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阙将周泽拉到了更隐蔽的地方。
借着夜色掩映,周泽说完话,目光紧紧盯着陆小阙。
陆小阙沉默片刻,开口:“需要我做什么?”
周泽:“我看这几天途经的地方。明天可能到云县了。那里有一个商人休息的站点。在那里,虽然已经出了吴国地界,不过有人可以联络上明王。我需要您帮忙掩护。”
陆小阙不久前烧掉了舆图。在这之前,她已经将舆图背下。她自然知道,这前方不远处有成片的绿洲。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朝廷和明王有眼线在此,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此时,陆小阙想不通他的动机,她也不想含糊:“你既然有这个能力避开那些人,独自出来找我,就不会找不到机会。为什么告诉我?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危险。”他甚至可以直接逃走,竟然将机会告诉自己。
周泽有些死板:“您是公主。主辱臣死。您不能脱困,我怎么能独自逃生?”
陆小阙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又将双手拢在身前。
她说:“其实不必如此,你们逃走,反而可以转头带人来救我。不过……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只是,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吗?”她并不是只有逃走这一条路,周泽的态度,让她有了更多的选择。只是如果现在不挑明,来日就会变成藏在心中的一根刺。说不定哪日,就刺向自己了。
周泽一愣,满头都是问号:“殿下?”
陆小阙:“我不相信,你没听说过吴国都城中的传言。”她笑容冷淡,语气平平:“我可不是……”
周泽打断了她的话,语气肯定:“不!您是!”
陆小阙定睛看过去,见到周泽很是激动。
她轻轻一笑,温和的眼睛看过去:“事实就是,我本陆家罪人之后,本名陆小阙是也!若不是皇帝和宠妃心疼女儿,安宁公主需要替身,我今日还在宫中做着奴婢。”原主没有流落到其他地方,真还就是感谢她身上的宗室血脉了。
因她身上的宗室血脉,她得以安置在宫中为奴。也因母亲是宗室女,和皇帝跟公主有血缘关系,她长了一张与安宁公主相似的脸。这才让她得到了机会,替代公主嫁给边地的明王。
如若不然,今日她沦落到何地,也未可知。原主或许觉得皇帝荒唐,但她心底也是有着感激的。
至于明王呢?他在西北权势滔天,真的没在都城安排有人吗?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或者,西北是他的封地,西楼皇子来到他的地盘,他真的一无所知吗?陆小阙不敢相信。
此时却有一个大将军家的傻白甜满怀希望。
周泽听到陆小阙自爆身份,他年轻的脸庞带着血痕,眼睛犹然有亮光:“殿下行公主之责,西行远嫁。您才是真正的公主!”
陆小阙面带浅笑,颔首行礼。周泽拱手相拜。
这时周边隐隐传来脚步声。
周泽面上有些急了。
陆小阙看了一眼他脚下的锁链,说:“明日我想办法拿来钥匙。”贺兰思对她,折辱很多,可也给了她搞事的机会。贺兰思是个复杂的人。他仰望西楼王妃,却轻贱世间女子。在这种环境下,依她本事,偷来钥匙,还是能做到的。
陆小阙:“你传了话,若能带人逃走,就不要留恋。你们才有可能来救我。”
她的言语中,带着对明王的不信任。至于吴国朝廷,更不可能为了陆小阙出兵。吴国,其实她已经回不去了。一个受辱的假公主,只有死路一条。
倒是西楼方向,说不定是一条生路。至于西楼皇子,她如今虽寄人篱下,也是万万看不上的。她可以为了生存,一时之间虚与委蛇。若是要她一辈子低头弯腰,她宁愿去死!
周泽更急了些,想要说话,被陆小阙抬手制止了。
“别急,人不是往这边来。”这些天她苦练内功,身体好了很多,耳聪目明,很容易就听出了来人的行路方向。
周泽神色安定了些许,犹往左右探看。
陆小阙低头在他身边又说了些安排,他神色渐渐舒缓,点了点头,终于离开了。
陆小阙回到贺兰思营帐中去。
此时贺兰思还未睡下,手里转着一把弯刀。见到陆小阙掀开帐帘,缓步走进来,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金枝玉叶,你去干嘛了?怎么,不来伺候主子,想做些什么勾当?”
陆小阙反问:“殿下考虑得如何了?”
贺兰思:“狮子大开口。你觉得你的公主身份,朝廷还会认吗?”
陆小阙面色镇定,她往南面吴国方向欠身一拜,起身。她看向贺兰思,语气从容地说话:“西北的部族会认!”西北认了,朝廷就会认。何况她有公主印章在手,朝廷盖了大印的圣旨在身。这些够她扯虎皮了!
贺兰思若有所思:“你……似乎知道我的身份?”
陆小阙又问:“在西北,有谁能跟明王叫阵?又有几人能精通中原文化?”
这马屁拍到了贺兰思的痒处,他笑意盈盈,起身,来到陆小阙跟前。
贺兰思:“我很开心。不过为免夜长梦多,明日到了云县,我们先拜堂成亲。”他就是要在明王眼皮底下,娶了他的新娘子。
“你放心,我已经令人传话回去。我母亲知道这场婚事,不会反对的。她一直思念故国,我能娶吴国的贵女,她一定很开心。”
陆小阙:“没有婚书,我绝不接受。”
贺兰思:“明晚之前,你会见到!盖着西楼王印!”这些日子,他早有决断,不过是不想那么早答复罢了。
贺兰思脸上带着得意,幻想着眼前的金枝玉叶真正向他低头。
他得意地说:“来,先伺候我更衣。”
此时的陆小阙,语笑盈盈,心里骂得忒脏。明日若是婚书到手,要怎么才能不脏了自己的手,又弄死眼前的玩意儿呢。
西楼王子妃的身份,她想要。西楼王子,可以不要了。骨灰能扬了,那多好。
营帐里,两人同帐异梦。
*
营帐外,天色渐明。稍加休憩的队伍,又开始沿着古道前行。路上的商队慢慢变多。行人风尘仆仆,对这个抽打着奴隶的队伍,只稍加关注,就离得远远的了。
午后,队伍终于来到云县。这里是往西域去的交通要道,人来人往,繁华景盛。贺兰思一行人入住了客栈,占据了两个大院子。
陆小阙掩护着手下人的小动作。
贺兰思不知去了何处,不见人影。
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黑,怒气冲冲,又对前面提起的婚礼不再言语。
陆小阙知道事情有变,只做着其他准备。
夜间的时候,她悄然往贺兰思的饭菜里放了东西。
次日,贺兰思病倒了。
他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喝着药呢,仍然不忘交代下属:“记得把我的信件传回去!我不管母妃怎么考虑的,反正人我娶定了!”
贺兰思的下属皱眉:“殿下,您还是听王妃的话吧。不过一个公主,您若想要,向吴国直接求娶,不行吗?非要得罪明王?”
贺兰思气急:“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是想娶吴国的金枝玉叶,更想折辱一番姓明的吴国走狗!”
那下属见主子仍不死心,又劝说:“王妃那边,您总不能越过吧?”
贺兰思面色难看:“母妃和大哥……管太宽了……我敬重母亲,不代表什么都听她的。我已经成年,能自己决定。你把信件给父王,他会帮我搞定!我就是要他姓明的王妃,上我贺兰思的婚书!”
那下属只得闭嘴不言,转身出去传递信件。
陆小阙远远看着那人关上门,转身离开,才缓缓走进贺兰思的房间。
队伍在云县停了多日,贺兰思的病情反反复复。他焦躁了很多,脾气不大好,开始打骂身边的人。心情转好的时候,又安抚几句。见这支队伍日益离心,陆小阙面上不见喜色,心里毫无负担。
这日,贺兰思神情谨慎地对下属说:“明日不管我病情如何,必须启程了。”
陆小阙就在一旁服侍着,低头不语。
周泽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
音讯传出去,回应全无。
周泽:“或许朝中发生了什么,明王顾及不到。”
陆小阙暗中挑拨:“明王……或许不想……这里是西域的要道。明王如何不使人……”
周泽面庞瘦削,带着疤痕,眼神沮丧。
陆小阙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周泽的眼睛渐渐有神起来。
这日夜间,客栈窜起火光。
周泽带着人趁机反击。送亲队伍,相携逃了出去。陆小阙一直被贺兰思看着,倒没找到机会。
大宫女相思,她其实有机会逃走。但在知道消息的时候,她沉默了。她缓缓摸上了小腹,双手交叉,低头敛眉地说话。
“公主还在这里。我要陪着公主。”
周泽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陆小阙扶着贺兰思,看着前面的火光,默默数着时间。贺兰思的一些下属在他身边围着。明灭的火光,映着众人幽暗的脸庞。
贺兰思:“你的人走了?可真是忠心护主。”
陆小阙:“您说笑了。不过人之本能。我不怪他们。求您放这些人一条生路。”来日我让你死得干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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