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次倒是好说话，一个电话就来了。”景溪看着正在仔细化妆的艾阳，笑着揶揄他。

“什么嘛，我每天都在累死累活地工作好嘛？”

景溪撇了撇嘴，有些嫌弃，“是，直播两小时，然后睡上三天，我要是不催你，账号视频都不更新，更不用说个人写真。你真是越来越懒了，当初那些雄心壮志哪儿去了？”

艾阳沉默了，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自从赵龙藏走后，他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还暴饮暴食。景溪有次看他吞下了一整只烤乳猪，就开玩笑说要不去干吃播吧。

没想到两人随手发在网上几个吃播短视频，真的小火了一把，从此闯入了吃播的赛道。还没毕业时账号粉丝已经有五百多万，是个名副其实的网红了。

一般到了这个层级，就要进一步打造个人品牌。

好在两人脑子转得快，借着这股东风合伙开了传媒公司，艾阳除了是合伙人，还是公司力捧的主播，日常的工作除了拍视频、直播，还要拓展写真、广告、接商演公告、直播带货等多项业务。

刚毕业那会儿从早忙到晚，睁开眼就是工作，闭上眼就是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创意和想法，囫囵觉都没睡几个。奋斗了三年，公司渐渐初具规模，也签了不少当红主播，艾阳这才慢慢退居二线。

那几年，他真的是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忙到梦里也是拼命地赚钱、赚钱。后来他和景溪的公司年入千万，当初那些瞧不上他的富二代高中同学们都闻着味儿来恭维他，甚至谄媚地拉关系，想分杯羹。

高中时那些看似遥远又残酷的梦，似乎一夜之间就成真了。只是每当他走在街头，看着茫茫人海，曾经一直走在身旁的那个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一次假期，去欧洲散心旅游，古老幽沉的街道上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街头表演，主题是热烈的恋人。潇洒的年轻人们穿着复古的礼服在街头奔放的舞蹈，绚烂的色彩好像一团火焰重新点燃了艾阳的心。

那个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一抹身影，他失魂落魄地去追，破开重重人群，最后看到的是一条又宽又长的大河，水面静谧幽深，浑身顿时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这时，起风了，大河波浪翻滚，连同着他心里的激荡，艾阳跌落在街头，抱着膝盖哭了很久很久······

回国后，他的心又变空了。也是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雄心壮志？你不知道梦想实现的时候就是痛苦的开始吗？”

艾阳神色淡淡的，收起了平日里惯有的吊儿郎当。

“嘁，装什么，还跟我玩儿上哲学了。不就是男人又玩儿够了，想再换一个？不过，你这个才三天，你还让我查人家底细，不应该这么快就腻了吧？”

“滚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艾阳嫌弃地瞪了景溪一眼。

“那你倒是说说，你现在这个男人有什么魅力，都把你整emo了。

艾阳眼睛里满是迷惘，“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也不像他，却总给我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让我想起过去的很多事。”

景溪想起之前艾阳给的照片和查过的资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高中的时候，他还是个需要艾阳保护的小可怜，平时见了谁都躲得远远的，更不用说艾阳那个校霸兄弟，偶尔碰上也是匆匆一瞥就赶快埋头跑了。

“早就告诉过你了，替身不靠谱儿，还不如找个真心喜欢的开始下一段。”景溪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还操心上我了，母胎单身老处男，你什么时候找对象？”艾阳撇着嘴，白了景溪一眼。

景溪顿时炸毛了，“我真是草了，死狗阳，你还好意思说我？处了那么多男人都有贼心没贼胆，你还不是······”

这时，妆台上的手机响了，屏幕也亮了起来。艾阳只瞥了一眼，就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景溪好奇地一看，嘴巴很快成了O型，“哎呦，你的好爸爸来电，不接吗？”

艾阳气得直捶腿，“滚啊滚啊滚······”

“别介啊，你什么时候玩儿这么花也不和我说？”

这时化妆师也竖起耳朵，眼睛睁得像铜铃，翘首以盼，艾阳压低眉骨，瞪了两人一眼，“出去！”

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艾阳翻着眼白，丧丧地吐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打断了难缠不挂的铃声。

【你活不起了？阴魂不散。】

【怎么和爸爸说话呢？没礼貌。】赵龙藏声音慵懒闲适，听起来心情不错。

艾阳一听，就有底气吵架了，【你才没礼貌，上来就狗叫，我看你是狗腿痒了，欠打。】

赵龙藏轻笑了声，【你怎么知道我有条腿痒了？】

【赵龙你大爷的······】艾阳脸红了，这人真的是比狗还贱，还烦人。

【在哪儿，去找你。】

【滚吧你。】

【给你脸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艾阳翻了个白眼儿，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摔，懒得说话。

男人低沉带着些阴凉的声音慢慢从手机听筒里流泻出来，缠绕上他的脖颈，耳廓。

【让我猜猜，去丽澜拍写真了是吗？】

艾阳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赵龙藏的笑声经过电流蔓延过来，让他觉得脖颈上好像有只大手，诡异地抚着微颤的皮肤。

【艾阳，我不是你之前那些随便的前任们，惹了我，你跑不掉的。】

电话挂掉了，艾阳还在心惊肉跳，他承认，赵龙看起来是个不好惹的男人，但他不就是赵氏一家分公司的总经理嘛，有这么手眼通天？那么如果是赵龙藏的话······

艾阳抿了抿唇，嘴里莫名泛起一股苦涩，他想找到自己更容易吧？哪怕是报复也好啊。为什么不来呢？

今天的拍摄主题是青葱校园。

妆造差不多了，景溪正在和丽澜的负责人沟拍摄细节。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景溪刚要问是谁，舌头却打了结，愣在当场。

赵龙藏先开了口，“你是景溪吧？”

景溪呆呆地点了点头，一句“好久不见”差点儿要脱口而出，慌乱间他对上男人的眼睛，又逃了似的扭脸避开，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艾阳嘴里诡异的熟悉感，那双眼睛，那个眼神······

“啊，我，我是。”

“艾阳的新男友。”赵龙藏抬起手，着重咬在了“新”这个字眼儿上，景溪手颤着搭了下，很快就撒开了。

艾阳狐疑地来回看了两人几眼，恍然大悟道：“我说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儿拍摄，景溪，你卖我！”

景溪更慌了：“你胡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卖你了？”

艾阳不依不饶：“这是你俩第一次见面，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景溪一紧张也是短路了，嘴巴也不利索，“我，我，那个什么······”

赵龙藏轻笑了声，“我猜的，你昨晚不是和你这位好兄弟打电话，商量工作来着？”

艾阳先是皱了下眉，随即一拍脑门儿，瞪了赵龙藏一眼：“我昨晚就不该让你在我家留宿！”

“嗯，如果你有本事的话。”

“景溪，我想······”艾阳气得手乱挥。

“我懂！”景溪很快带着工作人员溜了。

不愧是死党，艾阳轻呼了口气，到底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很快，他心里又满是疑虑，赵龙藏就算昨晚偷听了他和景溪讲电话，知道了景溪的名字，可为什么一见面就能猜出他的身份呢？

“你不对劲！你怎么一下子认出景溪的？”

赵龙藏不置可否，揽住他的腰，在他脸上亲了几口，“说了，是猜的。”

艾阳一把揪住赵龙藏的衣领：“你拿我当傻子呢？”

“非要我说出来？”赵龙藏垂着眼眸，慵懒的视线里带着些嘲弄。

“说！”艾阳毫不客气地揪住了他肋骨上的肉，转了转。

赵龙藏捉住他的手，同样毫不客气地提着他的裤子，把人挂上自己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你俩看着就又蠢又怂，一对难兄难弟。”

“你大爷的，赵龙。”

艾阳今天穿了一身蓝白色的高中生校服，妆容特阳光，特清纯，满脸都是朝气蓬勃的少年感。

赵龙藏一阵恍惚，心里又酸又麻，又有些后悔，似乎不该惹他生气，他笑起来才是最勾魂摄魄的。

“你今天好美，笑一笑。”赵龙藏的表情有些痴。

艾阳瘪着嘴翻了个白眼，没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脸，“狗东西，再看给你扣出来。”

赵龙藏捏着他的脖子往前拉了拉，鼻尖儿蹭着他的鼻尖儿：“乖，听话，笑一笑。”

艾阳掀了下眼皮，“可以啊。”说着，他伸出手掌，“学狗叫，并像狗一样舔我的手，就答应你。”

赵龙藏脸一黑，“你想死？”

艾阳轻哼了声，扭头就想从男人的身上下来。

“汪······”

艾阳一愣，飞快地扭过脸，就看到赵龙藏笑意深沉地又汪汪叫了两声，随即拿过他的手，潮热滑腻的舌勾住了他的指尖，又滑向他的指根······

艾阳彻底愣住了，男人的视线却更加滚烫黏湿，直直地缠着他。

“你，你变态啊。”

赵龙藏冷笑一声，“是啊，你才知道？”

艾阳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样行了吧？”

当然不行，赵龙藏正要收拾人，这时门被敲响，是景溪的询问声，“阳阳，拍摄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你了。”

艾阳忙不迭地喊了声好。

赵龙藏依旧扣着他的腰，抬手轻捻着他娇嫩腻滑的唇，“他还真是你的死党。”

拍摄地竟然是在实验中学。

故地重游，赵龙藏挑着眉尾笑道：“看来，咱俩和这里还挺有缘。”

艾阳没好气地哼了声，“孽缘。”

“孽缘也是缘，还纠缠更深呢。”赵龙藏笑得恣意。

艾阳扭头跟着摄影师进了拍摄场地——一间空荡荡的教室。

教室里原有的东西基本没动，只有几张桌子上做了些特意的布景。

艾阳来到一张贴了不少动漫贴纸的桌子前坐下，一抬头，正好看到窗外郁郁葱葱的香樟树。

细碎的阳光被绿叶裁剪，蓝白校服上落满了大小不一、浓淡相宜的光斑，就像无数回忆的碎片，在一片朦胧中，他似乎真的回到了高中时代。

原本计划三个小时的拍摄计划，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全部结束。摄影师和景溪翻看着照片，一阵阵赞不绝口，“这个感觉太棒了！”

“艾老师的表情怎么可以这么绝！”

“人和光影刚刚好，这个氛围感······”

此时的艾阳一眼都没看自己的照片，还是坐在那张靠窗的座位上，慢慢地喝着一瓶矿泉水。

赵龙藏从那些惊艳的照片中抬起头，恰好看到他神情落寞地瞥了眼同桌，眼神和座位同样是空空荡荡的。

“谁要和你一起拍？”艾阳没好气地瞥了赵龙藏一眼，扭身要走。

“刚才拍摄的时候，你小脸忧郁的像苦瓜，似乎很缺一个同桌。”

艾阳蓦地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扭头看向赵龙藏，“就你这鬼样子，穿上校服就活脱脱一校霸，确定不是想霸凌我？”

赵龙藏舌尖儿在腮上滚了滚，“你以为我在和你商量？”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赵龙藏出了三倍的价钱。跟组的项目负责人也顾不上什么提前预约、制定拍摄计划了，直接让公司的人送道具来，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赵龙藏一米九五的高壮个子愣是塞进了一身裁剪的体的高中生校服里。

精致雅痞的商务背头也被放下来，做成了少年感十足的自然微分，赵龙藏手里掂着一颗篮球，轻盈洒脱地走过来，笑得张扬又野性，“同学，可以和你坐同桌吗？”

这时候，他靠在课桌的一角，修长的腿懒散随意地放着，一束光打在他脸上，原本深邃锋锐的脸上多了丝少年的清朗不羁。

一时间，晃了眼。

艾阳呆愣愣地点了点头，过了很久，他微带着哭腔：“是，你吗？”