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的房间就在他们出来以后的拐角处，就如同凯瑟琳所描述的那样，他的房子里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作用的装置。

潘西带着一些新奇的眼光看像这个屋子里的一切，有些好奇地询问出声，“博纳尔特少爷，这些都是你制造出来的东西吗？”

“我可不是一个工匠，”安东尼奥从进入房间之后就开始找寻什么东西似的，头也不回地回答，“我只提供概念，愿意负责制造的大有人在。”

“那好吧，”潘西耸了耸肩，放弃了没话找话，转而询问他所谓的“方法”到底是什么，“你究竟能用什么办法让我留下这种有关于'梦'的证据？”

“当然是用能够捕捉梦的东西，”安东尼奥回答的十分简略，继续埋头找了一会儿，终于在看到某样东西之后捧着它转过身来，“就是它。”

被安东尼奥捧在手中的东西外观算得上是赏心悦目。他捧着的装置是一个台座，台座之上则是几个色彩不同、角度不同，大小不同的圆环，而在这些圆环的中心，则嵌套着一个银灰色的正十二面体，看上去既有规律，又似乎带些像是梦一样的紊乱感。

说实话，比起一个魔法装置，它可能更像一件艺术品。如果不是被一个人捧在了手中，那么让人怀疑它是星体也毫不为过。

潘西愣愣的看着那个被安东尼奥捧着的东西，难得地生出几分不信任来，“你确认这个东西有用吗？”

在她以为安东尼奥会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的时候，安东尼奥的反应却让她有些失望，“不，说实话，我并不能保证它的作用。”

“您不能保证作用的东西就让我来使用，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一些，”潘西鼓起腮帮子“卟”了一下，“它的作用是什么？”

“从理论上来讲，它可以记录人的梦，”安东尼奥在这个方面倒不至于同潘西撒谎，“不过我曾经试图用它来捕捉凯瑟琳的梦境，却只能捕捉到灰蒙蒙的雾气。”

“如果你在凯瑟琳那里捕捉到的是雾气，那么在我这里也恐怕不会例外，”听到安东尼奥的话，潘西十分诚恳的表达出了对他的不信任，“马洛奇症患者的梦魇，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

安东尼奥却不赞同她这句话，“不，不是的……我已经命令他们对它做出了修改，现在它也许能够做到呢？”

“听起来是这样，”潘西用手抚摸一下自己的下巴，“那么这次，您做过实验了吗？”

“不，还没有……”安东尼奥垂下了眼帘，从潘西的角度，甚至可以看见他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的倒影，“修改过的装置需要使用者能够调动足够多的魔法元素才能真正启用，不然会对使用者造成极大的损伤，而凯瑟琳太虚弱了。”

潘西马上追问他，“那么多少才算是足够呢？”

“抱歉，我不知道，”安东尼奥低头看了一眼它，“试用过它的人的精神，似乎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我只能让你来试验……或许你可以，潘西。”

“……我也很虚弱，少爷。”面对安东尼奥的这个听起来就不太靠谱的解释，潘西并没有马上就答应下来，事实上，哪怕是在艾丽西亚，她也不想暴露自己会魔法的事实，“并且，我没有任何调动魔法的能力。”

就在潘西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踩在她肩膀上的金脚一滑，扑腾着翅膀飞起来，同时，潘西的脑海里出现了金的声音，“即使知道你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能面不改色地撒谎也真的是很厉害。”

“即使知道你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能面不改色地撒谎也真的是很厉害。”

金的这句话听起来要比平时的声音更大一些，仿佛只要声音更大，就能表现出更多的惊诧一样……听起来？

潘西愣了一愣，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这种荒谬的想法彻底甩出去，“你怎么突然说话，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突然说话，吓了我一跳。”

与潘西的声音几乎没有差别的声音响起。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潘西猛地转国头寻找声音的方向，可是又因为这个声音几乎是与她在心里说出那句话结束的是同时结束的，她没能找到那个声音的源头。

金被潘西的这个大动作吓了一跳，连忙飞起来，离潘西的脸更远了一些，“你怎么了？”

“你怎么了？”

这下连金也意识到了问题，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那是一个喇叭花形状的装置，看起来又有点像一个微型的圆号。它被随意地放在一边的桌上，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新。

潘西看着它下意识的问出声，“……那是什么东西？”

她的这句话是问安东尼奥的。

听到潘西问自己这句话，安东尼奥心猛地一跳，几乎觉得自己的青筋要从额头里炸出来。

他有些害怕潘西会发现自己曾经在背地里用这个装置窃听。

安东尼奥抿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唇，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朝着那边瞥了一眼，“你说那个啊。”

“对，”潘西紧紧地盯着那个造型别致的装置，“它是什么东西？”

安东尼奥尽量放平自己的呼吸，“它只是一个读心的小玩意儿罢了，不过之前一直都没办法起到作用，看起来应该是实验失败了。”

“不……它应该算不上失败，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成功吧，”潘西看上去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不再关注它，“您还是说说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够让我留下所谓的 '证据'吧。”

“对不起，只有它，”安东尼奥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异常执着，顺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刚才……它？说了什么撒谎？”

“什么撒谎？我怎么不知道。”潘西面不改色地否认了这句话。

“你刚才说了那个装置并不算失败，那么就是说这的确算是你的心声，”安东尼奥面不改色地扯谎，看上去像是准备将计就计，“而在此之前，你刚说过自己不会魔法。那么这句话应该就是骗人的了吧？”

……

潘西用惊叹的目光看着安东尼奥，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事实上，那个装置是否真的如同安东尼奥所说的一样，只是一个失败的读心装置还有待商榷。至少，读心装置可不会只挑着她与金利用无法建立起的交流通道，把他们交谈的内容“读”出来。

可是安东尼奥既然给出了这么一个解释，那就意味着她不相信他的话而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会让双方“互惠互利”的关系变得尴尬起来。

本着这个想法，潘西默认了把他的话当做真话——哪怕不是真的真话，也没有关系。

可是没想到，她的这个选择却让安东尼奥再一次掌握了主动权。

所谓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受制于人。现在在这场交谈中占劣势的反而又是潘西了。

回顾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潘西本来想咬死了自己不会魔法这件事情，可是就在与安东尼奥对视的一瞬间就发现，似乎自己无论说什么他都笃定了自己会使用魔法。

而他也的确这么说了，“潘西佐伊，你会使用魔法，并且，可能比一些小贵族还要强大。”

“不，我根本不会——”潘西才只说出了一半，对上安东尼奥似乎看透了一切的眼神，莫名地开始心虚，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的“魔法”两个字时，她可以确认自己声如蚊呐，只有自己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了。

“潘西，”安东尼奥突然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眼神中的郑而重之让潘西也不由得跟着严肃了起来，“你知道的，即使这个装置还没有试验过，为了活下去，你也愿意去试试看的吧？”

他这话其实说的不错，潘西的确想要活着。

如果什么事情都不做的话，她最终的结局可能是不体面的死亡。而既然已经确定了什么都不做的终点是死亡，那么其他的尝试，最坏也不过是死亡，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所以她很可能同意这件事情。

但也只是“很可能”罢了。潘西愿意不计后果地尝试，只能建立在已经彻底失去希望的情况下。而她现在却只到了赛德琉丝——她的旅途还很长，她还不愿意尝试有过多风险的东西。

“那么你为什么不叫凯瑟琳来呢？”潘西十分认真地问他。

“显而易见，”安东尼奥回答这个问题时倒是十分诚恳，“她是我的妹妹，我不可能让她参与这种没有安全保障的实验。”

“那么我是输在不是博纳尔特少爷的妹妹了？”潘西很容易就接受了安东尼奥的这个理由，“可是我拒绝。”

“我就猜到你会拒绝，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儿，”安东尼奥似乎觉得潘西的这个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并没有感到十分意外，“但是，你并没有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