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蓦然传来一阵“扑簌、扑簌”的翅膀拍动声。

顾霜闻声抬头，一眼就看见正朝着她飞来的雪白凤凰，眼眸不由微微一暗。

【宿主，你、你还好吧？】系统满脸关切地看着她，那双原本含着孤傲冷漠的狭长凤眸中，此时却分明带了几分淡淡的忐忑与期待。

他在忐忑些什么，又在期待些什么？

顾霜大概能猜到一些。她从地上站起，眼看着凤凰飞得离她越来越近，就伸出手去，恰巧抚上了他华光溢彩的凤翎，接着轻轻使力，温柔地抚摸。

甫一感受到脑袋上温柔的力道，系统霎时睁大了一双凤眸，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顾霜看着他狭长的眸子此时却瞪得圆滚滚的，不由微微挑起唇角，眼眸中划过一丝极浅极淡的笑意，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

然而一直在密切关注她的系统仍是捕捉到了，心下更是震惊，神色也恍惚起来，几乎要以为自己身处梦中。

如果不是梦，阿顾又怎会这般温柔地对待他，还对着他笑？

正在系统神智恍惚之际，顾霜已经收回了手，唇边那一点点笑意再次回归于虚无。

系统还来不及因她的松手而失落，下一刻，却又听她轻声唤道：【盼雪。】

【你是盼雪，没错吧？】

系统倏然怔住，下一瞬，便是随之而来的狂喜！

*

【你、你，你恢复记忆了？】系统一双凤眸睁得更大，里头的惊喜掩都掩不住。

顾霜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

见她肯定，系统更是狂喜不已，若不是仍然还顾忌着自己作为凤凰的形象，怕是早就要在原地蹦起来，以示自己心中的喜悦激动之情了。

饶是如此，他那双凤眸更加晶亮璀璨，几乎可与夜幕中闪闪发光的星辰比肩。

顾霜望着他这双与从前一般无二的黑亮眸子，一时竟不由微微失神。

她依稀还记得，当初初见之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双晶莹明亮的眼眸。这双眼眸即便在绝境之时，也不曾黯然失色，从来都是熠熠生辉，充满了睥睨与傲慢，仿佛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正是这双眼眸，她才救了他。

谁知这一救，便是情孽缠身，自此再难从这情障中脱离出去。

如今再见，他似乎仍是当初那副模样，还是那么神气，那么骄傲，那么不可一世。

然而顾霜却知道，这个‘似乎’，也仅仅只是‘似乎’罢了。

她微微垂下眼眸，不再与他对视，口中也只平淡道：【你似乎没多少变化。】

闻言，系统不由不满地撇嘴，狭长凤眸狠狠瞪她一眼，【喂，你是在嘲讽我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吗？】

顾霜轻轻勾唇，有些失笑。

见她眼底略略浮现几缕笑意，系统也放松了下来，忍不住便眼眸晶亮道：【不过，既然如今你恢复了记忆……】

顾霜蓦然上前一步，伸开双手抱住了他细长的脖子。

系统骤然一僵。

顾霜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脖颈处，听着耳畔来自他的清浅呼吸，不由微微闭上眼眸。

【你知道我母亲的事情，也拿了这件事来刺激我，让我恢复记忆。那么你也该知道，我心中已下定的决心。】

系统早已僵住的身体顿时更僵了。然而这次，却不是因着脉脉涌动的羞赧，而是心头那股骤然勃发的怒意。

【顾霜，你！】

顾霜对他充满怒气的声音置若罔闻，只又轻声开口：【所以啊……盼雪，若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一次性全都说完吧。】她说着，就再次勾起唇角，微笑起来。然而她这次的笑容，却是那么的虚无飘渺，直让系统的心骤然一跳，觉出了几分不安。

下一刻，他心中的这份不安就得到了证实。

【等再过一会儿，我怕是就又不记得了。】顾霜微笑着开口，可语调却还是那么平静，无情无欲，无波无澜。

系统的瞳孔急剧紧缩。

他那双凤眸中顿时流露出焦急与惊惶之色，几乎是下意识般，道歉的话语脱口而出：【阿顾，我、我知道是我不对，太过操之过急，触了你的逆鳞……是我错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下次、下次我必定……】

顾霜不为所动，平静的神色丝毫未变，只是轻声道：【你要说的，就只是这些吗？】

系统怔怔地住了口，呆呆看了她半晌，才张了张嘴，又干涩的声音，艰难开口：【我天真的以为，或许我在你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

顾霜微微垂下眼眸，不言不语。

【我、我只是想要把你留下来……】他手足无措地说着，凤眸中满含焦急，【阿顾，我……】

下一刻，顾霜再次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却满含陌生，眼底更是藏着深深戒备与警惕。

【你是……】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眼底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天真与好奇。

一瞬间，系统只觉全身的血液凝结倒流，心底逐渐发冷，仿若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凛冽的寒意逐渐自他的身体内部腾升而起，最后蔓延至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全身都因为这刺骨的寒冷，麻痹动弹不得。

他仿佛早已麻木一般，渐渐地低下头去，那双方才还绽放着炫目华彩的凤眸，此时却黯淡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显得迟钝而呆滞。

看着他不言不语，已经失去所有记忆的顾霜不由稍稍蹙眉，再一次佯作好奇地开口：【那个，请问你是……】

【我是系统。】蓦地，系统抬起头来，原本还残存些傲气的凤眸已然褪去了所有鲜活的情绪，只余一片漠然无情。

他冷冰冰道：【你是被我选中的宿主，要帮我去完成任务。】

顾霜不由微微一怔。

*

果不其然，顾霜听说眼前这只凤凰要让她去完成什么任务，第一反应就是咬舌自尽。可惜她现在根本没有实体，只是一缕飘渺的魂魄，就算想要咬舌，却也咬不到。

无奈之下，顾霜只能任由系统的安排，被他送入了下一个世界。

尽管前面已经经历过三个世界了，但对于失去全部记忆的顾霜来说，这还是她的第一个世界。

送走顾霜之后，系统又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忽然稍稍闭了闭眼，再度睁开之时，原地已然多出了三道飘渺不定的身影。

若是未失去记忆的顾霜在此，一定能认出这三人便是之前三个世界内的男主，也就是周瑾宣、君陌清以及盼雪。

系统平静地看着他们，狭长的凤眸之中，仍是送走顾霜之时的漠然无情。

然而在他心口处的几根翎羽，却分明自根部染上了丝丝不祥的黑色，且逐渐往上攀爬，几乎要吞噬了翎羽上如雪般的无瑕纯白。

周瑾宣定定地看着他，尤其注意到他心口处那几根逐渐染黑的翎羽，唇角不由微微扬起，【怎么，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君陌清则略略垂眸，那张清冷如月的俊美面庞上，却隐隐带着几缕淡淡的黑气，【只要你下定决心，她就绝对跑不了。】

盼雪也轻轻点头，眯起了那双美丽晶莹的双眸，只周身的气息更加冰冷，【我们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再也容不得失败了。】

系统终于抬眸，而他心口处的那几根翎羽也在那一瞬间彻底被染成了黑色。

【我知道了。】他平静地低声开口，【从现在开始，你们就都回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却见原本立在他面前的三人霎时化成一道流光，尽数没入他的天灵盖内，随后消失不见。

系统又闭了闭眼，紧跟着，他心口那几根已被染黑的翎羽簌簌而动，在不知名白色光芒的作用下，从他的心口脱离而出，接着化成无数道流光，向着周围四散而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这些翎羽，是他元神的化身，亦是由他的心魔孕育而成。

求而不得的心魔……偏执激进的心魔……宁死也要得到她的心魔……

呵，阿顾，接下来，他不会再心软了。

【周瑾宣番外】

目送着顾霜走后，周瑾宣又在原地站了许久，久到他周边的景象渐渐淡去，最后完全消失，空余一片灰色的混沌。

“看来，就算戏做全了，她也还是不愿意留下来啊。”温婵懒洋洋的声音蓦然在后面响起。

周瑾宣没有丝毫惊讶，只是回头瞥她一眼，之前脸上鲜活的情绪早已消失，一双眼眸如同寒潭般幽深冰冷，仿佛一具没有任何生气的死尸。

温婵的脸上没了之前刻意做出来的心机妩媚，唯余一片漫不经心。她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谁让你扯什么不好，非扯这么一个世界观……”

周瑾宣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这不是我设定的，而是她……”他蓦然停下了话头，如一潭死水般的眸底划过一丝极深的痛苦。

就因为这个强加在他身上的‘渣男’设定，让他的行为受到了限制，完全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一旦他做出了不符合他人设的行动，这个世界就会崩溃。

为了能多和顾霜相处一段时间，周瑾宣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哪怕他再爱她，也不能把自己的情绪显露出来。直到后来，他才借用‘他’的力量，一点点、一点点地，逐渐改变这个故事的走向，改变‘周瑾宣’的性格，然后再顺理成章地表现出他对她的爱意。

恰好，这个故事里出现了温婵这个人。

于是，另一个在周瑾宣安排下的‘温婵’出现了。

周瑾宣故意在一开始显露出情绪化的模样，几次三番透露出‘温婵’这个人，时不时将设定好的故事透露出一点，引导着顾霜的思绪。

她受到了他的牵引和暗示，果然顺着这个方向百般作死，最后还在他若有若无的引导下，用言语激将他，让他去调查真相。

周瑾宣就装作一副被顾霜激将的样子去进行调查。他去了美国，顺理成章调查出‘真相’，紧跟着知道了‘真相’的他大受打击，也开始对叶菡产生‘愧疚与歉意’。

在明面上看来，就是他因为对叶菡的愧疚，于是对顾霜的态度渐渐缓和，在与她的相处过程中萌生好感，慢慢地深陷其中。

为了不让顾霜离开，周瑾宣在开始时假借‘恨’她伤害温婵的这个借口，拒绝跟她离婚，后来又扯开话题，不肯让她如愿。再后来，在顾霜故意给出的她不是叶菡的这个暗示时，周瑾宣也完全装傻充愣，用‘双重人格’这个理由带了过去。

接着，他再和回国的温婵一起，在顾霜面前做出那样一场戏，把‘前因后果’都在她面前直白地摊开，彻底反转所有的局面。

在那时，周瑾宣就能告诉顾霜，他爱她了。

周瑾宣本来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劝她留下来，却没想到她居然那么狠心，甚至不愿多给他哪怕一分一秒，就忙不迭地逃走了。

“……我到底还是留不住她。”最终，周瑾宣这样低声开口。

“所以呢？”温婵微眯起眼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霾，然而她脸上逐渐加深的冷意，却还是暴露了她的情绪，“你打算放弃了？”

“当然不。”周瑾宣蓦然微笑起来，漆黑的眸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哪怕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甚至是千万分之一，我也不会放弃。”

“……那就好。”温婵轻轻勾起唇瓣，一双本该明亮的眼眸此时却如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黝黑，深邃，冰冷，透不出一点光亮。

……只要还存在一点点可能，哪怕这个可能性微小到足以令人忽视，哪怕这一次次尝试会耗费无数年的时间，他们也绝对不会轻易放她走。

因为顾霜，本来就是属于这里，属于‘他们’的。

周瑾宣朝着温婵伸出手，眼见她瞬间化为了一团刺眼的光芒，径直向他飞来，而后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走吧，去见见‘他’。”周瑾宣自言自语着，微微低下头，掩住了眼底泛起的丝丝黑雾。

去见见他们的核心。

这章是过渡，然后还硬凑了个周瑾宣番外上去……稍微解释一下前因后果吧（笑哭）

然后关于下一个世界，小可爱们有什么建议吗？要是没有的话，蠢作者就随便写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