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换句话说，就是由‘秦羽霜’幻想出来的世界。而顾霜恰恰穿到了‘秦羽霜’所幻想的那个自己身上。

很难说‘秦羽霜’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秦羽霜，而是秦羽。”少年笑眯眯地开口，与顾霜一模一样的琉璃眼眸中满是愉悦，“没想到，阿顾居然能发现呢。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闻言，顾霜不由微微沉下了眼眸，“本来我也发现不了。要不是你在几个月前突然现身，恐怕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因为当时阿顾突然死了嘛。”少年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眸却分明冷了下来，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凉意，“为了让你重新‘活过来’，我只好在你面前出现了。”

顾霜不由抽了抽嘴角，眼底带了些无奈。

几个月前，她本来是为了求死才特地设下那样一个局，诱使发疯的乐珊杀了自己。本来她以为这样就能结束，又或者如果计划失败，也不过重新倒带重来而已。

然而她却没想到，这个无意中的举动，居然把真正的‘秦羽霜’给引了出来。

顾霜揉了揉额角，微微叹气，“也就是说，秦梧和秦桐他们都是你了？还有沈越泽和沈沐哲，是不是都是你的一部分？”

少年微微笑起来，既而缓缓摊开双手，“准确地说，这个世界都是我的一部分。”随着他声音的落下，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虚幻起来，本该行动的人或物也在刹那间静止，仿佛时间凝滞了一般。

唯有顾霜和少年所在的这一方小小天地，还存在着些许鲜活。

顾霜环顾四周，眼见周围犹如海市蜃楼般虚幻朦胧的事物，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果然如我所料。”

少年却有些好奇地看向她，“我倒是想知道阿顾是怎么猜到的。一般来说，即使超乎常理地死而复生了，但毕竟这里也不算是真正的现实世界，就算是猜，也只会猜是不是这次的世界又多了什么魔幻因素，而不会去猜这是不是某个人脑中的幻想吧？”

“……之前我已经从秦梧、秦桐还有沈越泽的口中听到了他们的告白，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生。”顾霜斜眼瞥向他，“也就是说，这几个人都不是‘男主’。至于沈沐哲，虽然我还没试，但他估计也不可能是。所以我就猜测，真正的‘男主’应该是藏了起来，而且为了不被我找到，‘他’还花了不少心思。”

秦羽眨眨眼睛，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无辜，“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怎么就没办法说明了？这不是显而易见了吗？”顾霜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就你这破脾气，甚至都接受不了我跟一个不存在的人亲热，怎么可能眼看着我在你的幻想里接触那么多男人？而且我跟沈越泽还真的做了。”她微微撇嘴，“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如果沈越泽不是男主，我怎么可能有机会跟他发生关系？但是他的告白确实没有对我产生任何影响。那时，我心里大概就有了点猜测，后来你的出现证实了我的猜想而已。”

“……原来是这样。”秦羽小声嘀咕着，眼里带了点不甘心，“还以为这次能成功把你绕晕，然后让你留下来呢……”

顾霜假装没有听到他的嘀咕，只是睨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把事情从头到尾全都说一遍。”

秦羽有些惊讶地看向她，“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猜归猜，到底是不是这样，我还不太确定。”顾霜平静地说着。

“这样啊……”秦羽看了她一眼，稍微思考了会儿后开了口，“如果按照正常世界观来看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算是植物人了吧。”

能呼吸，有心跳，却没有任何自主的意识，一直沉浸在睡梦之中。

而这里，就是秦羽为自己所编织出的一个梦境世界。

“我在这个世界的记忆，停留在十三岁那年。”秦羽轻声开口，“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才能继续活下去。但找到一颗合适心脏的概率很低，即使找到了，手术成功的概率也不高。在我母亲改嫁之前，我们是单亲家庭，家境并不算多么殷实……”

听到这里，顾霜的心不由微微一动，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秦羽感受到她的注视，不由弯起眼眸微笑起来，“你猜的没错，我是秦老爷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之一。要不然，像秦老爷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娶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无非是因为我母亲跟过他一段时间，还为他生下一个儿子罢了。这对无子的秦老爷子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闻言，顾霜顿时惊讶起来，“现实中的秦老爷子没有儿子？”

“当然了。”秦羽有些嘲弄地说着，“大概是坏事做尽，老天爷也不愿意给他最想要的东西吧。现实里的秦老爷子都五十岁了，却一直没有儿子，那些情妇们生下的还都是些女儿。”

“那这里的秦梧、秦桐还有沈越泽和沈沐哲……”顾霜不由微微蹙眉。

“那当然都是‘我’了。”秦羽微微笑起来，“准确地说，是我分裂出的人格。我母亲姓沈，以前我叫做沈羽。”他轻声解释着，“秦梧和秦桐代表着我的以后，而沈越泽和沈沐哲则代表着我的过去。”顿了顿，他又满带深意地看了顾霜一眼，“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会让这些人碰你？”

“呃……”顾霜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

秦羽笑了笑，而后继续说了下去，“总之，等到秦夫人死后，我母亲就嫁到了秦家，我也改姓为‘秦’。到了秦家之后，我母亲就哀求秦老爷子，请他帮忙为我找一颗适合的心脏。为了唯一的儿子，秦老爷子没有理由不答应。在秦家的势力下，他果然为我找到了一颗合适的。”他说到这里，突然微微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了。

于是顾霜帮他接了下去，“然后，你就进行了手术？”

秦羽的眼眸微闪，而后笑着点头，“对。可惜手术失败了，我虽然没死，但也成了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你还有一个重点没说吧。”顾霜说着，意味深长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那颗合适的心脏，是从哪里来的？”

“果然瞒不过你。”秦羽微微叹气，“那颗合适的心脏，是秦家抢来的。”

“抢了谁的心脏？”顾霜蓦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眸忍不住微微沉了下去。

秦羽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只是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她。

“……难道，是‘我’？”顾霜不由微微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猜测着。但是很快，她却又自我否认了，“不对，那应该不是我，而是存在在你记忆里的女孩子……”

秦羽点了点头，“那个女孩子叫做秦霜，是秦老爷子的一个情妇从孤儿院收养的女孩。不过，虽然不是老爷子亲生的，但她也算得上是我的妹妹。”

顾霜微微蹙起眉，“秦家就这么抢了她的心脏？”

“是啊……”秦羽的语气有些飘忽，仿佛是回想到了当时的场景，“我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才在无意中知道了。可惜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个女孩已经因为‘意外’死亡，她的心脏则被捐到了医院。从那以后，我一直把这件事挂在了心上，然后带着它，一起进了手术室。”

“于是，手术失败了。”

秦羽轻笑起来，琉璃般的眼眸里闪烁着光辉，“而我则决定，制造一场梦境，把我的人生还给那个女孩。我本来打算让她快乐地生活一辈子……但是在那个时候，你突然来了。”

“所以你就把梦境给改了？”顾霜谴责地瞪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这给我造成了多少麻烦！”

秦羽倒是有些遗憾，“为求真实，我还把我一些现实中的经历搬到了梦境里，甚至一些细节也全都照搬过来了。没想到就是因为太真实，反而被你给利用了这一点……”

顾霜轻哼一声，“让你自作聪明！”顿了顿，她又微微蹙起眉，“然后呢？你还打算清醒过来吗？”

秦羽灼灼地看向她，“那你愿意留下来陪着我吗？”

“当然不愿意。”顾霜面无表情回答。

秦羽顿时失望起来，“还是一样的回答啊……”

“不过，你就这么一直沉浸在梦境里，你母亲怎么办？”顾霜一个没忍住，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对她来说，母亲的重要性大概重于一切。

秦羽抬头看了看她，而后微微一笑，“她早就已经不在了。”

顾霜微微一怔。

秦羽轻声开口：“我不是说了吗？我有先天性心脏病，而这个病遗传自我的母亲。多年来，她一直在为我奔波，却对自己毫不关心。正因如此，她的病情甚至比我还要严重，在秦家为我找到心脏之前，她就已经不在了。”

母亲去世之后，秦羽早就没了继续活下去的信念。当得知自己这颗心脏的由来是一条人命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世。

而那股因为母亲生前为自己到处奔波，秦家却无一人出面帮忙的怨怼，也由梦境里一直跟秦家作对的沈越泽两兄弟全都表现了出来。

至于秦梧和秦桐，大概就是秦羽在秦家时生活的一个小小缩影。

但是秦羽最恨的，应该还是他自己吧。

想到这里，顾霜不由微微叹气。

她有些能理解秦羽的心情，毕竟她也曾因为自己的过错失去过母亲。

自然而然，她也没什么资格去教训他，说他不好好珍惜这条由母亲为他换来的性命。

不过……

顾霜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在临出口之前，到底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既然一切都清楚了，那么就告诉我吧，我要怎么才能顺利走人？”

她不顾秦羽脸上慢慢失去的笑意，继续说着，“像之前那些世界一样，听你的表白就可以了吗？”

秦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柔软，只余下一层厚厚的坚冰，在那张秀气精致的脸上显得冰冷而无情，“你觉得我会让你走吗？我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留下来。”

“……把我留下来，然后呢？”顾霜将脸上的伪装收起，平静而冷漠地看向他，“我不会放弃死亡的。你应该知道，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去死。”

——倘若你我之间，只能留下一个，那么我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

秦羽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注视着她。那双眼眸看起来如此清澈，几乎一眼能望到底，与往昔小小凤凰的那双乌黑凤眼慢慢重合了起来。

他似乎从未变过，眼眸仍旧是清澈而干净的。然而此时，他却用这双眼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仿佛在怨诉着，如果她执意求死，为什么不肯带上他一起？为什么独独要把他留在这个世界？

几乎如逃避一般，顾霜猛地别过头去，用似乎毫无变化的冷漠语气开口：“说吧，说你爱我。”

“……阿顾，你知道的吧。”停顿了一会儿之后，秦羽终于开了口。他把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接着平静地说道：“我为你入了魔。等我成魔之后，他们绝不会放过我。”

顾霜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没关系，”她听到自己冷漠到极点的声音，“与我无关。”

——到时，‘他’必定会出面，保你安全无虞。

“与你无关啊……”秦羽深深地看着她，末了，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既然如此，希望你之后不要插手我的事。”

顾霜微微一怔，下意识蹙起了眉。但很快，她又将紧蹙的眉头舒展开。

“我知道了。”她只是冷漠地回答，随后微微垂下眼眸，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这个世界到这里就结束了~

要是有什么剧情上的bug，小可爱们记得告诉蠢作者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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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