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管家从小就教育她,出门在外不要多管闲事,因为世上坏人很多,你一不小心就会错信一个满口谎言的人。
树上那人头歪向一边,零乱的长发挡住了侧脸,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出身上衣着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的。
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这闲事自己撞到她脑门上了,而且会对人下毒还要赶尽杀绝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坏人的敌人就算不是好人,应该也不会是同流合污的。
陆楚又在原地趴了一会,确认哪些人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才慢慢挪到瓜仁的树杈旁边,用树枝戳了戳男人,压低嗓音:“喂,你醒醒。”
第二天凌晨,男人在蛮横的拉车拖拽中皱着眉缓缓转醒,眼前一片黑暗,身下是坑坑洼洼的道路,纪承言只能凭感觉知道自己离开县令府附近了。
被人拉过头顶的双手再次传来一阵拉力,他的身子在地上又被拖出去一段距离,纪承言狠狠皱眉,虚弱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恼羞成怒,“可不可以先放开我。”
专注救人的陆楚吓了一跳,手上下意识地猛地松手,身后刚醒过来,还没恢复力气的纪承言一下子就躺到了地上。
“唉唉,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弱。”陆楚急忙绕到男人前面,把人扶坐起来,想想又觉得不对,“谁让你突然说话吓到我了,既然醒过来了,那你自己走吧。”
男人似乎真的无力极了,语气生硬道:“我中毒了。没力气。”
“可我已经给你吃能解毒的药了,再等会说不定就有力气了。”
楞了一下,男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虽然没有一丝力气,但毒发后那剧烈难受确实比昨晚轻了很多,身上受伤的地方也只是传来隐隐的痛,又道:“现在什么时辰?”
“你不会看时辰吗?”陆楚说完后突然发现对方那双漆黑的双眸此时黯淡无神,微张着嘴呐呐道:“你看不到啊。”
“是毒,解了就能看见了。”
“噢。”
她昨晚叫他一直不醒,只好掏出收藏已久的来自修真界的丹药喂他,据说不仅能够解毒,里面含有的灵气还能调养身体,治疗内伤,当然这些功效只对不能修真的凡人有奇效。
可是接下来陆楚又苦恼极了,“那怎么办啊,我等下还要出城有事做呢,你就没有什么亲戚朋友陪着一起吗?”
纪承言沉默一瞬:“姑娘可否顺路送我出城,只需离了这里,姑娘可自行离开办自己的事。”
陆楚有点犹豫,可一想想,人都救出来了,要是半途而废让人又给抓回去灭口,岂不是浪费了她一晚上的心惊胆战和珍藏多年的药丸。
她勉为其难道:“那好吧,你要自己走,我也没力气了。”
“可是我走不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楚总感觉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气势。
“我会报答你的。”
她瞪着对方红润的耳朵,差点被气死。
最后没办法,陆楚还是走到街市上随便找了个拉货的百姓,用五两银子买了一辆牛车,她不会赶,只能在前面牵着走。
把人扶上牛车的时候,露出注意到对方的耳朵更红了,能滴血的那种,颜色还有越来越深趋势。
陆楚无情地嘲笑他:“我还以为你刚才这么理直气壮,脸皮应该是很厚的呢。”
青年没说话,只是感觉到她一直落在身上的目光,默默地将脸换了个方向。
下一瞬,纪承言面前突然一暗,头上罩下什么东西,女子生病略显沙哑却依然满含嘲笑意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脸皮不够厚,长得却很招摇,还是遮着吧,免得被认出来,我可不想再被你连累了。”
她们走到城门的时候,城门刚开,周围等着一堆排队要出城和进城的农人、马车、牛车,负责开门两个守卫打着哈欠,神情烦躁,甚至都不怎么检查就随便放行。
牛车走得慢慢悠悠,陆楚出城后又走了一段路就耐不住性子想要赶人了,结果叫了好几声,车上的人都不见应。
“喂,你不会现在连耳朵也被毒聋了吧。”
陆楚孤疑地走到车旁,拿卷成团的车绳戳了戳坐得端正笔直的人,接着就看到笔直地身影朝另一边笔直地倒了下去。
见人又昏了过去,陆楚傻眼了。
今天凌晨她抽空联系了任务的发布人,对方应该是一直在线,很快回复她说,如果她能在两天内拿到新鲜的天山雪莲,她就不用急着撤回任务,毕竟这种紧急的任务即使报酬丰富,其他系统持有人能接下来的也很少。
实在确定不能完成,他会找其它药材代替。
陆楚那不太多的良知发挥了作用,现在只想尽可能地弥补人家因为自己贪心造成的损失。
现在这慢悠悠牛车简直就是个巨大的拖油瓶。
站在原地思考着把人丢在这里可能性,陆楚只纠结了一会,目光就开始巡视着周围的环境,想着这附近那个角落比较隐蔽可以藏人。
没等她确定位置,一个柔弱带着关心的询问声从路边的枯树林里传来,“姑娘,需要什么帮忙吗?”
陆楚转身看向声音来源,一个纤细柔弱的淡蓝色身影站在雪地里,身旁是一棵能挡住两个她的大树。
一看到她脸上蒙着的面纱,以及对方离道路那很长一段距离的位置,陆楚就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发现附近有人了。
她一点也没有被当成坏人的不高兴,甚至还有点遇到人的开心。
“要的要的,这真的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子。”
林佳念看着眼前两眼发光,笑容灿烂隐隐带着兴奋的姑娘,心里开始有点后悔站出来了,她太冲动了,应该先等阿植回来再说的。
陆楚对她心里的官司一无所知,此时只剩满眼的期待,“你能帮我把车上的人送到离这里不远的云下村吗,我有急事要赶时间,我会给你报酬的。”
林佳念虽然依然有些踌躇但闻言却对陆楚放心不少,她走近道:“不用报酬的,云下村我知道在哪里,离这不远,姑娘如果信得过我的话就将这位公子暂时交给我吧。”
“真的谢谢姑娘,我这里还有他的药,你让他醒了之后自己吃。”听到期待中的回答,陆楚忙不迭地将身上只剩下一颗丹药的瓷瓶交给对方。
反正这药只是下品丹药,她已经存了近两年了都没能用上,送给这拖油瓶就当帮人没帮到底的补偿了。
林佳念面纱下的唇抿了又抿,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那这车我可以……”
“这车当然是给你带着的,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帮忙啊。还有这是十两银子,一半你等下交给农户,让他照顾车上的人,另一半你拿着,别拒绝。”
陆楚见交代得差不多了就要离开,“对了,我要去的也是云上村,只是我真的太赶时间了,等我先到那边的时候会先帮你们打声招呼的,不用担心,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林佳念看着对方噼里啪啦一顿交代,整个人都显得愣愣地,一直到陆楚一溜烟跑得只剩下一个背影,才轻声道:“……好。”
把陆楚给的装着丹药的小瓷瓶放进怀里,林佳念想着等下把人送到农户家的时候,如果人还没醒就交给照顾的人,然后拿着车绳走到牛车前。
她会骑马却不会赶车,牛车更不要说了,但阿植却会。
林佳念刚才之所以突然出声想要帮忙,其实是想等阿植带钱回来跟对方买下这辆牛车。
她们擅自离家,只敢悄悄的,身上只带了这些年存下来的银钱作盘缠,马车不敢从家中带出,怕发现,只等离开较远之后再买。
谁知她错信奸人,不仅身上所有盘缠被骗,还连累阿植受了伤。
阿植刚才带着伤,拿着她身上唯一剩下的发簪进城去当了,不知能换回多少银钱,马车太贵,这里离京城也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她们本来商量好走着回京,可谁让她突然遇到了牛车呢。
之前是没想到,牛车比马车便宜,既然有牛车坐,不仅脚不用受累了,还不容易遭贼人惦记。
刚才她想要开口的时候就被打断了。
不过看那位姑娘的穿着打扮以及刚才大方的样子,她家里应该不缺钱,她现在也帮了忙,待会离开的时候带走牛车她应该也不会介意。
林佳念估算着阿植回来找她的时间,匆匆拉着车把车上昏睡的公子送去了云下村。
云下村的采药人很多,她随便找了个人就上山了,只随口让那采药人的家里派人去接应一下蒙面姑娘和牛车。
林佳念到村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小孩等在那里。
“老伯,人我就交给你了,我的丫鬟还在等我,我就不进去坐了。”
那老伯看她牵着车站在原地不动的样子,有些不高兴:“那姑娘先带着这位公子去我家,要不我老头子也没力气带他回家呀。”
“啊,那好吧。”
林佳念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了老伯的建议,重新牵着牛车进村。
老伯带着孙子走在前面,领着林佳念回家,心里却直犯嘀咕:刚才那位陆姑娘虽然着急,却办事周全,会说话,让他帮忙来这接人还给了报酬,虽然他没要心里却是高兴的,觉得自己没白帮忙。
这一起的姑娘不仅不会做事,还蒙着脸神神秘秘的,本朝开明,女子出门早就不兴前朝那一套了,他老头子又不是坏人,何至于那么防着。
“姑娘也是急着进山采药材?”
两位姑娘前后脚到的,老伯就下意识以为她也这么急是要去追那陆姑娘。
“我去找我丫鬟。”
老伯诧异:“那陆姑娘是你丫鬟?”
林佳念看着对方似乎对那位陌生姑娘很有好感的样子,眸光闪了闪,没有否认。
老伯砸了咂嘴,这丫鬟比主子还会做人也是少见的很。
“到了,帮我把人扶进屋,姑娘就可以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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