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渐显，九月的清晨添了些凉意，莺鸟啼鸣清脆地绕于山峦之间。
云姝一夜好觉，早起洗漱时甚至觉得心情舒畅，静脉活络。
系统打着哈欠，闲聊起来：【宿主，昨晚那纪安澜应该是梦了一夜的陈皇后，也不知道得偿所愿了没。不过昨晚，为什么说要让他当徒弟？】
虽然系统不赞成宿主提出的以暴制暴，但也知道宿主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才提出了与之相反的意思。
从铜镜案旁起身，双手随意的理着今日穿的云锦白衣，回答系统心中的疑惑。
“自然是为了教他。”
【教他？教他什么？】
“教他世间万物，教他人间所爱、万里江山安。若他回归正途，自然无需你我费心，若他执迷不悟，我不介意以师傅之名……”
说到此，云姝透过帐篷的微弱光影，缓声说出一早心中所想。
“训之、诫之、责罚之。”
顿，继而道：“又或者是虐之、狠之。”
系统听后，恍然大悟：【宿主，你这一步棋妙啊！这样一来，咱们都能更方便去插手纪安澜的行动，也能随意掌控局势，就不会让这个世界彻底崩坏了。】
就是这个道理，云姝挑眉轻笑了一下。
外面已有将士巡逻整齐的脚步声徘徊在耳畔，她执起左手从帐篷边沿掀起一角，清凉的晨光抚过衣衫，泛起纯白洁净的神光。
这是纪安澜从天边昏暗透光等到晨光渐亮，站在云姝帐篷外两个时辰，看到的第一抹光的轮廓。
洁白的衣衫闪着光，柔和的印刻在他的眼角，如羽毛一般勾引着他心如深渊的平静。
“……我”
纪安澜就这样双眸望着云姝，直到回过神对上她淡棕色的瞳孔，才不由眼皮一跳，欲言又止的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
谁会想到一拉开帐篷，就见一个人跟柱子一样一动不动地杵在你面前。
云姝自然也吓得后退了半步，稳了稳心神，这才惊疑地问道：“你在这站着干嘛？”
略带凉意的微风轻柔地穿过两人空隙，云姝拢着衣袖，说完话环视了下四周的场景。
帐篷外不远处已有身穿盔甲的士兵负责把守，不远处朵朵帐篷也排着各种守卫士兵，中间还时不时穿插着巡逻的将领，整齐的步伐在袅袅炊烟燃起时格外的响亮。
云姝深吸了一口气，夹杂着山川自然与泥土甘甜的味道藏匿在火焰的焚烧中，享受了片刻舒心自由的感觉，这才将目光拉回到纪安澜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自然是，贴身伺候神使。”
也许是早晨站久了，纪安澜原本清冷通透的声音带着低沉浑厚的沙哑，再配合上这句不算正常的话，确实令人想入非非。
“……”
“闭嘴！”
云姝自然瞥见士兵遮不住的好奇目光，一口郁闷的气憋在心上，陡然压低，上前拽着纪安澜的衣袖就往屋里走，“你跟我进来。”
“是，神使。”
纪安澜倒像是真的听话一般，在外面做足了姿态，也不多加反驳顺从的跟着云姝进了帐篷。
等到两人彻底进去无影踪，把守的士兵这才彼此交换了眼神，会心一笑。
云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慌忙之下就想看着他躲起来，等到真正进了帐篷内，却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只是干巴巴的站在帐篷较为空旷的中心，转身对着纪安澜，打算问一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却发现纪安澜比他高很多，帐篷掀起的光亮被他遮了一大半，她还需得仰头才能看向他。
这可不行。
云姝心里有些不开心，平常没觉得自己矮，此时竟然觉得气势也弱了三分。只好又退了几步，与纪安澜拉开距离，保持一个恰好平视的状态，才故作轻松的道：“快说。你找我有什么事？”
纪安澜开口。
“我说过了，贴身伺候。”
“？”
云姝不信他信口胡诌的话，眉毛紧蹙，脸上涌现着古怪的表情，盯着纪安澜的面容，分辨此话的真假。
“你没开玩笑？”
“嗯。”纪安澜此时与昨日大不相同，甚至云姝还从他身上看出了乖巧顺从的感觉。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为什么？”云姝抿了抿唇，猜测他的意图，“是因为昨晚我让你见了你母亲？还是……”
还是因为故意委曲求全，伺机等待机会，搏命一击。
这句话云姝没有说出口，一是她觉得纪安澜不会做到如此地位，另一方面，她也不需要讲所有都告诉他。
现在的纪安澜，不值得她信任。
纪安澜沉思了一下，睫毛颤动着，双眸中涌上了名为泪意的东西。
“我……确实心有所触，昨晚神使帮了我，我自然也知晓感恩。”
“……让我贴身伺候……”声音戛然而止，复尔语调添着脆弱与难以掩盖的激动，“是神使之前与父皇亲口说的，自然需得上心。”
云姝自然不信他的鬼话，纪安澜眼珠里分明没有泪花翻涌，说话的语气也算不上真心实意，反而“父皇”两字像反复记念在嘴中的不可不为，加重的腔调说是提醒她，更不为过。
哼，这个纪安澜。
“不过……”趁着停顿，他用余光扫过站在不远处的云姝，看她面带祥和并没有嫌弃或者鄙夷，心里有一瞬的不解，但仍按着思路说下去。
“不过什么？”
云姝不扫他的兴致，接下他抛出的话题。
“不过，安澜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今，神使已是我的恩人，且昨夜又唤了一声师傅，想来定是要教安澜些什么的。但神使怕是不清楚，每位皇子及冠前，都有专门挑选出的先生前来授课，礼、乐、射、御、书、数……”
云姝看到纪安澜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她，眼里透着狡黠得意的目光，“这些都已在年幼时学过，怕神使没什么可教，更怕旁人说您闲话……”
“喔？什么闲话？”云姝不由失笑，挑着眉笑道：“比如？”
纪安澜突然压低声线，目光带着熟悉的寒意，“比如……神使空有其名、学不配位。”
系统：【哇！宿主，纪安澜好坏！！他就是故意拉仇恨，让你生气，挑衅你的！】
就知道这个坏心眼没安好心。
越到这种对决的时刻，云姝心态反而越稳，从容地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
云姝：“刚好，礼、乐、射、御、书、数我都不会，而恰好，我会的你一定没听过。”
“巫术、占卜、制毒、解毒、窥万物、探百兴……哦对”
云姝恍然提了音调，停顿了下，似是想到什么，用手挡着嘴唇压低了声线，故作神秘的看着纪安澜说。
“还有——帝王之术。”
果然，纪安澜听到此，虽然未有大动作，眼睛确实无法遮盖的震惊了下。
“怎么样？学不学？”云姝此时就像是乘风出海的渔民，越是大风大浪，越是迎难而上，甩着带鱼饵的钩子，专勾纪安澜心里的小九九。
纪安澜有些犹豫。
他不相信她什么都不会，也不相信她什么都会，她的出现本就是一场危机和动荡。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只能等待时机。
云姝：“也对。听说你们东月国喂养的狼都有血性，即使再通人性，饿几顿还是会咬人的。这么看来，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听话的狗，训起来，不麻烦。”
云姝见已聊了许久，纪安澜还是沉思，右手开始把玩腰间挂着的莲花紫玉佩，漫不经心的下了一剂猛药。
“哎呀，我怎么忘记了还有二皇子，哦不对，是太子了呢。”
“听说他德才兼备，人也不错，既然我族预言他当太子，想来对本神使更加尊敬，不如稍后我便去……”
“教我。”
“什么？”声音太小，云姝以为听错了。
“我说，”纪安澜虎视眈眈的盯着云姝，干巴巴道：“你，教我。”
云姝计谋得逞，强忍住嘴角上扬的笑，摆手用半边袖子遮着脸，以防露馅。
打断他的话，故作忧愁地感叹道：“哎，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愿意这般强迫人。”
“甜。”纪安澜也不知如何回应，只一字一句严肃说道，“瓜，甜的。”
怕云姝没理解他的上下句含义，又补充了句。
“没强迫。”
“嗯哼，好吧~”
舒畅的语调消散在两人之间。
等开心完，云姝这才改口，春风得意地摆弄着自己的一缕青丝，“那你可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别到时候反悔了。”
“嗯。”纪安澜瞧着云姝面上毫不遮掩的笑，这才意识到是一个局，从开始就是云姝主导让他成为她徒弟的圈套，且在一步步话中，他自己堵死了他能反驳的所有路。
“你！”顿，纪安澜脸色一沉，脸色也难堪了几分，但他深知此时已经不能反驳她了。
“我怎么了？”云姝笑嘻嘻地明知故问。
……
这一局，他输了。
但，不甘心。
纪安澜冷冷一笑，快速想到刚才她话语之间的纰漏，反驳评判。
“不过，刚才神使有句话可是说错了。”
“哦？是什么？”云姝知道纪安澜此时是回过味意识到上当了，来找事了，也就没想拦着，让他过过嘴瘾罢了。
“东月国的喂养的狼虽然会咬人，但东月国的野狼，若加以照拂是认主的，一生只随一人。”
说到此，纪安澜似是想到什么，眼神眯着，眼神中淬着冷意，“再者，那狗看着乖巧听话，会讨人欢心，实则疯起来比狼要狠。”
“嗯……是是是！”云姝敷衍着点了点头，似是理解了纪安澜说的话。“徒弟说的对。”
系统：【宿主，这纪安澜笑死我了。为了反驳你，不惜说他也能很乖听话，说那二皇子狼心狗肺呗。他是不是刚刚是真的气急了，话没过脑子吧？】
云姝也这么想。
“你看，你也答应了？然后你也给我讲了狼与狗的区别，现在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师傅了？”
“……”
“再说。”纪安澜转身，往帐门口走去。
边走边提醒云姝今天的相关事宜。
“时辰不早了，今日还有围猎比试。”
云姝也没继续下去这个话题，跟着他故意放慢的步伐一同前往熙雾山，顺便让系统给她讲下接下来的剧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