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微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躺在马车里,听着马车一路驶到了城门边,外面负责赶车的车夫低声和守门的士兵说了几句,然后有人打着火把过来挑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让王微的心都快要蹦出喉咙口。
但对方明明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大活人,却跟瞎了似的什么都没说,放下帘子,示意马车可以过去,弄得王微白紧张了一番。亏得她还以为要翻墙或者强行杀出一条血路呢,结果就这么简单?
不过仔细想想,江流势力再大,这座皇城终究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王家也是很有势力的,提前买通关节或者安排自己人守门,把他们放出去并非难事。现在又没有摄像头,到时候真的追究起来,咬死不认就完事了。
顺利的出了城门,车夫不慌不忙的驱使着马车慢悠悠的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转过一片树林后才再次停下,那个一直缩在车厢内部阴影里的女人便一把抓起裹着王微的被子,一言不发的从马车跳下,夹着她穿行在树林里,飞快的跑了一阵,直到面前又出现了一辆马车和几个家丁打扮骑着马的男人,王微才第一次听到她开口说话。
她的声音异常嘶哑,好像声带曾经受过伤,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漏气般的嘶嘶声:“没被跟着吧?”
“没有,我们特地绕了好大一段路,确定没有尾巴。”
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沉稳的回答。
女人便不再多言,再次将王微连着被子一起塞进了车厢,但是自己却没有跟着上去。王微听到她叮嘱了几句,要他们一路不得停留,务必以最短的时间将人护送到邺城,交到接应的人手里。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那个男人奇怪的问,女人没有吭声,王微身在车厢里看不到,想来她应该是摇头确认。于是那些人就没有再多问,随着马车微微下沉,赶车的人跳了上来,马车在几匹马的簇拥下,慢慢转了个弯,便在黑夜里开始前行。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来问过王微一句话,全当她不存在,王微努力的在不发出大动静的同时悄悄从被子里挣脱出了两只手,费劲儿的把嘴里那个木球抠了出来,呸呸吐了几口唾沫,揉着因为长时间张着嘴而酸痛不已的腮帮子,心中满是疑惑。
虽然只和王雁见过两次,加起来说过的话都不超过十句,不过王微觉得他不太像个心胸狭隘的男人。这倒不是说他不会记仇,但感觉他要是想报仇,直接就报了,犯不着用些小手段来折腾一个无助的小姑娘。老实说最好的报仇方法不就是不搭理公主吗,既然他答应了李淮会帮助公主,王微相信他不会出尔反尔,刻意在这种地方刁难她。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显得很可疑,王微并非要随时自持公主的身份,要所有人都高高的捧着自己。可好歹她是个公主吧,王雁这种世家出身的子弟怎么会不注意细节,连个丫鬟仆妇都不准备,让一群男人护送她上路。身为现代人,王微以前对此还没什么概念,但是被软禁的那段时间里她经常和梅儿几个宫女聊天,大致已经明白了这个时代女人名节的重要性。一般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妇,绝对不可能孤身一人外出,更不可能一个侍女都不带跟男人呆在一起。只要传出去,基本上名声就毁定了。
根据李淮的说法,此去邺城,即便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至少也要两天两夜。就算是王雁对自己手下的节操有绝对的信任好了,可表面上的掩饰还是得做一下,至少也要派个年长的仆妇随行才符合时下的惯例啊。他这么做跟杀了公主又有什么区别。
而这几个护送她的男人反应同样奇怪,既然是世家的仆从护卫,怎么会不懂这套规矩,可那个应该是陪着随行的女人说不一起走的时候,他们居然毫无异议。王微就想知道,除非他们打算接下来的路途里一直把她关在马车里面,连下车方便休息的机会都不给,这群男人要怎么解决她的吃喝拉撒生存问题?
哪怕是在现代,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跟一群三四十岁的陌生男人单独相处两天……也很糟糕吧。
王微心中浮起了一层不祥的预感,直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马车吱嘎吱嘎的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摇摇晃晃的行驶,王微本想掀开车厢窗户上的帘子看一看,但是顾虑到跟在车厢边上的几个骑马的家丁护卫,又收回了伸出的手。由于是在睡觉的时候被忽然带走,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还打着光脚,这让她更没有安全感。
不过因为平时她总是抱着一份警惕心,所以还在那个院子的时候就特地在首饰里翻出了一根发钗,造型很简单,只在顶端有一颗巨大的珍珠,她就是看中了下面的钗身足够尖锐结实,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戴在头上,睡觉都不取下。现在拿在手里,也算是无奈之下的防身武器了。
心惊胆战的在马车里屏息静气,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很久,渐渐的已经可以看见天边亮起的曙光,一切不再那么的黑暗,王微估计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五点多的样子。在此期间那些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异常的沉默更是让王微的心越发沉重。不管他们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这种奇怪的缄默都很不正常。
她早就默默的检查了一遍车厢内部,只有她裹着的那床被子,其余就是光秃秃的木板,别说靠垫了,连基本的装饰物都没有。
“没有换洗的衣物,也没有应该有的食物和水……这不太像是要护送人,倒像是真的要送我上路,只不过上的是黄泉路。”
因为害怕和紧张,王微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思索着解决的方法。她觉得应该不是王雁指示的,他要杀她的话早就动手了,犯不着冒险送出城再做。那就是中途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让她落到了其他人手里。
“可究竟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杀了我并不能带来什么好处啊。”
她只是个公主,如果是皇子也许还存在会干扰政局的可能,但一个公主又会碍着谁?除非是有人不想看着她嫁给江流的儿子或者其他什么人,可即便是她嫁了人,也不会立刻给娶了她的人带来飞升般的好处啊。就算是生个儿子出来合理的篡位,那至少也要等十个月,还不一定能立刻怀上,生下来还不一定是个儿子。
与此相比,她死掉的话反而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至少江流第一个就说不清楚,而王雁大概也摆脱不了嫌疑。假如皇帝要以此为罪名来对付他们的话,他们确实不好顺利脱身。
她大气不敢吭的透过因为颠簸而不断露出缝隙的前门车帘来观察外面,只能依稀看到泥泞的地面,看上去像是在野外,车子走得很艰难,时不时就歪歪扭扭,还上下起伏,抖得王微整个人都跟着摇晃个不停。而且感觉车子走一段距离就转一个弯,整体上像是在上坡,更是让王微惊慌不已。
该不会是要把她拉到人迹罕见的深山里面,来个毁尸灭迹吧。
她考虑过跳车逃跑的可能,但是跳下去肯定会摔伤,而且对方全是骑着马的男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抓回来。至于喊救命……走了这么半天连狗叫都没听到一声,喊了也白喊,搞不好还刺激得这些人提前动手。
王微一筹莫展,急得两只手都在颤抖,心中狂骂王雁不靠谱,这是怎么办事的,居然叫她这么轻松的就落进了不怀好意的人手里。
正六神无主,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王微的呼吸也跟着一滞,她清楚的听到外面几个男人在轻声说话。
“就是这里?”
“我看了,这儿就足够隐秘,一会儿挖个坑把人一埋,保准不会被发现。”
“行吧,赶紧动手,完事儿后好赶快回去向主人交差。”
听到这里王微的惊恐已经达到了顶点,哪里还不清楚噩梦成真,外面那几个人居然真是打算杀人灭口。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马车的帘子就被掀开,一个男人探身进来,伸手就要抓她。王微想也没想,挥舞起那根发钗就刺向他的手臂。那人猝不及防,立刻被划开了一条伤口,顿时大怒。
“小贱/人,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伤你爷爷我!”
虽然王微极力反抗,但她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女,哪里能和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抗衡,几下就被他抓住头发从车厢里拖了出去,毫不客气的掼在了地上。王微只见那些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死人,有一个人已经狞笑着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便强压着恐怖大声喊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谁,我是长乐公主,你们居然敢害了本朝的公主,不怕满门抄斩吗!”
谁料这几个男人听后不但不怕,还奚落的笑了起来,一个男人嘲讽的道:“满口胡话,你要是公主,我就是天/皇老子!行了,少废话,乖乖受死吃了这一刀,免得受苦。”
“我真的是长乐公主!”
反复强调,可是越这么说,那几个男人越是不信,笑得无比嘲弄。王微心下绝望又沮丧,她想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这几个人居然连她的身份都不知道。到底是被人钻了空子,还是王雁那边的问题?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即便这件事不是王雁主使的,和他也脱不了干系。想来他肯定只是随便安排,根本没有上心,所以才导致了现在这种荒唐的局面。
王微发誓,她要是还能侥幸不死,一定要叫王雁付出代价!
不肯引颈就戮,她手脚并用的往后爬,那几个男人也不阻止,就像是抓到老鼠的猫玩弄猎物般,残忍的看着她无助挣扎。拿刀的男人见她居然没有哭喊求饶,还感到很失望,故意慢吞吞的将刀贴着她的脸滑动。王微咬着牙问道:“我们素不相识,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
边上一个男人嗤笑着道:“谁叫你不长眼睛,居然敢妨碍到我家主人——”
那个应该是小头目的中年男人倒是全程没有动手,一直站在边上,听到这句话后严厉的呵斥道:“闭嘴,赶快动手完结此事,免得夜长梦多。”
被他这么一骂,拿刀的男人不再刻意戏耍,高高举起刀便要对着王微的脖子落下,王微无法躲避,只得咬牙闭上了眼睛。但大概是老天爷不想叫她就此命丧黄泉,她只听到噗噗噗好几声闷响,等了半天刀也没落下,便战战兢兢的将眼皮掀开一条缝。
只见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们全部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而一个穿着道袍看上去起码也有七十岁的白胡子老头手执拂尘站在她面前,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咳咳,这是作者亲妈来给女主送金手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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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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