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峰的法修课，之前就隐隐传出会特别邀请顾知白来传授一堂心得课的流言。不过大师兄事务繁杂，众弟子们是又期盼，又不太抱希望。
是以当他真的出现在学堂时，大家都兴奋了。
“比起术法本身的艰深程度，我觉得法修更应该注重的，是施法的速度。”
顾知白以火系法术举例：“比如火焱术和星火燎原，二者同为火系术法，但星火燎原属高阶术法，是以大家都会更倾向于去学它，因为它威力更大。
“可星火燎原施展起来，比火焱术要难得多，不仅掐诀结印的步骤更多，若是修为不够，还需要在掐诀时配以对应口诀，借言灵之力增强威力。因此在对战时，可能还不如火焱术用处大。”
“大师兄，你这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了？”有弟子提出异议，见顾知白不仅没有阻拦，反而是示意他继续，便大着胆子接着往下说，“即使慢一些，只要能成功使出来，怎么着都会比人人都会的火焱术强吧？”
“的确，火焱术是最基础的入门术法，人人都会。”顾知白扫视一圈，问，“有人会星火燎原吗？”
一个外门弟子犹豫着举起了手：“我会是会，就是速度慢，也不一定能次次成功。”
“无妨。”顾知白鼓励地看着他，“你试着对那边的凤凰木用出来，失败了也没关系。”
众人的目光一时全集中到外门弟子身上，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火之燎原，不可向迩，势起于微，焚尽八荒！”
随着话音的落下，外门弟子手间的结印也已完成，点点星火凭空出现，急速射向凤凰木，然后轰地蔓延成一片火海。
“很不错，你这个施法速度，已经是及格了。”顾知白由衷赞道。
外门弟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羞涩一笑，就看到顾知白双手掐同样的诀，手指成诀指向凤凰木的那一刻，两道火焱术产生的火球向凤凰木袭去。这还不算完，顾知白又接连掐诀，源源不断的火球毫不停歇地砸向凤凰木。
片刻后，火球汇聚成火海，看起来势头比星火燎原的攻势更为猛烈，他这才收手而立。
燕祈注意到，他施法的时间，正好是外门弟子成功施放星火燎原的时间。
自然也有其它弟子注意到了，之前提出异议的弟子就是其中之一，他眼都不眨地盯着渐渐被凤凰木吸收的两片火海，低声道：“星火燎原竟真的不如火焱术……”
“这便是我刚才所说的，一个威力大的高阶术法，有时还不如同时施展的多个低阶术法。”顾知白解释道。
外门弟子倒也不失落，好奇地问：“顾师兄，那这样的话，比起星火燎原，我是不是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练火焱术上？”
顾知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又掐起了诀。
燕祈仔细看他的手势，发现这一次他施展的是星火燎原。然而他并不用吟唱口诀，施法的速度也比外门弟子快了数倍。还是同样的时间，顾知白使出的数次星火燎原瞬间淹没了整棵凤凰木。
“看明白了？”顾知白瞥向燕祈若有所悟的脸，语带笑意。
燕祈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流利地答道：“如果高阶术法的施法速度和低阶术法一样，那么高阶术法的威力无疑还是更强的，因此在会高阶术法的前提下，还是选择将高阶术法练得更快才更有利。”
顾知白脸上笑意更盛，他温柔地摸了摸燕祈的头。
不知是谁嗤了一声，燕祈顺势后退一步，躲开了顾知白的手。
顾知白朝发声处瞥去，然后很快收回目光，温声对着众人总结道：“施法速度再快，也总有尽头，高低阶术法都有其优势，术法的好坏，不由其本身，而是由施术者来决定。
“不用过分追求高深的术法，在暂时还没有办法学会或灵活运用更高一阶的术法之前，不必心急，把你会的练到极致。
“这就是我今天想告诉你们的修炼心得。”
“多谢大师兄！”
听完天枢峰最优秀弟子的修炼心得后，大家开始练习这节课需要完成的任务——学会火系高阶术法星火燎原。
说是高阶术法，其实什么修为都能练，只是速度和威力会有差异，顾知白定的目标也简单，能成功施展即可。
归元派掌门建立一鸣学堂的初衷就是希望弟子们都能多些保命手法，法修不至于被近身了就束手无策，剑修不至于失了武器就束手待毙。来学堂的弟子们也都明白并认可掌门的良苦用心，因此大家都练得很认真。
燕祈回忆着方才顾知白演示时的手势，摸索着结印。她的动作很慢，也没有调动环境灵力，只是试图一丝不苟地将每一个手势做到完美。
“食指还要再弯些，五指间的间隙有些大了。”不知什么时候，顾知白来到她身边。
燕祈依言照做。
“食指再弯。”
“手握得太紧了，放松。”
“弯过头了。”
“又变回原状了……”顾知白有些无奈，轻笑一声，站到燕祈身后伸出手，“师妹，他们都说你是天才，怎么在术法上却依旧如此笨拙？”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附上自己正在的结印的手，燕祈浑身一震，竭力压制住心中想要逃离得叫嚣。
“没办法，我带着你施展一遍吧。”顾知白目光亲昵，满脸宠溺，就着这个有些暧昧的姿势引导着燕祈结印。
燕祈浑身紧绷，机械地跟着顾知白的引导变幻手势，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记住施展术法时的感觉，嘴里低声念着星火燎原的口诀：“火之燎原，不可向迩，势起于微，焚尽八荒。”
环境灵力开始波动，星火自结印的手指上方浮现。
“看，这就成了。”顾知白神色自若地松开她，走到另一个弟子旁继续指导起来。
燕祈盯着半空中的星火，良久，就着结好的手印将它朝着凤凰木射了出去。火星触之即燃，慢慢烧了起来。
“有顾师兄帮你，你的星火燎原威力还这么弱，连我的火焱术都比不上，真是丢死人了。”
胡璇在顾知白环住燕祈时就满肚子酸水，悄悄来到了燕祈身旁不远处。等顾知白走后，燕祈不知道发什么呆，让她拈酸吃醋的话没法第一时间说出来。等看到自己施展的火焱术威力都比燕祈的星火燎原强，顿时满心得意。她偷偷看了一眼顾知白，见他正认真地指导傅瑾呈结印，总算是找到机会，将满心的怨气给发泄了出来。
燕祈轻轻瞥了胡璇一眼。
“是这样的火焱术吗？”她随手掐诀，巨大的火球朝着胡璇砸去。
胡璇赶快躲避，却仍是被火燎坏了衣角。
“不好意思，手滑了。”燕祈用平静无澜的语气说道，任谁都能听出她毫无歉意。
“你觉得我会信你！？”胡璇气急败坏，正准备反击去，却见顾知白朝此处望来，她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
“胡璇，你喜欢顾师兄。”
少女心事被戳破，胡璇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你既然喜欢他，就应该去缠着他，老是围着我转做什么？”
“谁围着你转了！”
“哦，对，不是围着我转，是不管有没有机会都针对我。那我更正一下，你既然喜欢顾师兄，就应该去缠着他，针对我有什么用？”
“你——！”胡璇狠狠瞪了燕祈一眼，“我就不信你不明白！”
“嗯，我明白，”燕祈很诚实地点头，“正是因为我明白所以才更不能理解。”
“你觉得顾师兄真的喜欢我吗？”燕祈问。
胡璇狐疑地看过来，燕祈这时候倒不火上浇油了，斩钉截铁直接说道：“即使他真的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你实在没有必要针对我。”
“真的？”胡璇有些动摇，但还是不敢确信。
“要不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法修课结束，如果我的星火燎原胜过你的，你就不要再来找我麻烦。”燕祈提出了一个赌约。
“你怎么可能胜过我！”胡璇想也不想地反驳道，“要是你输了呢？”
“要是我输了，我就绝对不私下去找顾师兄。”
“那顾师兄找你……”
“腿长在他身上，我又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要是我承诺决不会和顾师兄有任何接触，反而不可信吧？”
胡璇仔细观察了燕祈的表情，见她确实不似作伪，便答应了：“好，我接受这个赌约。”
一个时辰后，散学的钟声响起，顾知白御剑离去。燕祈和胡璇双双在凤凰目前站定，谷清荷作为二人的裁判也一起留了下来。
“火之燎原，不可向迩，势起于微，焚尽八荒。”
二人念口诀的声音几乎是同时落下，
“施法速度和威力都相差无几，这便算是平局吧，要再来一次吗？”谷清荷向二人征询意见。
“可以。”燕祈颔首。
“不用了。”胡璇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我修为比她高，打成平局已经算是我输了。”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胡璇说完，便要离开。
“等一下。”燕祈喊住了她。
“你还想怎样！”胡璇没好气地说，“我都承认你赢了！”
燕祈笑着邀请道：“你也放心，即使我赢了，私底下也不会主动去找顾师兄的。现在，要一起去膳堂吗？我这儿还有一些甜而不腻的桂花糕。”
“才不要！”胡璇气冲冲地丢下这句话，一刻也不想多留，立马御剑离开。
只是看那慌不择路的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现在你总算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吧？”谷清荷问。
“是啊，我可真是烦死了她瞅准机会就见缝插针地酸两句，好好一个孩子，非要把自己折腾成恶人的模样。”
星火燎原口诀化用自《尚书·盘庚上》：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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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