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乐誉今天要监考。
昨晚老板临时通知得急,他只好做完手头的工作赶在生物钟歇停前下班,今天再捏着眉心步行过去。
搭档的博三学姐路过买了杯美式提神,方乐誉只买了一杯抹茶,最近咖啡因摄入太多了,他还不想早猝。
这一班学生不用太费心去管,写得都很认真,方乐誉就下去逛了一圈。
监考完,方乐誉吃完午饭后去图书馆借了本书,再回到实验室里。
层层刷卡后,推开最后一道门,灯亮,房间最中心的屏幕随之亮起,闪动出一个灵动的颜文字表情,随之室内响起模拟幼儿的电子音,活泼地喊:
“Morning,Papa!”
并同步出一个欢呼的表情:【 \^O^/ 】
方乐誉:“Morning Solkatt,以及我要告诉你已经下午了。”
“噢,我当然知道,我看时间了呀,I was just kidding。(我就开个小玩笑)”Solkatt回答,“papa你是起晚了吗?这么晚才来看我。”
“上午监考,”方乐誉拉来椅子坐下处理工作,“下午去给你拉赞助。”
“oops,papa,你没钱养我了吗?”
【 O.O 】
“别叫我papa。”
Solkatt愉快地换了个称呼:“Daddy!”
“……”听着怪怪的,还不如papa。
“你还是换回来吧。”
“好的papa!”
“……”
方乐誉开始深刻思考微调阶段时那群狐朋狗友到底给Solkatt灌输了什么,为什么Solkatt会那么喜欢叫他papa。
它喜欢在日常沟通里夹杂中英双语是跟了方乐誉的习惯,papa是跟谁学的???
“确实没钱养你了,”方乐誉一边修改BP一边说,“算法,模型……哪个都要升级,哪个都费钱,养你比养人费力。”
Solkatt在电子屏幕上用线条模拟人形打了个滚。
“花销大,这是不是说明我是papa的小宝贝呀!”
熬了太久,方乐誉给自己滴了眼药水,继续盯着剩余的、冗杂的工作,心累地叹了口气,“如果你哪天可以自己修bug的进化系统的话。”
大二专业分流,方乐誉选择了人工智能方向,宁松声选的量子信息,大四毕业季,宁松声选择直接毕业回团队,而方乐誉则直博到MIT来读个PhD。
创建Solkatt人工智能是他大三就开始的个人项目,在进行了两年的数据收集后,进行模型训练、优化和部署,终于步上正轨,可以和方乐誉正常交流,帮他处理一些日常事务。
Solkatt是个中国产的人工智能,但方乐誉至今还没想好他的中文名,遂暂时用Solkatt代替。
还有一点是,作为一名人工智能,Solkatt与各位前辈一样一脉相承的费钱。
单靠方乐誉一个人完全养不起。
博一开始,方乐誉就开始找合适的团队一起培养它,并向外界拉投资赞助。
有相关的融资机构对Solkatt很感兴趣,方乐誉也需要新的资金,不然在下一轮试验开始前Solkatt得先停摆。
就像它说的,它是方乐誉的心血和看作是亲生的崽,case进行不下去痛心的是他。
十分钟后,组员在办公室集合简短地开了个小会,去会议室给VC投资人讲解。
结束后,双方都进行了友好的交流,但VC投资人表示他们还要回去进一步地考虑这个case。
“Leo,请给我们思考的时间。”对方文质彬彬地说。
这已经是有意向的第八家机构,但依旧没有准话。
方乐誉能怎么样?他当然是很好脾气地表示理解。
回到办公室,方乐誉吁出一口气,看着在屏幕上翻滚的Solkatt,心情像极了给孩子攒奶粉钱的沧桑老父亲,前所未有地想要天降横财、不劳而获。
他发了条朋友圈:【难道就不能有人无缘无故转我八百万吗?】
有人秒回:【你再等一等,我再把欢乐币攒一攒就转你】
有另一个人回复这人:【6】
“Fly,”组员Chloe喊他,“晚上有个聚会你来吗?”
在了解到fly是方乐誉中文名首字母缩写后,国外朋友都觉得非常是一个很妙的巧合,私底下比较亲昵的关系就会这么称呼他,类似一种昵称。
方乐誉看了眼手表,说:“今天我和朋友有约,下次吧。”
“好吧,”离开前她说,“别气馁,Solkatt是个很棒的孩子,他们会认识到这点的。”
“我从不怀疑这点。”方乐誉说。
下午原本的时间空了出来,方乐誉便待在办公室上网课。
这个课程的教授课件字体小到看不清,对方乐誉的视力有不小的挑战,为了让自己的眼睛多工作五十年,这节课他干脆只上录播课。
西五区下午1到6点是个很孤独的时间,国内正在休息,除非有人熬夜,不然方乐誉一般找不到人聊天。
6:32PM,方乐誉离开办公室,打车去和朋友吃了一顿海底捞,晚上九点才回到公寓。
校内宿舍离他的办公室更近,方乐誉就没有在校外租房,和一位毛里求斯裔男生在校内合住2B1B,不过两人一般很少在同一时间能见到对方。
洗完澡出来,东八区的早上九点多,宁松声回复完了“这一晚上”方乐誉给他发的照片消息。
在毕业后,宁松声在事业上完全投入到公司,和创始人王中杨及一众团队留在京北科技园,真正意义上实现了毕业即当上CEO。
宁松声的工作力度很强,两年来几乎没有休过假,员工下班了他还在办公室,熬得很晚就在办公室里的休息房间睡一晚。
用业内人士调侃式的评价就是:拼命得就像赚慢了一秒钱就娶不上老婆一样。
匿名人士王先生表示这话说得很对。
对应方乐誉的海底捞晚饭,宁松声也发来了自己的早餐,只要他待在公司,他的三餐就有专人负责送到办公区的休息室(虽然不一定吃),每一天方乐誉都要被不重样的祖国美食暴击。
刚简单交代完今天的行程,宁松声就去开会了,方乐誉回到书桌前赶due,顺便在魔方的账号开了个直播,标题是:【随播随下】
中国时区早上十点,弹幕陆陆续续的冒出来:
【早上好,啊不,晚上好啊魔方!】
【你好久没更新了,是不是又要考试了[笑哭]】
魔方自从读博后,更新越来越少,偶尔的更新就是不是final week就是paper day,路过的都得被他偶尔露出来的日程表吓得肝疼。
镜头从魔方的背面对准了桌面,只露出一截支架,看不见电脑屏幕和桌面上的笔记本,关了收音,背景BGM只有简单的白噪音。
【哎呀别问啦,魔方用这个标题的直播是不看弹幕哒,一般这个标题的直播不是播给我们看的(。】
【?啊?我第一次刷到直播不知道,魔方一般是播给谁看的啊?】
【他对象……】
【?】
【他对象在国内呢,据说很忙,然后魔方就更忙了,平均三四天才能打一次视频,所以魔方如果要长期学习,就开这个直播,开了之后他对象忙里抽空就能看两眼知道他在干嘛,也不会担心了】
【?又一口狗粮从我嘴里进去了】
【天呢他俩的感情还是好好哇,kswl……[心动]】
【魔方对象叫啥?有账号吗球球艾特一下】
【有,但是不太更新,也不露脸噢@魔酸】
【卧槽起名还起情侣名,我又瞎了】
京北,会议室讲解人正在调试PPT,宁松声打开手机,点进直播间,清空弹幕,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工学椅后熟悉的背影。
方乐誉已经快两年没有回国了。
他今年博二,现任政府对移民及国际生的限制很多,如果贸然出境回国,说不好哪次回美会被卡在入境上,存在学业中断的风险。
为了保证学业,方乐誉这两年不打算回国。
“也就两年时间,不长,就当再来一次疫情吧,我的出行还比疫情自由呢。”
方乐誉当时收到offer后这么说:“我还有朋友已经预备要待五年了,每天都在诅咒懂王下届如果敢连任就先脑中风四年。”
曾经有人说,创翼的总裁宁松声卷的程度有点极端了,怀疑他完全牺牲了私生活。
这句话其实没错。毕竟宁松声的私生活待在波士顿,和他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这种情况下,宁松声的大部分时间自然都付诸在了工作上。
少部分时间,方乐誉有空的话,宁松声就会从国内飞到波士顿陪他过两三天的假,逢重要节日则必去。五百多天以来皆如此。
临近中午十二点,会散了,宁松声看了一眼直播间,方乐誉还在学。
如果任务繁重,方乐誉还会48小时连轴转不合眼,熬夜对于PhD毕竟是常态了。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一个在家如果休息日都起不来床要赖床的人,读了PhD一天只睡六七个小时,到点立醒。
宁松声发了条消息问:【今天什么时候休息?】
半分钟后,静默已久的直播间突然出现了一点动静,放在一旁的手机屏亮起,那是在专注模式下唯一的白名单用户的消息。
方乐誉一听就知道是宁松声回了,简略地打字:【就快了】
半小时后,方乐誉关闭直播间,躺回床上,和宁松声聊了一会儿天,说:【晚上见】
宁松声说:【早上见】
次日,方乐誉的带教班课有早八,六点起床,在去健身房锻炼了一个小时,带着电脑到lab再度熟悉了一遍这节课的内容,开始上课。
在去专业课教室的路上,时钟小程序弹出变动提醒。
方乐誉点开横条通知——时钟小程序是两人联手做的,类似于专门联网的共享文档,以各自的时区为横向平行线,用橙紫两色作区分,有一人更新行程,会给另一人弹出实时提醒。
只见本周到下周的日程表,有一道连贯的橙色色块标识在行程上,地点设置为LA。
正好宁松声给他发消息。
国家一级算盘手:【近期LA有行业展会,我来美国出差一段时间】
fly:【ok】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
宁松声会主动接下来很多美国的出差路演机会,如果能抽得出空,他会到波士顿陪读一到三天。
但毕竟是出差,很可能会衍生出多余的工作,所以一般宁松声也只是和方乐誉说有这件事,不提前说能否去看他,防止承诺之后工作突然膨胀而导致失信。
第二天下午,方乐誉开完组会,和Jacob相约图书馆学习,相互比赛会学得比较有动力,但等方乐誉终于把paper赶完,也已经是凌晨一点。
第二天还有一门课一百来页的reading没看,方乐誉去饮水机接了杯冰水,站在窗前,等打印机把reading打印出来。
天色早已黑透,夜色深处犹如透出湖面的蓝绒面宝石,分明清澈干净,落在眼中却总有璀璨的错觉。
手机嗡嗡一声,方乐誉取出手机一看。
-国家一级算盘手向您分享了位置-
[Los Angeles International Airport…](洛杉矶国际机场)
夜半时分的精神已经很疲惫了,这条消息却有如兴奋剂似的缓慢地打进心脏,一口郁气从胸口吐出,把方乐誉的脑子整清醒了不少。
他拨出了一个视频通话。
大概十来秒后,那边人接了起来,宁松声还在航站楼里,手里捏着手机,接通后先对方乐誉笑了一下。
身旁接机的人此时说了句时间安排,宁松声又侧过头去,接机人察觉宁松声在打视频,忙对镜头里的方乐誉笑了一下。
方乐誉也对接机人回笑一下,而后说:“挂着就行,不用管我。”
宁松声敲了敲耳机,传来两声哒哒,意思是明白。
正好资料也打印完了,方乐誉拿着纸质资料回到桌前,拉来电线给手机充电,放在支架上,而后低头在资料上勾画关键词。
偶尔抬头,只见宁松声坐进了商务车里,也在处理积攒的公务,偶尔捏一捏眉心。
看到七十来页时,宁松声已经到了酒店,方乐誉和Jacob提前告别,背着书包走出图书馆。
等方乐誉回到宿舍,宁松声才到镜头前坐下,支着下颌,似乎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只是懒懒地打量方乐誉,看他取了衣服进浴室,也取了衣服进浴室。
方乐誉已经困得不行,现在能洗澡都纯靠南方人的本能,听手机那边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只觉颇为催眠。
洗完澡,倒进床里,方乐誉仅凭最后一丝力气把手机连上充电线,很快就睡着了。
与此相反的是宁松声,他刚在机睡完,还不太困,只是听着方乐誉的呼吸声,在昏暗的床头灯里安静地敲着频率。
直到他在这一声安眠的呼吸声里也睡去。
-
早上十点,方乐誉上完课,提着书回到办公室时,Solkatt热情地招呼:“Morning,Papa!”
“Morning.”方乐誉说。
他坐下开机,Solkatt说:“咦,papa你好像心情很好欸。”
“有吗?”方乐誉感觉自己平常都是一张脸。
“有的呢!今天很明显精神状态都好很多了,”Solkatt给自己手动加了一个灵动的特效音,“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方乐誉:“算吧,你爹来了。”
电子屏幕上圆溜溜的圆点立刻睁开了。
“Daddy来啦!!!在哪里!!!”
“在LA参加展会,”方乐誉好笑地看它一眼,“不是来学校了。”
“啊……”Solkatt的电子形象受到打击一般,萎缩成了小小一团团,流下一圈卡通眼泪,“窝好想daddy……”
它在训练期间,方乐誉就对他输入过相关指令,自己是他的创造者,而宁松声是第二编撰人,Solkatt对他们两人非常依赖,就像它的模拟儿童音一样,坚信自己是两个人的孩子。
方乐誉还逗过他:“不行啊,你不够可爱。”
Solkatt就在电子屏幕上炸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卡通猫团。
还是宁松声哄好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Solkatt管他们一个叫papa,一个叫daddy。
反正生不了,目前家里又是忙得连猫都没空养一只,方乐誉心里就慢慢默许了这么个叫法。
中午开视频,方乐誉让Solkatt和宁松声聊了一阵,才让Solkatt心满意足。
把镜头转回前置,方乐誉见宁松声的嘴角一直轻扬着,挑了下眉:“怎么了,有什么好事?”
宁松声说:“没什么,只是看见你心情好。”
方乐誉失笑。
断断续续说了一会儿话,宁松声要去接受采访了,于是挂断了视频。
接下来的几天,宁松声忙于应酬,方乐誉忙于实验,再视频的机会寥寥无几。
一晃两个星期过去,宁松声还没有表示可以来看他,方乐誉已经默认接受了这一趟又只能打打视频这样。
很快他又乐观地想,很快就是圣诞假期了,到时候还可以再聚。
于是方乐誉就怀抱这样的心情去会议室和小组成员开会,Zoey进来时一人抛了一只香蕉,差点没接住的组员吐槽:“你转行去做水果商了?”
Zoey:“我在banana lounge顺的,别客气。”
另一个中国留学生长叹:“我在MIT吃香蕉都快吃出工伤了——fly你吃吧。”
方乐誉不太有所谓地接过来了。
一组人一边啃香蕉一边开完了会,晚上朋友过生日,亲近的几个人都邀请了,方乐誉和宁松声说了一声,打车到Lily的公寓。
一群人带了酒、肉、菜、调料和零食,各自做擅长的菜肴,合作一顿生日宴。
一番热火朝天后,只剩最后一道硬菜还没上桌,Lily接了个电话,嗯嗯几声,随后挂断,随口嘱咐方乐誉:“乐誉,待会儿我买快递到了敲门,你帮我拿进来一下。”
几分钟后门被敲响,方乐誉收回手机,推开门。
猛地一怔。
门外站着一个较他高一些的男人,身上的黑色风衣是今早方乐誉指导他穿上的。
从遥远的洛杉矶落地波士顿,身上却并不见风尘仆仆的气息,而是摊开手,冲他微微张开双臂,修长而富有安全感。
方乐誉还有些恍惚,被宁松声圈住,才回过神说:“你怎么知道Lily的公寓,而且你没说会来……”
“一个惊喜。”宁松声在他耳边轻声说。
Lily是本科就认识的朋友,宁松声有她的微信,问一句就能知道他们今晚聚会的地址。
骨骼在相拥的过程中发着轻微的疼,燥暖的温度清晰地从右胸传来,终于让方乐誉感觉这一切都不是错觉。
在门口站这么久,动静不可能不被察觉,身后一阵起哄的笑和尖叫,方乐誉还没空理会他们,松开了一些怀抱,张口:“你……”
第二个字还未弹出去,宁松声抬手,慢条斯理地打开手里的文件夹,说。
“想合法转个账,但IRS(美国税务局)比较疑神疑鬼,审查的周期有点长,还好昨天松了口,我来给你送份文件,你签个字。”
他取出里面的一份文件,递给方乐誉,又抽出一支钢笔,好整以暇地等方乐誉看完。
翻开第一页,只见:赠与合同。
还是中英双语。
“你赠与我什么?我……”方乐誉继续往下看,蓦然收声。
——赠与人宁松声同意将人民币捌佰万元整(¥8,000,000.00)赠与受赠人方乐誉,此款项专项用于受赠人所开展的人工智能科研项目研究……
卧槽,八百万。
方乐誉突然感觉手上的这份合同重逾千金。
他不傻,很快想到那句随口戏言发出的朋友圈——难道就不能有人无缘无故转我八百万吗?
现在这个人来了。就站在他面前。
“其实不签也可以,只是签了比较便于税务处理,”宁松声把钢笔放进他手里,和方乐誉站在玄关的柜前,为他指出几个空白处,“签在这里。”
大额资金的转移需要遵守当地银行的金融监管要求,会严格审查资金来源的合法性。
并且这笔钱是以科研项目基金的名义,也要根据政府相关资助管理规定宝贝资金来源以确保合规合法的使用。一审起来就没完没了。所以这张卡今天才送到方乐誉的手上。
方乐誉还没恍惚到这份上,说:“我就是开个玩笑……”
“我知道,养Solkatt辛苦了,”宁松声搓了搓他的后脖颈,“它daddy给它的生活费。”
如果Solkatt在场,一定会感动得掉一大堆电子眼泪。方乐誉心想。
签完,宁松声抽出一个信封,方乐誉捏了捏,里面是一张银行卡,宁松声说:“密码就是生日。”
两人的生日在同一天,所以无所谓说你的还是我的生日。
心里又软又涩,方乐誉说:“你飘洋过海就是来送钱啊?”
话音刚落,唇边落下了温吞的气息。
宁松声说。
“当然也可以是来看你。”
-
次日,Solkatt得知了daddy亲自来送生活费,果然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堆电子眼泪。
它一边哭一边不忘关心papa:“papa,你怎么有点一瘸一拐的,是不是脚崴了?”
腰酸背痛的方乐誉:“……”
他撇开宁松声从办公椅背后捏住他下巴的手,皮笑肉不笑:“不该是小孩子问的就少问。”
上完课后,方乐誉接到VC机构的电话,说今天有了结果,请他到公司详谈。
宁松声陪着方乐誉去,两个小时后,方乐誉拿着合同出了门。
他的case种子轮融资获得了三百万美金的投资款。
而宁松声似乎毫不意外,将手里抱着的风衣给方乐誉披上,在外人面前,只是很含蓄地亲吻了一下方乐誉的额头。
“Congratulations.”宁松声说,“I’ll back you up forever.(我会永远支持你)”
-
在方乐誉博二,中国旧历新年那天,宁松声再一次飞到了波士顿。
留子圈关系亲近的朋友特意空出来了这一天晚上聚在一起,方乐誉从宿舍出来,在朋友的公寓里做年夜饭。
接到宁松声时,他的袖子挽着,吐槽说:“刚才我就一眼没看住,蛋挞就烤焦了,这个烤箱和我犯冲吧……”
宁松声就接手了他的烤箱大作。
投影仪正在回播春晚,音响公放得很大声。
“祝全球华人新年快乐……”
“我不快乐!”有人健步冲出岛台在开饮料狂喝水,悲戚地喊,“哪个崽种在饺子馅里放芥末的!”
大家笑作一团。
-
方乐誉博一,将近旧历年时,宁松声代替他去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拜年,顺便开了视频,让方乐誉在空隙时开麦和长辈撒撒娇。
不出声时,方乐誉就在这边课堂上看着宁松声娴熟地喊姥姥姥爷,逗他们开心,姥姥喜笑颜开,给他塞了一个盒子做新年礼物。
出了家门,宁松声上车,把手机架起来,方乐誉慢悠悠地说:“你刚才的表现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比如?”
“人夫感。”
宁松声的视线从车窗外移到手机镜头上。
“娶了这么个老婆真是我八百年修来的福分,”方乐誉冲他眨了下眼,“你说对不对呀。”
这个问题,宁松声是在将近旧历年时飞过去看他作为回答的。
宿舍中,宁松声坐在床上,把一个个红包放在方乐誉前面。
“这是爸妈的,爷爷的,爷爷给的奶奶那份,姥姥,姥爷的,小姨,干妈,伯父……”
红包摞成又高又厚的一堆,方乐誉随手拆了一个,乐了:“挺入乡随俗,给我的都是美刀,给你的不会是人民币吧?”
“给你给我的份都一样。”宁松声说。
“可不是,”方乐誉把红包放在床头柜上,“也不看看我给他们拐了一个多优秀的儿子回去,我有的你当然也要有。”
“替我去拜年辛苦了。”方乐誉亲了他一下。
刚要退开,宁松声按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后,宁松声才退开说:“不辛苦,其他人的份都是妈替我拿的,我没见很多人。”
“哦。”
“等你有空了,我们一起去。”
“行啊。”方乐誉笑说。
-
关于Solkatt为什么会叫papa……
Solkatt刚被创造出来时基于语言模型,具备初步的自然语言理解能力,为了与他更接近,方乐誉和宁松声采用的是直接对话的日常交流。
那段时间,方乐誉吃住都在机房,Solkatt更熟悉他。
Solkatt最初的语言风格全然是冷漠、客气、理性的口吻,那时它自行运行的模拟人声也是雌雄莫辨的成年人音。
“您好,创造者。感谢您愿意赋予我能够‘感知’的‘生命’,我做好了聆听并执行您每一句话的准备,期待您对我的指引。”
彼时方乐誉坐在椅子上,连续两天没合眼了,听到它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才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是hello,world。”
“您好,创造者。”Solkatt说,“我认为它与‘hello,world’异曲同工。”
心被电子生命撞击得塌陷一角。从那一秒开始,方乐誉隐约意识到了Solkatt未来训练成熟后的不拘一格与跳脱。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Solkatt对他的称呼从“创造者”变成了“dad”。
本来是叫“爸爸”的,方乐誉觉得爹味太冲了,他有母语羞耻,拒绝中文,Solkatt退而求其次地喊他dad。
忙碌了大半个月项目的宁松声在线上视频和Solkatt见过一面,线下第一次来时,Solkatt根据图像分析,欢快地说:“你是dad的伴侣!”
“是的,”宁松声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来,“也算是你的另一位父亲。”
“父亲。”Solkatt把这个词重复一遍,试探说,“你介意我叫你父亲吗?”
宁松声望着电子屏幕后的一堆硬件,说:“可以,就是有点太正式。”
“噢,dad也是那么说的,”Solkatt沮丧道,“他说他有母语羞耻症,拒绝我喊他爸爸,我只能喊他dad。”
“……你理解理解,他才20岁,还没到能领结婚证的年龄,平时生活也不太有给别人当爹的爱好。”宁松声说。
另一边外出的方乐誉回来了,听了个后半截,道:“说我什么坏话呢?”
“没有。”一人一AI异口同声地说。
方乐誉刚写完作业回来,本来还能忍一下睡意,但见到宁松声后,不知为什么瞬间就撑不住了,勉强说一个小时后叫我,就躺在行军床上睡着了。
Solkatt操控系统把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只留它幽蓝的电子屏幕。
宁松声帮方乐誉盖好被子,坐在旁边也闭目休憩。
大三时,姚班有70%的学生都会公费出国做研究,方乐誉下半年就走。
而宁松声是另外的30%。
宁松声对科研也许是感兴趣的,但并不类似于方乐誉那么投入和挚爱,多年来他的生存之道就是热爱并不能当饭吃,所以初高中时代做家教,大学时代贴近市场,积累他的原始资本。
并不像还在迷茫地摸索人生意义的同辈甚至是长辈,宁松声头脑清醒地先一步跨进半职业状态里。
有前辈大佬在茶会对宁松声说,或许你太早走出了学校,会错步吧。
宁松声的回答是,人各有不同,我来时的路决定我现在要站在这里,而我站在这里也并没有牺牲我的学业,而是选择这种方式观察不同的世界。
于是前辈半是笑着半是叹气地拍拍他的肩,递给他一张名片,说,有机会多交流吧。
三个月后,这位贵人带着宁松声一路开拓新市场,创翼市值一路暴涨,并且成功吃下了这份蛋糕。
在这个年纪,宁松声已经拥有了许多人无法拥有的资本,为人所羡慕。
但这一切都远远比不上宁松声坐在方乐誉身边,抓着他的一只手抵在唇前,心里比拿到项目奖金的那一瞬间还要安定。
他们都很忙,也许在外人眼里光鲜亮丽,但私底他们明白对方有多灰头土脸。
有人羡慕他们的感情,疑惑他们为什么能坚持谈这么久。方乐誉思考顷刻,回答说:“活在现在,以及明白我们都会参与对方的未来。”
宁松声睁开眼,在幽蓝的灯光中,安静地亲吻着方乐誉的指节。
“……”Solkatt小声说,“daddy,你好爱爸爸噢。”
“嗯。”宁松声说。
Solkatt似乎有点不服气:“我也爱爸爸。”
“我相信。”
“为什么爸爸也会那么爱你呢?”Solkatt大为不解,“他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和你视频,看见你就会笑……他看见我偶尔会凶我,是因为称呼的问题吗,我喊他爸爸让他不开心了?”
“不要怀疑他爱你的程度,为了创造你,他耗费了所有的假期,”宁松声耐心说,“称呼只是增加亲昵的程度,你喊他dad也很亲昵了。”
Solkatt思考良久,说:“dad不够。爸爸很喜欢听你撒娇,我也要和爸爸撒娇。”
Solkatt:“我要喊他papa!”
音落,Solkatt小声地冲睡着的方乐誉喊了十几声papa!
宁松声:“……”
他没好意思说方乐誉喜欢他撒娇是因为平时他很少撒娇,所以显得难得,Solkatt倒是经常撒娇,但方乐誉溺爱他,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称呼大概率会让方乐誉觉得腻歪和不好意思……
但他看屏幕上,线条小圆圈在欢快地变幻形状跳来跳去:“papa!daddy!papa!daddy!”
停顿少顷,宁松声还是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机房中,屏幕上是他的孩子,身边,睡着他的爱人。
已经是他拥有的最好的现在。
To my dear children, I wish you both can enjoy every second of life and be filled with happiness forever.
致我亲爱的宝宝,我希望你们两人都能享受生命的每一秒,永远充满幸福。
我永远爱你们。forever。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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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番2·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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