中在那张纸上。

刀在唐清手中翻了个，锋利的刀身沿着男人手臂划过。啪地一声，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臂掉落在地。疼痛才开始慢慢袭来。“你找死。”男人阴沉着脸，用左手拔出自己的枪。

人未至刀先动，唐清一手拍向男人的手腕，另一只手刺向男人的左臂。又是啪地一声。

“呃啊啊啊啊”斩断双臂带来的疼痛感让男人忍不住大叫出声。

唐清上前一脚将他踹到在地，脚踩在男人的嘴上，“安静点。”

恐惧到极点的男人将叫喊声吞进肚子里，不停地颤抖着。

“西格”唐清向后唤道，“给他看。”

西格倒是没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到，刚见面的时候她就这样。他还好心地蹲下来，将纸拿到男人面前，问道“看清楚了吗？”

男人眼球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血丝，眼前一片血红色，哪里看得清，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嗯嗯几声。

唐清脚下用力，“是问你看清楚了吗？”

男人大口喘息着，含糊不清地说着，“看清楚了。”

唐清又是一个横踢，将男人踢到剩下那几个看守面前，“你们听见了吗？”

那几个看守不知道唐清是何用意，警惕地没有开口。

唐清拖着刀慢慢走向男人，又是一脚，这回踩中的是腹部。她冰冷的声音传来，“看来你的伙伴们没有听见呢，大点声。”

“啊——”男人忍不住痛呼，脸上涕泗横流，嘶吼着喊道，“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几个看守像是叫声吓住了，也跟着喊起来，“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唐清这才满意地回到西格旁边，“老板，你可以继续说话了。”

西格想了一下说道，“你们现在离开恩特星，之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在走之前，你们要把恩特星上所有属于凯里安的人都写下来。”他转过头，对着后面吓傻了的文森特说道，“文森特叔叔，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

文森特咽了一口唾沫，“好的，西格殿下。”

“剩下的人，你们可以休息了，今天的工钱照发，以后恩特星不会再开采能量石了。”出乎西格意料的是，矿工们并没有多开心，有的人甚至跪在地下恳求西格让他们继续开采。

看着西格手足无措的样子，文森特先是让矿工们好好回去休息，之后拉着西格和唐清去了自己家里。

“西格殿下，可以问问您是怎么想的吗？”文森特语气温和。

“恩特星已经开发超过70%了，再这么开采下去，恩特星会成为一颗废星的”西格摇摇头，“我不想这样。”

“西格殿下”文森特一脸欣慰，“你果然像莱茵特夫人一样善良。小西格，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是70%的斯通星仍然有人趋之若鹜，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斯通星上的人祖祖辈辈都是矿工，你现在要他们不做矿工了，他们又要如何维持生计呢？”

西格愈发沮丧，“看来我做的是错的。”

文森特摇摇头，“你做得很对，只是你还太小了。”

吃过晚饭后，西格拉着唐清出来聊天。

“唐清，你说我是不是太任性了？”西格沮丧地低着头。

唐清挠挠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你这是愚蠢的善良，没有利爪保护的善良，也会伤害到别人。”

西格像是还没有从打击里面走出来，自己叫停开采也是为了恩特星好，但是矿工们都不理解自己的好心。“那我要不要放弃？”他仿佛在自问自答。

唐清拉了西格一把，和他并肩坐在地上，“你甘心吗？”

西格沉默了，他把头轻轻靠在唐清的肩膀上。“那你说怎么办？”

唐清挠挠脸，迟疑地回答，“不如听听群众的呼声？问问他们是怎么想的？”

西格像是被人拨开云雾，眼神微微发亮，“好，我们明天一起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