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顺五年,大齐最受宠的公主——姬玉瑾意外失踪。
那日是上元节,四公主姬玉瑾违反宫规,央求太子带她出宫游玩,同行者还有三公主、太子伴读和四公主伴读林倾婉。
几人趁夜溜出皇宫,在都城街道上游玩,街道上人山人海,几人没几步便走散。
四公主及其伴读不幸遇袭,太子等人赶到时,四公主已不见踪迹,只余其伴读林倾婉昏迷在河边,浑身湿透,不省人事。太子等人赶忙将人带回皇宫,宣太医医治。
当夜,皇帝听闻此事,重罚太子和三公主,并下令全城搜寻四公主。
太子和三公主在太庙一同罚跪。三公主感染风寒当场晕倒,被人带回宫里医治,只余太子一人在太庙。
没几日,坊间传闻四公主已被山匪掳走,失了清白,恐怕早已成了哪的山寨夫人。
皇帝大怒,下令捉拿传谣之人。
同日,林倾婉从昏迷中苏醒,皇帝召她来询问四公主失踪那日的详情。
林倾婉却直言不认识什么四公主,更不知她是如何失踪。
太医说许是林倾婉受了惊吓,再加上连续多日的高烧,坏了脑子,忘记了有关四公主的记忆。
半年一晃而过,眼看四公主还是没有下落,坊间的传言愈演愈烈,难以控制。
皇帝多次召林倾婉入宫询问,她仍旧想不起有关四公主的一切。
皇帝再一次传召时,林倾婉的父亲礼部尚书,上奏请求皇帝不要再刺激小女,皇帝只得作罢。
后来,在四公主生母淑妃的建议下,皇帝下令将四公主姬玉瑾从玉蝶(皇室族谱)中移出,抹除四公主存在过的痕迹,对外宣称四公主已死,以保全皇家名声。
自此,大齐再无四公主姬玉瑾和她的伴读,只余礼部尚书之女——林倾婉。
……
“救救我!阿婉!救救我!”一个凄厉的女声传入林倾婉的耳中。她努力睁开眼,瞧见眼前立着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用黑色绢布遮着脸,拿出一根布条缠绕的绳子,将一个身穿华服的女童绑在腰间。
行动间,露出白皙的手腕,隐约能瞧见腕间有一块红色胎记,女童耳上的鎏金耳坠也随着他的动作晃动。
林倾婉认得这种耳坠,它比一般的耳坠要长,通体鎏金,中间留有镂空,镂空处镶嵌着一颗圆润的红翡,成色极好,只有大齐皇室可以佩戴。
林倾婉的视线往上移,向女童的脸看去。
明明隔得不远,那女童也不曾遮面,她却瞧不清那女童的面容,只有一双泛着湖蓝色的眼睛,格外清晰。
那女童挣扎着,泪水如倾泻的湖泊,顺着脸颊流淌。
她直直地盯着林倾婉,那双眼睛太有蛊惑性了,让她看起来格外脆弱可怜。
林倾婉下意识想跑过去救那个女童,却发现自己是趴在地上的。
她尝试站起来,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怎么也动不了。
她急得眉头紧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朝黑衣人的方向伸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将那女童带走,只剩下一只鎏金耳坠掉落在她手掌心。
下一瞬,林倾婉腰间一痛,身体向侧边滚动,滚入一旁的河里,巨大的窒息感如触手般瞬间爬满她全身。
她紧紧攥住掌心,张嘴想要呼救,却吸入了更多的水,死亡的气息在她身上蔓延。
“不要!”
林倾婉猛地睁开眼,眼里的慌乱还未散去,大口喘着粗气。
她眼珠流转,环顾四周,确认这是自己的房间后,松了口气。
她手掌用力,支撑自己坐起来。似乎还没从刚刚的噩梦里缓过神来,她呼吸依然急促,坐在榻上缓了好半天。
外头的侍女听到屋里的声响推门进来,见林倾婉坐着,轻声询问:“小姐,怎么起来了?您没事吧?”
林倾婉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她冲侍女摇摇头:“我没事,春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卯时了。”名叫春分的侍女恭敬回答,“小姐要起身吗?”
“嗯,伺候我梳洗吧。”林倾婉掀开被子,下了塌。
梳妆镜前,春分一手拿着木梳,一手握着林倾婉的发丝,动作轻柔地帮林倾婉挽着发髻,神色认真。
林倾婉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面,她在脑中回忆着刚才那个噩梦。
五年前,上元节,林倾婉意外落水。
自那以后,她便经常梦到那个女童,夜夜从那女童凄厉的哭声中惊醒,不堪其扰。
这种状况持续了小半年。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林倾婉嘴上总说着没事,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却在夜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她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那女童凄惨的模样,夜夜在那女童凄厉的哭泣中惊醒。
后来,林父实在不忍女儿被这样日夜折磨,重金请来了一位民间神医。
神医了解林倾婉的状况后,什么也没说,开了几服药,让她吃了半月有余,竟真的将这梦魇给治好了。
五年了,林倾婉已许久许久没梦到那个女童了,久到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她了,久到她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再梦到她了。
可惜她失算了。
五年了,那女童还是没放过她。
“小姐?”春分抬手在林倾婉脸前晃了两下,“小姐?”
林倾婉回过神:“怎么了?”
“小姐看看今天这个发髻怎么样?”春分语气带着欣喜,她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
林倾婉抬眼望向镜中的自己:一支木簪将她的头发挽住,盘在侧边,只留下几缕过短的发丝垂落在耳边,看起来还算干净利落。
再往下看,是她的眼睛,眼型圆润,黑白分明,平常瞧着极为温婉的一双眼,此刻写满了疲惫。
她盯着自己的眼睛瞧了许久,不由得想起梦里那双湖蓝色的眼眸。
那样一双眼,流着泪,那样可怜地望着她,太令人难忘了。
“春分,去通传父亲母亲一声,说我在正厅等他们。”说着,林倾婉起身向屋外走去。
尚书府正厅。
林父林母一左一右坐在主位。
林倾婉的父亲——林正道今日穿了一身藏蓝色便服,腰间坠着一枚莲花玉佩,手支着头,眼里含着泪,像是没睡醒。
母亲阮瑛则是一身枣红色襦裙,腰间坠着一枚和林父同款的莲花玉佩,此刻也是哈欠连连,用手揉着眼睛。
两人一大早起来,还没用早饭就被林倾婉喊来正厅,眼里是藏不住的困意,却还是关切地开口:“怎么啦阿婉,这么早喊阿爹阿娘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林倾婉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阿爹,阿娘,我又梦到她了。”
林正道和阮瑛闻言皆是一惊,身子坐直了些,困意瞬间消散。
虽然林倾婉没明说是谁,可两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五年前那位明艳张扬的女子——前大齐四公主,姬玉瑾。
林正道与妻子对视一眼,转头询问林倾婉:“怎么会呢?之前那位神医不是说已将这梦魇给治好了吗?怎么又突然梦见了?最近都能梦见吗?”
林倾婉摇头:“今日是第一次。我也觉得奇怪,自从吃了神医的药,我已有好几年没梦见过她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不仅梦见了,那人还喊了我的小名,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阮瑛一惊:“她喊了你的小名?!”
“是。”林倾婉点头,“她喊我阿婉,还一直在说让我救救她。”
林正道听罢,重重叹了口气:“此事,恐怕还是得将神医请回来,才能知晓其中缘由。阿婉放心,爹爹今日就书信一封,差人给神医送去。”
林倾婉起身作揖:“谢谢爹爹。”
林正道抬手示意林倾婉坐下。
“那这几日,阿婉就跟娘一起睡吧。”阮瑛笑着将话题转移,“再过几日,阿婉就要出嫁了,到时候想跟娘一起睡都不成了。”
听到母亲谈到出嫁的事,林倾婉一愣:“娘,您说什么呢,我跟您一起睡,那爹爹要睡哪里?再说了,我们家跟上官家就隔了一条街,我要是想爹娘了,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林倾婉今年十六,幼时,她与隔壁街将军府家的二公子上官榆定了亲,如今林倾婉及笄,上官榆也已考取功名,在翰林院任职,过不了几日两人便会完婚。[1]
“你爹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我哄着睡不成?他睡客房不就好了。”阮瑛脸上的笑一收,摆出一副故作正经的模样,“再说了,出嫁了到底是不同的,哪有新娘子天天往娘家跑的,旁人该揣测你们夫妇的关系不好了。”
“关系不好?”林倾婉脑海里浮现出上官榆那张脸,在她的印象里,上官榆总是笑着面对她的,想到这儿,她嘴角上扬,“挺好的。”
林倾婉的外祖是将士出身,膝下只有她母亲和她舅舅两个孩子。
阮家和上官家都是武将,在战场上相识,林倾婉的母亲、舅舅和上官榆的父亲是年少好友,后来一起升官,将府邸选在了一处。
上官榆年长林倾婉两岁,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上官榆待林倾婉一直很好,这门亲事于林倾婉而言是极好的。
“什么?”阮瑛没听清林倾婉的话。
林倾婉回过神,微微低头:“没什么。”
林正道见林倾婉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好了好了,不逗阿婉了,阿婉还没用早饭吧?想吃什么?爹爹今日休沐,咱们可以一起用早饭。”
林倾婉眼睛一转:“听说前几日来了位新师傅,一手熬粥的手艺非常绝,我还没尝过呢。”
“好。”林正道唤来小斯吩咐下去,随后起身,“那咱们…移步厢房?”
林正道率先走出正厅,脚刚跨过门槛,便见门口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
林正道站定:“何事如此惊慌?”
小厮喘着粗气:“老…老爷,圣旨到了!”
[1]:架空历史,女子及笄和男子及冠都定在16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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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年事成梦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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