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人的想法当然逃不过潘西的眼睛。她在向他“解释”的时候就不错眼地紧盯着领头人的脸，想要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他的想法。领头人虽然是个成年人，但他并没有刻意在潘西面前隐藏自己的意思，因此他半信半疑的神情落进了潘西的眼中。

潘西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在心里同金通气，“待会我会让这位大人和你交流，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什么？”金明显是没有懂潘西的意思，有些茫然，在“什么”之后又追加了一个问题，“为什么？”

“为了保住你的命，”潘西话说得很直接，现在他们也没有任何时间可以用来拖延，只能兵行险着，“你和他说什么我不想干涉，但能不能让他相信你只是一只普通的鹰，关乎到他落地之后你的命运。”

在脑海中飞快地把自己刚才想到的托词对着金又过了一遍后，潘西趁着领头人还在皱着眉头思索她的话又多少可信度的时候，飞快地把那块像是宝石一样的东西塞到他手里，扯开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您试一试呀？”

就在那块不规则形状的宝石落入领头人掌中的同时，他就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像是幻觉一样的东西。丝线一样的各色线条没什么规律地通过他的眼睛闯进脑海，像是想要在他脑中占据一席之地一样。

这种像是幻觉一样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很久，几乎只是在他眼前闪了一下。但就是这像幻觉一样的场景结束后，他在自己的脑海里，听见了像是属于别人的声音，“这是哪里……这两个人好重，应该把他们带到哪里……刚才是谁在和我说话……”

这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声音让他的瞳孔震了震。而他的这副样子也毫无疑问地落在了潘西的眼中。潘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领头人的神色，看见他先是蹙了一下眉头，然后又露出了带些疑惑的神情，不一会儿之后，他露出了让潘西十分放心的表情——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自己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潘西看着领头人这个模样，心知自己的谋划起到了作用，于是在又等了一小会儿之后，潘西立刻又像是一个同玩伴分享自己心爱的玩具，却又怕玩伴把自己的玩具直接夺走的小孩子一样，朝着领头人摊平了手，“大人，您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吗？”

听见潘西索要那颗石头，领头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手掌一翻，把它重新倒回了潘西的手里。就在那颗石头脱离自己掌心的同时，原先还在同自己交流的声音也倏然消失了，从头到尾就像是他的幻觉一样。

潘西摸了摸被还回来的石头，上面似乎有一层湿腻腻的汗渍，潘西不知道这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领头人的，也无暇顾及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她更在乎的还是领头人究竟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话。

带着这份迫切，潘西快速地扫了一眼领头人。领头人的表情仍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些惊异的光，因为这份光，甚至把潘西说话时候，他或多或少的怀疑又驱散了一些。

但是从这个并不明显的小细节可以看出，这的确是有些打破领头人所知的世界观——严格来讲，猩红死神骑士协会的人并不崇尚，也并不相信魔法这种玄妙的东西。而这个小细节也恰恰证明，他有些相信自己的话了。

对领头人在她预料之中的反应彻底放心之后，潘西才握住了那颗石头，把它装回了裤兜里，同时收回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它刚才说可以带我们到离最近的城镇比较近的地方停下呢，真好。”

说着，潘西又弯着眼睛冲着领头人笑了起来，就像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

“既然它说可以，”领头人没有反对潘西的想法，“那就按你说的，像你这样的小女孩儿，在森林里实在不安全。”

领头人在这一行里，已经强调了很多次潘西在森林里不安全，而潘西每次听到他这样的论调都会反驳。但潘西现在心里藏着其它的事情，也就没有同领头人争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有些怏怏地答应了下来，“好的。”

“答应的这么快，”领头人察觉了她的心不在焉，试探了一句，“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女孩儿。”

潘西立刻提起了精神，一脸正色地看着领头人，“我只是得到了教训。”

“好吧，就当你真的得到了教训，”领头人没在这件事情上多加纠结，因为他好像是解决了一个疑惑，但还有别的疑惑在等他呢，“那么你是怎么上到那么高的树上的？说起来，昨天黄昏时候我醒来的时候，好像也听到了扑闪翅膀的声音……”

“没错，”潘西在这一点上并没有隐瞒他，“我就是被扑闪翅膀的那个家伙抓走的，不过我让它不得不放下我，独自逃命。”

“‘扑闪翅膀的那个家伙’？”领头人抓到了潘西话中的重点，淡淡地重复了一遍，顺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那是什么？”

“我还以为您知道呢，大人”潘西眨了眨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在前天晚上的时候说得那么明显，您竟然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

“我劝你还是不要拐弯抹角，”领头人避过了她的这句反问，“毕竟，要讲故事的可是你。”

要讲故事的可是你。

就在领头人这句话说出口后，潘西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为了掩饰金“艾丽西亚魔怪”的这一身份，孤注一掷般的行动似乎也并没有换取到他的太多信任。哪怕是到现在，他对于自己所说的话，也仍然是一个听小孩子讲一个异想天开的故事一样的态度。

“这不是故事，大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潘西刻意加重了声音强调这一点，“我想您还记得我们最早在森林里遇见的时候，我捕捉到的那只班西塔鹰……它其实是一只艾丽西亚魔怪。”

“在卡文森镇里第二次遇到的时候你也说过，”领头人附和了一句她的话，“我很高兴你没有被它伤害到，即使它没有攻击你这件事情很奇怪。”

“啊，是的，”潘西并没有让领头人主导话题的意思，因此也只是简单附和了一下，就继续自己的话，“您在前天晚上听到的扇翅膀的声音，就是它的声音。”

领头人像是有些意外她的笃定，“你怎么这么确信是它？”

潘西睁大了眼睛，就像眼睛睁得越大说的话也会越真诚一样，“我就是知道。”

“好吧，”领头人在这件事情上也并没有同她多计较，而是选择了在这段交流中跳过她所说的不合逻辑的部分，“那么然后呢？”

“昨天也是它抓走了我，”潘西很简单地用一句话带过了所有过程，摆明了一副不想被多做追究的态度，“但是我用匕首刺了它抓着我的爪子好几下，然后它把我丢下来逃跑了。不过我命大，落在了那么一棵树上，真是谢天谢地。”

“是啊，谢天谢地，”领头人应和了一句，“那么它为什么要在昨天黄昏的时候抓走你？”

“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大人，”潘西巧妙地避过了他的这个问题，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裤兜，“如果您真的好奇的话，找到那只艾丽西亚魔怪的时候可以问问它。”

随后，像是猜到领头人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一样，潘西飞快地补充，“那只艾丽西亚魔怪长得很像……它一样。”

领头人看着潘西指向了他们身.下的这只鹰，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长得很像？”

“是的，”潘西面对领头人又隐隐约约露出来的怀疑神色，做出一副骄傲的姿态，“我的记忆力一直都很好，刚才跳下来之前，我实在想不到有别的什么可以安全接住我们了，所以就画了这么一只巨鹰。”

“你可以等我上去把你救下来。”领头人紧紧地盯着潘西的脸庞，像是要从她的表情里找出几分异样。

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就在潘西刚才说完那句话以后，她所编造的这张谎言网就已臻完美，无法让任何人再从中找到漏洞。

“因为我看您上去的时候很辛苦啊，大人。”潘西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既然我能轻松地下去，为什么还要麻烦您再上来呢？”

即使那个时候领头人已经向上爬了一段距离，也因为潘西并没有主动要他上去救援，可以归因为他的性格太过急躁，身手又敏捷的缘故。

这下领头人终于哑口无言，停止了对潘西刑审一般的盘问。

潘西当然不会把领头人这个态度放在心上，因为这个看似完美的谎言网，还差了最后一道工序。

而潘西在等着他们彻底落在地面上之后，完成这最后的工作。

金载着两个人平缓飞行，风景不断缓慢地变换。终于，熟悉的景色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潘西在暗中握紧了那支羽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