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起争端听帝王辨

林倾婉睁开眼,坠落时带下的花瓣轻落在她身上,她抬头看向接住她的人:是那个蒙眼女子?

她慌忙挣开那女子的怀抱,站起身向她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砸你的。”

“没事,下次爬树的时候要小心啊。”那女子嗓音清冷,如山间的清泉流淌在林倾婉耳边。

“太熟悉了。”林倾婉想,“这个人,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敢问姑娘姓甚名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含着笑:“小女是教坊司新来的司乐,听姑娘的声音,我们应当是没有见过的。”

还不等林倾婉再说什么,那女子再次开口:“小女还要赶去万花庭,就不与姑娘多聊了,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可到教坊司寻我,再会。”

言罢,那女子转身离开,一旁的侍女上前接过她的手,牵引着她向万花庭走去。

林倾婉只得暂时放下心头疑虑,转身将风筝递给姬玉棕:“四皇子也要去万花庭吧,我们一道可好?”

众人刚在万花庭落脚,一位宫人急匆匆赶来,嘴里喊着:“不好啦不好啦!”

“发生什么事?”陆灵溪语气染上几分不满。

宫人跑到陆灵溪面前,跪地禀告:“启禀皇后娘娘,前庭打起来了!”

桃花宴这种不那么重要的场合,大齐皇帝通常到开席时才会出现,开席之前,前庭后院皆由皇后主持,出了事,宫人便从前庭跑来找陆灵溪。

陆灵溪闻言,眉头一蹙:“什么?谁这么大胆,敢在皇家宴会上闹事?”

“回禀皇后娘娘,是上官将军和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两人不知怎的起了争执,上官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性子直了些,没说几句,便跟吴公子打了起来。”

“其他几位公子想上前拉架也被误伤了,上官将军习武多年,几拳头下去已将几位公子打得不省人事了,娘娘快去看看吧!”

听罢,陆灵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把他们都带到万花庭,本宫亲自审问。”

吴侍郎家的公子——吴睐,是被人抬到万花庭上的,为了方便审问,宫人抬来一盆冷水泼到他脸上,将人给泼醒,由宫人摁着跪在地上。

其他几个同样被打的公子也是这般,齐齐跪了一排,有四五个。

而打了他们的上官将军,是奉国将军家的大公子——上官棈,官至四品,战功赫赫,年少成名。[1]

没有宫人敢上前摁上官棈,他自行走到庭中跪下。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长领衣袍,领口因为打斗微微敞开了些,他伸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背挺得笔直,表情淡淡,仿佛打人的并不是他。

感受到斜前方传来的目光,上官棈转头与林倾婉对上视线,微微点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说说吧,怎么回事?”坐在上位的皇后一开口,庭下几人表情瞬间转为严肃,原本还在挣扎的吴睐也安静下来。

上官棈双手抱拳,朗声开口,不卑不亢:

“回禀皇后娘娘,方才臣在院中无意间听见吴公子和其他几位公子在议论皇家之事,话语不堪入耳,为保皇家颜面,一时冲动,这才动了手,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你胡撒!”吴睐的脸肿了好一大块,说话含糊不清,“我哈斯议论皇家紫斯?分明斯你,见不得我撒你弟弟,伯父于我!”

(你胡说!我何时议论皇家之事,分明是你,见不得我说你弟弟,报复于我!)

陆灵溪冷笑出声:“哦?那你且说说,你说他弟弟什么了?”

“我!”吴睐刚准备将方才在前庭说的话重复一遍自证清白,却又猛然停住嘴,那些话,显然对着皇后说不出口。

“你什么?怎么不说话了?”陆灵溪审视的目光落在吴睐身上。

吴睐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半个字,陆灵溪将目光扫向另外几人:“你们呢,且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都不说话?难不成真如上官将军所言,你们说了什么有损皇家颜面的话?”陆灵溪将手拍在一旁的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显然她已经动怒了。

就在这时,一旁站着的太子——姬玉棕将手中折扇一合,用扇柄敲了敲身边一个侍卫,递给他一个眼神。

侍卫名朝九,接收到主子的信号,他走出几步跪下,冲上位行了一礼:“回禀皇后娘娘,方才上官将军和吴公子发生争执时,属下就在附近,正巧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吴公子的确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大致意思是上官公子有辱男子的颜面,姜公子和林小姐是…是…”

朝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皇后适时开口:“你直言便是。”

良久,朝九从牙缝里挤出五个字:“是…奸/夫/淫/妇。“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在皇家宴会上对皇家赐婚对象如此评价,吴睐可堪一句勇气可嘉。

话音刚落,朝九便立马磕头请罪:“属下污了皇后娘娘清耳,还请皇后娘娘赎罪!”

“念在你是为阐述真相才说出此言,本宫今日便赦免你的罪过。”坐在上位的陆灵溪眼睛微眯,“倒是吴公子,这侍卫方才所说可属实?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不斯的不斯的!不斯的杰样的!”吴睐慌乱地解释,“我木有撒过杰些话!斯杰个斯位在胡灭我!皇后良良不可提他一面紫词啊!”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说过这些话,是这个侍卫在诬蔑我!皇后娘娘不可听他一面之词啊!)

一旁的姬玉棕冷笑:“朝九是本宫的侍卫,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宫指使自己的侍卫污蔑你?”

“玉棕。”陆灵溪打断姬玉棕,“仅凭的一个侍卫话确实不能说明什么,朝九,你可有其他证人可以证明你的说辞?”

“回禀皇后娘娘,吴公子那番话是在前庭南侧那棵桃花树下说的,动静不小,那附近还有几个当值的宫人,他们应当也能听到吴公子的话,皇后娘娘不妨召他们来一问究竟。”

陆灵溪手一挥。

不一会儿,几个宫人低着头,颤颤巍巍走到万华庭,齐齐跪下向皇后行礼。

礼毕。陆灵溪再次开口:“你们几个在前庭当值时,可听见吴公子说的话?”

几个宫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人敢吭声。

陆灵溪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你们只管实话实说。”

一位宫人瞧了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吴睐,上前一步行礼:“回禀皇后娘娘,属下听到吴公子说了些有关上官公子、林小姐和姜公子的话,话语不堪入耳,属下不敢复述。”

有了打头阵的,另一位宫人也大着胆子开口:“回禀皇后娘娘,属下也听到了。”

“回禀皇后娘娘,属下也隐约听到些。”

随着说话的宫人越来越多,吴公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白了下去。

“好啊,南侧当值的一共十二位宫人,六位宫人都声称自己听到吴公子说了不堪入耳的话。”陆灵溪站起身,将手边的茶杯摔下,杯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竟不知吴侍郎家的公子这么有本事,你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就在此时,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一股浓厚的药香味钻进林倾婉的鼻腔,她轻轻皱眉。

一个挺拔的身影缓步踏进万花庭,建顺帝——姬恒安,他步履从容,身后还跟着几位同他一起议事的大臣。

陆灵溪压下心口的怒意,走下主位领着众人向姬恒安行礼:“臣妾/臣/臣妇/臣女恭请陛下圣安。”

“都起来吧。”姬恒安眼睛半合,见庭中的桌子上都空荡荡的,不悦地看向陆灵溪,“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将席面摆上来?”

陆灵溪恭恭敬敬回应:“回陛下,方才席间出了些小问题,臣妾正在处理,这才误了时辰。”

“嗯?什么问题?”

陆灵溪将姬恒安引入主位,简单将上官棈和吴睐的事向姬恒安说明。

姬恒安一手支着头,一手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耐心听着陆灵溪讲述。在听到奸/夫/淫/妇四个字时,他的手指不自觉一顿,眉头微动,很快又恢复正常。

陆灵溪言毕,姬恒安轻轻一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就这点小事也值得皇后如此大张旗鼓?”

跪在下面的吴睐听到皇帝这么说,不由松了口气。

紧接着,姬恒安伸手打了个哈欠:“吴侍郎。”

吴侍郎从人群中走出,在万花庭中跪下,“臣在。”

“这件事,你怎么看?”姬恒安眯着眼浅笑。

吴侍郎开席前与皇帝在议事厅议事,刚听说自己儿子的“光荣行径”,用眼神狠狠剜了吴睐一眼,随后行礼回应:

“回陛下,臣以为,此事确实是小儿的有错在先,臣没能约束好小儿,甘愿受罚。”

“哦?”姬恒安直起身子,将手放在膝上,“可在朕看来,吴公子不过是说了几句玩笑话,上官将军却直接动手打了人,是不是…太冲动了些?这件事合该是上官将军的过错更大些,你说是不是?”

姬恒安这话听着像是为吴睐说话,吴侍郎却明白,这是试探:“回陛下,臣以为上官将军行为并无不妥,还要多谢上官将军出手及时制止小儿,才未让小儿一错再错。”

姬恒安的手指轻轻敲击自己的膝盖,眼神冷下来:“吴公子被上官将军打成如此惨状,吴侍郎就不心疼?”

“臣不敢。”吴侍郎深深一拜。

姬恒安冷哼一声:“你不敢?教出如此胆大妄为的儿子,你跟朕说,你不敢?”

“是臣教子无方,还请陛下责罚。”吴侍郎声音颤抖。

“呵,是么?”姬恒安坐直身体,“吴侍郎,教子无方,罚俸三月,其子吴睐,在皇家宴会上口无遮拦,杖责三十,禁足家中三月,五年内不得参加科考。”

吴侍郎跪着前行,神色慌忙:“不可啊陛下!不可啊!小儿有罪,罪不至死啊陛下!三十杖…三十杖会死人的陛下!还请陛下三思!臣愿罚俸半年,还请陛下饶小儿一命!”

姬恒安手指放在唇边“嘘,你吵到朕了。”

[1]“棈”同“青”,读音也一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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