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秘密研究部

从居民楼慢慢下来的程岁留抬头看天,灰白色的幕,几朵乌云一片片地堆叠在一起,秋风呼呼地吹,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感觉有些冷了,从兜里掏出烟叼在嘴里,点火,吸一口,然后把烟夹在手里。烟被夹在刚刚掏过下水管的两根手指中间,余灰不停地往下掉,她低头,这才发现她的手抖得厉害,尤其是夹着烟的那两根。

她果断地换手夹烟,把烟送进嘴里深吸一口,剩下的半截也不留了,摁灭丢进垃圾桶。她扶着垃圾桶边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沉默地走了。

一次是看错,那第二次呢?空气逐渐转凉,破风驰行的程岁留打了个寒颤,止不住地走神,□□在空间穿梭,意识却被困在了那个肉芽洞里。

漫长的十秒。

肉团似的不明物横着几颗亮白的尖牙,像一只泡浮囊了的、做了延长美甲的手努力地为了穿过一只手镯往外蠕动着,溢出洞口,朝她张开了一个更小的洞口。

“嗬、嗬……”她听见那东西夹在水声中像喘息,又像管道风一样的声音。

那个时候,只有程岁留在直面洞口中那东西喉管似的抽动。

她没看见过气管被噎住的医学影像,但她的脑海里忽地横生出一个想法,并且右手不假思索地执行了——

它被堵住了,把堵塞物抠出来就行。

下水堵了,大都是这么个处理,取出堵塞物就好。

——程岁留看到有个像鼓风片一样的东西在往上升,她判断这是堵塞物,于是她取了出来。

在她取出塑料片样的胶状物后,地漏里的怪物顿时没了声音,她只是眨了一下眼,它便飞速没入深处了。

它不是错觉,手上残留的触感证实了这一点。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尤其是程岁留发现陶颍根本看不见那个怪物。

只有我一个人看得见吗?她想。

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出幻觉了?她想起陈戴琼昨晚上说的话。

我真的是精神出问题了?可是那个塑料片?她怀疑。

或许?……去看一次心理医生需要多少钱?她犹豫。

这一单也就四十啊!得接几单才够去一次的?她在下一个客户家楼下停好车,翻开聊天记录估算了一下报酬。

最终程岁留也没有去医院看心理医生,因为陈戴琼又约她喝酒了。

自打毕业工作后,陈戴琼就时不时地约程岁留这个高中兼大学同学的朋友喝酒。一般是六点下班后,什么都能喝,什么都能聊,陈戴琼力求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又不记得一点事情。

她看着文静,做事也文静,唯独喝酒这件事上,有种豁出去的疯狂,就爱烂醉后第二天上班,那种什么隔夜苦愁都想不起来了的刷新感。因为这样无论上级再派什么任务,她都能毫无怨言地带着微笑去干,无痛且专业地扮演好一个被格式化的人机。

正因为陈戴琼爱这么干,所以她的酒友只有程岁留一个人。只有程岁留,沉默又能喝的程岁留,才能既守住她的工作**,又能确保她烂醉后的人身安全。

程岁留到的时候,陈戴琼已经喝上了,她走过去坐下,一眼注意到陈戴琼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

“咋了?”程岁留抛出个引子,也开了瓶啤酒,坐等陈戴琼的滔滔不绝。作为多年的酒友,程岁留早就习惯当一个旁听者,她这个朋友平时话不密,一喝酒就什么事都往外冒,可能是文字工作者的缘故,陈戴琼说话口条清晰逻辑严谨,再醉也能把事讲清楚,所以程岁留一直把她的牢骚当脱口秀听,从不厌烦。

然而陈戴琼却没有立马顺着开始吐槽,她心事重重地看了眼程岁留,轻轻把酒杯放下,才开口:“昨天你说的那个,可能……不是幻觉。”

程岁留喝酒的动作顿了顿,又面不改色地继续喝。陈戴琼蜷起手,声音轻飘:“你说我们都快三十了,再过个二十年半辈子就过去了,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其实昨晚程岁留说她路过高中母校看到鬼的时候,陈戴琼完全没当一回事。她当时只觉得程岁留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潜意识里想起当年有人霸凌她的事才出现的幻觉,还劝她把明天接的单推掉,去看看医生。

这怎么可能呢?几个十来米高的学生围着教学楼笑?可就是这么荒唐的一个事,被记录在了会议纪要上。

昨天晚上,不止一个人拨通市民热线,反映自己目击到市二中有几个十来米高的学生围着教学楼笑。第二天一早,市府就紧急召开秘密会议,陈戴琼被临时拉过去当记录员,旁听了全程。

整个会议,陈戴琼都觉得自己像在演一场戏,这群领导煞有介事地讨论着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超现实事件,嘴巴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玄之又玄名词,什么“异状体”、“阴阳眼”、“灵体变态”、“生物变态”,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且严肃,陈戴琼也不免表情严肃地做着会议记录。但直到会后整理材料的时候,陈戴琼才真正走出“我在演戏”的迷思,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竟然要变天了。

“你昨天看到的那个,是本市被发现的首例,却不是个例,”陈戴琼叹了口气,继续说,“这种灵异事件,A市那边早就有了,她们市政风控做得好,没传出来。上面牵头弄了个秘密研究部,各市上报异状同步研究进度,看她们会上头头是道的,估计研究样本不少。”

程岁留摩挲着酒瓶,忽然笑了下:“这属于机密了吧,跟我说真的没问题?”

程岁留的反应出乎陈戴琼的意料,她感到莫名其妙:“那咋了?我一直不都是什么都跟你说?”

“这么机密的你还是第一次说。”

反应过来程岁留是在调侃她,陈戴琼气不打一处来,愤愤道:“你就挖苦我吧你!”又狠狠喝了一杯酒。

一杯酒下肚,陈戴琼情绪缓和了不少,她看着程岁留气定神闲的模样,轻哼一声:“看你这样,估计是没事,但以防万一,你还是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看看身体有没有异常。研究部说,几乎每个目击过异状的人事后都有程度不一的不舒服,不管远近。”

程岁留皱眉,摇头表示不认可:“我没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算了。”

“我看你就是抠,”陈戴琼翻了个白眼,她觉得程岁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身体才是本钱!”

“那你说,目击那些东西后最严重的症状是什么?”程岁留歪头,“全身体检一次就要六千,我看看最严重的治起来要不要六千。”

陈戴琼哑了半晌,回答道:“那边目前说的最严重的就是精神崩溃,生理上的是发高烧。但这只是目前已知的,万一有更严重的呢?再说了,你多久没去体检过了?你死了谁陪我喝酒?”

程岁留仍是态度坚决:“小病死不了,大病治不了。”

陈戴琼还想劝她,程岁留一把抢过她的话:“你们那个秘密研究部,研究多少了?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话头被截住了,也不好继续再劝,陈戴琼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实回答她的问题:“会上就同步了一些基本情况,我没权限知道更多,可能不太全。研究部管这些东西叫‘异状’,这是个统称,因为它们都有个共同特点——都是一种正常状态的变态,比如说你昨晚看到的‘二中巨孩’们,它们是变态了的空气介质。然后这个‘异状’细分下来有三种变态,生物变态、无机物变态和灵体变态。前面两种好理解吧?比如说一条水蛇,长出了一张血盆大口,能把人半块小腿肉咬下来,这种就是生物变态,无机物变态就是,比如一颗石头,忽然长脚跑走了。就是这个灵体变态,比较玄乎,也比较有争议。二中那个呢,虽然被定性为空气介质的变态,但也有一部分人觉得是灵体变态,觉得是‘鬼魂’在作祟。”

“鬼魂作祟?”程岁留挑眉,“你们不都是坚定的唯物论者吗?”

“是啊,这不最后定性为是‘空气介质的变态’了嘛,”陈戴琼晃了晃酒杯,“但是研究部有人那边觉得这个跟地下那个乱葬岗有关,不都说‘乱葬岗上建学校出英才’?二中这几年成绩可好,重本率超出一中一大截,还很多都是上国内前五的大学,可是生源明明没一中那么好,这不就招她们怀疑了?她们认为这个就是灵体变态导致的无机物形态变态。”

“你的意思是,她们觉得学生被鬼附身了去考试?然后这些鬼还变异了?”话说出来程岁留都觉得荒唐,“你们这个秘密研究部还允许信这个的人进?”

“秘密研究部是我们和民间组织合作,里面成分比较多,”陈戴琼顿了顿,“主要是,出现了科学没法解释的事,灵体或许真的存在。比较落后的那几个市,有人目击到了‘精怪’、‘神仙’什么的,研究部的人去看了,确实是有魂无体的东西。而且,这些所谓的灵体最危险,通俗讲就是会操控人的心神,已经出了不少人命了。偏偏普通的物理手段没法解决,目前还是得和能暂时压制住这些东西的人一起研究看看。”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办法彻底解决这些异状?”程岁留微微皱眉。

“灵体变态目前是。其他两种不是特别危险的,物理消灭可行。目前上头的指示是威胁人身安全的、容易引发社会恐慌的尽量解决,不威胁人身安全的就不招惹。”陈戴琼说到这,又是满面愁容,“真羡慕你能看得到这些异状,我没看见过……你说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哪天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提心吊胆的!”

程岁留没有安慰陈戴琼,她继续追问:“这些异状不一定有危害是吗?”

“昂。它们的变态是不定的,有些只是变了形态,不会主动攻击人,有些甚至还会亲近人,但也有些是伤害人的!无论它们是有意还是无意,”陈戴琼又长叹一口气,“我在想,是不是要开启新一轮的优胜劣汰了,看不到它们的首先被out。”

“你真的这么害怕自己看不到?”程岁留还是理会了她的烦恼。

陈戴琼眉眼低垂,她看起来很是忧郁:“我怕的是被这个世界抛弃,我还没活够呢。”

包间里陷入了沉默,片刻后,程岁留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来:“这样看来,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

陈戴琼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程岁留:“怎么说?”

“第一条路,辞职。你不是一直想环游世界吗?明天就辞,我陪你去,”程岁留放下酒杯,墨一般黑的眼瞳倒映着错愕的陈戴琼,“要么,想办法进秘密研究部。”

温馨提示:未成年人不得饮酒,成年人不要宿醉,酒后不要开车,回家尽量结伴而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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